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算盘定乾坤(1/1)

养魂木温润的七彩霞光在凌风怀中流转,夜无月最后一点真灵被稳固的暖意,稍稍驱散了手腕伤口的刺痛。但秦雨柔那声带着懵懂占有欲的“我的…风…不许…给别人…”和指尖残留的冰凉触感,却在他心头掀起另一层波澜。他低头看着被秦雨柔紧紧抓住的手腕——她固执地用自己的衣袖压住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笨拙地试图止血,空茫的眼中只有他的影子,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执拗。

“雨柔…”凌风喉头微涩,反手将她微凉的手包裹住,轻轻拍了拍,“没事了,不痛。”

“嘎…月姐姐…好…雨柔姐…也好…”胖墩的灯泡眼在养魂木霞光和秦雨柔身上来回扫视,金属脑袋点了点,发出满意的嗡鸣。它刚才硬撼幽冥殿杀手和玉玲珑的攻击,身上又添了几道凹痕和刮痕,此刻正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抚平一处翘起的金属片,像个爱惜新玩具的孩子。

“好什么好!”白若雪却炸毛了,她心疼地看着凌风手腕上那被秦雨柔捂得乱七八糟、反而渗血更多的伤口,手忙脚乱地从她那个百宝囊般的工具包里翻找,“凌老大你对自己也太狠了!割这么深!雨柔姐你快松手!这样捂不行!得包扎!还有这破木头…”她瞪了一眼霞光流转的养魂木,又看看秦雨柔,“…醋劲儿还挺大!”

“醋?”秦雨柔茫然地重复了一下这个陌生的词,抓着凌风的手却更紧了,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又要为别人流血。

凌风无奈,只得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接过白若雪递来的金疮药和绷带,自己单手快速处理伤口。温紫嫣安排的人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清理了醉月舫的残局,并将被冻成冰雕的玉玲珑和五毒尊者秘密押走。秦淮河依旧歌舞升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夺木之战和魔念降临只是一场幻梦。

“曹化淳这条老狗!居然和司徒烈勾结得这么深!连押送养魂木的路线和时间都泄露了!”温紫嫣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怒火,“看来他在宫内的掌控,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彻底!金殿对峙,必须提前了!”

“那就提前。”凌风将染血的绷带缠紧最后一圈,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寒刃,“养魂木已得,无月暂时无虞。当务之急,是斩断曹化淳这条污染龙气的毒臂!金殿之上,便是他的审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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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蒙蒙亮,沉重的钟声便响彻整个金陵城。承天门外,百官肃立,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压在每个人心头。龙旗低垂,宫门次第开启,露出深不见底的宫阙甬道,仿佛巨兽张开的口。

凌风换上了一身六品文官的青色鹭鸶补服(温紫嫣提供的伪装),面容经过白若雪巧手易容,显得平庸而谨慎。蒙岳则扮作他的随从护卫,魁梧的身躯套在稍显紧绷的侍卫服里,破阵戟被伪装成仪仗用的长戈,但那渊渟岳峙的气势却难以完全掩盖。两人随着上朝的官员队伍,缓缓步入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的心脏。

金銮殿上,九龙盘绕的宝座高高在上。皇帝端坐其上,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本该是威仪万方,此刻却眼神空洞,面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如同一尊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精致木偶。他身侧,东厂督主曹化淳一身猩红蟒袍,面白无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冷笑意,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淬毒的银针,扫视着殿下群臣,目光所及,无人敢与之对视。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臣,有本奏!” 凌风在队列中踏前一步,声音清朗,打破了死寂。

曹化淳眼皮微抬,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凌风,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皇帝毫无反应,依旧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讲。”曹化淳尖细阴柔的声音响起,代替了皇帝的意志。

凌风深吸一口气,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卷…账簿?

没错!不是奏折,而是一本装订整齐、封皮写着“天启七年金陵户部盐铁司收支总览”的厚厚账簿!

百官哗然!连曹化淳都愣了一下。金殿之上,呈账簿?前所未闻!

“臣,新任金陵盐铁司度支主事,王守财。”凌风朗声自报家门(白若雪伪造的),声音带着一种市侩的惶恐,却异常清晰,“臣履新伊始,查核历年账目,发现诸多…重大亏空与不合常理之处!涉及库银、军饷、漕粮折色,数额之巨,触目惊心!臣惶恐不安,不敢隐瞒,特此呈报陛下与督公!”

