第256章 怎么办?朴主任!(2/1)
两个人刚才还觉得无比便宜的“三百块一台”,此刻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无法承受的天文数字!
他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江清河也反应过来了,脸上的兴奋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煞白的脸色和巨大的惊慌!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明朗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眼神里是同样的惊恐:“三……三百万?!我们……”
书房里,刚刚升腾起的希望火焰,被这冰冷的三百万现实彻底浇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和令人窒息的绝望。
杜三娘还在电话那头爽朗地说着什么,但那声音此刻听在明朗和江清河耳中,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江文义依旧平静地拿着电话,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人无法窥探他此刻的想法。
那“三百万”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反复地烫在明朗的神经上。
不是给不起,股票卖了以后当然给得起,但是他突然意识到和外资对抗的代价。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怎么也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江清河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冰冷得如同铁钳,指甲隔着薄薄的衬衫,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她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传递着同样彻骨的恐惧和崩塌。
完了。
账上那点可怜巴巴的流动资金,是维持工厂运转最后的一丝血脉。
三百万?
刚才还为“三百块一台车”狂喜的自己,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被天降馅饼砸晕了的蠢货!
电话那头,杜三娘爽朗明快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股尘埃落定的轻松:“三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痛快!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准备合同,明天一早,保证送到您府上!您给我个准信儿,是送这儿还是送厂里?您放心,一个月!就一个月!主城区一万台车,我让那三家公司的头头亲自盯着,清一色!顶灯亮,后窗贴,座椅套换上!保证让咱小兄弟的牌子,在江州城里跑得比谁都扎眼!哈哈哈……”
那“哈哈哈”的笑声,此刻听在明朗耳朵里,不啻于催命的丧钟。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僵了。
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旋转,昂贵的红木书案,厚重的真皮沙发,墙上那幅意境深远的山水画,全都变成了模糊而狰狞的背景。
江文义依旧稳稳地拿着那部电话听筒,仿佛手里托着的不是电话,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玩意儿。
墨镜严严实实地遮挡着他的眼睛,让人无从窥探那深色镜片之后是何种情绪。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杜三娘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打包票,没有立刻回应,那份超乎寻常的平静,在明朗和江清河几乎崩溃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甚至带着一丝冷酷。
“三娘!”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那“三百万”的惊雷从未炸响:“地址我稍后让人送到你那边去。合同,也按你的意思办。”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交代一件日常琐事。
“得嘞!三哥办事就是爽快!”杜三娘的声音透着十二分的满意:“那您忙!我这就去安排!替我向小兄弟问好!改天我摆酒,给他压压惊,也庆贺庆贺!”
又是一阵爽利的笑声传来,随即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单调而空洞的忙音。
“嘟…嘟…嘟…”
这忙音在死寂的书房里回响,每一声都像小锤子,重重敲在明朗和江清河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
忙音停了,书房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
紫檀木的幽香、真皮沙发的味道,此刻都成了沉甸甸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江文义墨镜后的目光,更不敢去面对江清河那同样写满惊恐和无助的脸。
那笔账就在他脑子里疯狂地翻腾——工资、原料、水电……每一个数字都像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是足以将整个工厂囫囵吞下的巨兽!
江文义缓缓将电话挂断,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咔哒”一声。
这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惊得明朗肩头猛地一缩。
江文义没有立刻说话,他微微侧过身,墨镜镜片的方向,如同两道深不可测的幽潭,稳稳地锁定了明朗惨白如纸的脸,以及他额角渗出的、在灯光下闪着细碎冷光的冷汗珠子。
那目光仿佛有实质的重量,穿透墨镜,穿透皮肉,直抵明朗混乱不堪、只剩一片冰寒的内心。
“钱不够?”江文义终于开口。
声音不高,依旧是那种平缓的调子,甚至听不出疑问的语气,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了然于心的事实。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明朗心头。
这轻飘飘的三个字,瞬间击溃了明朗最后强撑的一点伪装。
巨大的绝望和铺天盖地的羞愧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嘴唇哆嗦着,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纸堵住,好半天才挤出一点嘶哑破碎的声音:“师…师父…我…厂里…账上…可能没三百万…”
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又佝偻下去,肩膀垮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江清河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已经咬出了深深的齿痕,一丝鲜红渗了出来,她用力扶着明朗,自己的脸色也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尘土。
“哼。”一声极轻的冷哼从江文义鼻腔里发出,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看透窘迫的意味,却又奇异地没有多少责备。
“日化这行当,薄利。新厂子,新工人,机器要吃钱,原料要吃钱,工人工资更是一天都拖不得,账上能跑得开,那才叫见了鬼。”他像是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给眼前这两个被现实打击得晕头转向的年轻人上一堂最基础不过的商业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