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江门三杰(1/1)
“砰!”
红色奇瑞QQ那单薄的车门被江清河用肩膀狠狠顶开。
她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安全带都来不及系上,就急促地拍打着仪表台,声音嘶哑地命令道:“快!开车!”
驾驶座上的明朗被这巨大的动静惊得一哆嗦,钥匙差点没插进孔里。
他手忙脚乱地发动了车子,老旧引擎发出一阵不太情愿的喘息和抖动,车身也跟着微微震颤起来。
“去哪?清河,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明朗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后视镜,一边把着方向盘将车子驶出公司停车场。
午后的街道车流不算密集,但天空阴沉得厉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暴雨将至的土腥味,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西区!风陵渡口!”江清河语速飞快,手指焦躁地在车窗玻璃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她侧过脸,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灰蒙蒙街景,那些熟悉的店铺招牌此刻在她眼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根本无法印入脑海。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神里交织着浓重的焦虑和一种近乎赌博的孤注一掷。
“风陵渡口?”明朗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个地方他知道,是江州西区老城边缘一片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老街老码头,混乱的城中村,聚集着大量低端物流仓库和小加工厂,人员构成极其复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他实在无法把那个混乱、破败的地方和解决他们目前面临的、高端而残酷的商业广告封锁联系起来。
“去那里干什么?找谁?清河,你刚才在会议室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外资把广告渠道锁得跟铁桶一样,电视台、收音机、公交车……连犄角旮旯的车站广告都没放过!几千万违约金砸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谁能撬得动?除非是神仙!” 明朗的声音因为急切和不解而拔高,带着显而易见的质疑。
江清河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住明朗,那眼神锐利得像要刺穿他所有的疑虑:“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我知道外资有钱!我知道我们穷得叮当响!”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胸膛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但我们现在还有别的路吗?季方语的数据摆在那里!仓库里的货在发霉!经销商在磨刀霍霍!我们连上牌桌拼一把的资格都没有!等死吗?!”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重锤,砸得明朗哑口无言。
车厢里只剩下引擎沉闷的轰鸣和空调扇叶转动的微弱风声。
短暂的沉默后,江清河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稍微低了一些,却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复杂情愫,眼神也飘向了窗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陈旧的街景。
“明朗!”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依赖的信任:“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家后院那棵歪脖子大槐树!”
明朗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是你们农化集团的家属院,歪脖子树不少,天棒二五仔也不少……”
“跟你说正经的!”江清河的嘴角极其短暂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随即又绷紧了:“那时候,无论我闯了什么祸——砸了邻居家的玻璃,考试考砸了不敢回家,还是被校外的小混混堵在胡同里……”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只要我跑到那棵槐树下,对着院墙外面喊一声‘三叔!’,或者干脆爬上树朝着巷子口的方向哭一嗓子……用不了多久,总会有人帮我摆平。”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那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也有人能给你顶着。”
“三叔?”明朗咀嚼着这个陌生的称呼,更加困惑了:“你是说……”
“对,江三爷。”江清河吐出这个名号,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又爱又恨:“我爷爷江德昌,有三个儿子。”
她掰着手指,语速平稳了一些,像是在梳理一段尘封的家族史:“老大,江文谦,我大伯。孙教授的第一批得意门生,真正的学术大牛。现在在美国,顶尖研究所,离我们十万八千里。老二,江文渊,我爸。”
提到父亲,江清河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抵触:“江州农化集团的副总,一个……嗯,标准的‘成功人士’,眼里只有报表和位置。”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至于我?在他眼里,大概就是个不成器的、只会给他丢脸的‘小太妹’。”
明朗想起江清河偶尔流露出的对家庭的复杂情绪,默默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老三!”江清河的声音陡然变得低沉而郑重,眼神也锐利起来,“江文义。我三叔。”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聚勇气才能说出后面的话:“他没结婚,无儿无女。盐帮十八路堂口,‘江门堂’的堂主!道上的人,都尊他一声‘江三爷’。”
“盐……帮?堂……主?”明朗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瞬间泛白。
他猛地扭头看向江清河,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盐帮!
那是只存在于老一辈人口中、甚至更多是出现在江湖传说和影视剧里的名词!
代表着旧时代的帮派、码头、江湖规矩……那种近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江三爷?!”明朗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清河!你是说……你带我去找……找一个……堂主?一个……帮派头子?”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脑子里一片混乱:“这跟我们现在的广告困境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能让盐帮兄弟举着喇叭上街喊‘买蜜语时光’吗?还是他能让电视台台长乖乖听话?这太荒谬了!”
他几乎要踩下刹车。
“我也不知道!”江清河猛地吼了回去,声音里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嘶哑和一种豁出去的执拗:“但我知道,从小到大,就没有三叔摆不平的‘麻烦事’!大到当年我爸厂子被人恶意断货围堵,小到我被学校的霸王勒索保护费……只要找到他,总能解决!用的方法,可能……可能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正规军’能想到的路子!”
她喘着气,眼神死死盯着明朗,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信任:“我知道这听起来匪夷所思!我知道这跟我们西装革履开会的世界格格不入!但明朗,我们现在还有选择吗?坐以待毙?等着外资把我们最后一点骨头渣子都吞掉?!”
她指着车窗外,远处天际线处,几块巨大无比、闪烁着炫目外资品牌广告的LED屏幕在灰暗的天空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和霸道:“看看!看看那些!那是钱堆出来的铜墙铁壁!靠我们账上那点钱,靠讲道理,靠求爷爷告奶奶,能撬开一条缝吗?不能!”
她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死马当活马医!三叔的路子……野!野路子,有时候反而能出其不意!”
“野路子……” 明朗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理智告诉他这简直是异想天开,是病急乱投医,是走向另一个不可控深渊的开始。
但看着江清河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感受着公司那令人窒息的绝境……仓库里堆积如山的产品,促销员绝望的眼神,季方语冰冷的现金流预警……这些画面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一咬牙,眼神里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右脚狠狠踩下油门!
老旧奇瑞QQ的引擎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咆哮,车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一匹被鞭子抽打的老马,猛地向前窜了出去,汇入车流,朝着西区,朝着风陵渡口那片未知的、带着浓重江湖气息的灰色地带,决绝地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