他双手高举账簿,一副忠心耿耿、痛心疾首的模样。

曹化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角的冷笑更浓了:“哦?亏空?王主事新官上任,倒是‘勤勉’。不过,些许账目小事,也值当在朝堂之上惊扰圣驾?交由户部核查便是!” 他轻描淡写,意图将事情压下。

“督公容禀!”凌风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此非小事!此乃动摇国本之蛀虫!臣已初步核算,仅天启七年一年,盐税一项,实际入库不足账册所载五成!差额高达白银三百七十万两!去向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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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朝堂彻底炸开了锅!三百七十万两!这几乎是江南半年的赋税!

曹化淳脸色微沉:“王主事!空口无凭!账目或有差池,岂能妄下定论?污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臣不敢妄言!”凌风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惶恐,只剩下洞穿一切的锐利锋芒!他猛地将手中账簿翻开,却不是呈给太监,而是直接面向百官,手指如飞般点向其中几页,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逻辑力量:

“诸位请看!此乃盐引核销记录!三月,盐商张万山缴引十万斤,实销十二万斤?凭空多出两万斤盐引从何而来?此为虚开!四月,漕运损耗报三成?远超历年一成半均值!损耗之盐银,尽入何人私囊?此为虚报!再看军饷拨付!六月,京营军饷五十万两,账册记录分三次拨付,然兵部签收印鉴,三次竟为同一日同一印!此乃挪用!更有甚者!”

他猛地指向账簿末尾一页,那里用朱笔画着一个巨大的、血淋淋的赤字!

“年末盘库!账面白银应有存银一百二十万两!实际库银…不足三十万两!九十万两雪花银,不翼而飞!此非亏空,此乃硕鼠掏空国库!如此触目惊心之假账、烂账、亏空账,户部官员是瞎了?还是…同流合污?!”

他每一句质问,都如同重锤敲在百官心头!条理清晰,证据“确凿”(白若雪远程篡改),逻辑严密!他用最市侩的账房语言,将一场惊天贪腐剖析得淋漓尽致!这哪里是奏报?这分明是一份在皇帝和满朝文武面前,对以曹化淳为首的利益集团进行的“破产清算报告”!字字如刀,直指核心!

曹化淳的脸色终于变了!由阴冷转为铁青!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王主事”,竟敢在金殿之上,用这种方式撕破脸皮!而且句句诛心,直指他操控的盐税和军饷命脉!

“一派胡言!”曹化淳猛地踏前一步,尖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甚至有一丝气急败坏,“杂家看你是失心疯了!竟敢在金殿之上,污蔑朝廷,构陷大臣!来人!将此狂徒拿下!”

“督公且慢!” 蒙岳一声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步,手中伪装的长戈重重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整个大殿似乎都晃了晃!那身紧绷的侍卫服几乎要被虬结的肌肉撑裂!他双目圆睁,须发戟张,一股沙场百战归来的惨烈杀气轰然爆发,瞬间冲散了曹化淳的阴冷威压!几个想上前的侍卫被他气势所慑,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王大人所言,句句在理!账目铁证如山!”蒙岳声如洪钟,怒视曹化淳,“督公如此急切拿人,莫非是做贼心虚?怕这假账烂账背后的黑手…被揪出来不成?!”

“你…!”曹化淳被蒙岳的杀气逼得气息一窒,脸色更加难看。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刻!

滋啦——!

一阵极其突兀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猛地响起!

紧接着,一道蓝光从大殿角落某个不起眼的廊柱顶端射出,精准地打在大殿中央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

光幕展开!

金銮殿中央,赫然出现了一幅巨大的、清晰无比的动态影像投影!正是凌风刚刚所指的那几页账簿!每一行被点出的假账条目,都被用刺眼的朱砂红圈出!旁边还跳动着详细的数据分析、流向箭头、以及…对比清晰的真实库房记录影像(白若雪黑入户部档案库的杰作)!甚至还有曹化淳几个心腹官员私下分赃的“会议纪要”(伪造但逼真)片段!

“嘎…投影…开了…” 胖墩的意念带着一丝无辜的茫然,它刚才被金殿的肃杀气氛弄得有点紧张,核心符文运转加速,不小心激活了它自己都没完全搞懂的“数据投影”功能(融合墨家符纹和破浪号科技后的新能力)。此刻它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蹲在角落里,灯泡眼无辜地眨巴着。

“……”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官员,包括那些原本眼观鼻鼻观心的保皇党,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殿中央那匪夷所思的“神迹”!这…这是仙法吗?!

曹化淳更是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僵在原地!他看着光幕上那些被放大了无数倍、清晰无比的假账铁证和自己心腹的“罪证”,那张保养得宜的白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饶是他城府极深,此刻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惊骇和难以置信!

“噗嗤…” 大殿角落,不知是哪个年轻官员没忍住,发出一声极低的嗤笑。

这声嗤笑如同导火索。

“看!快看!那笔盐引!果然对不上!”

“天啊!军饷签收印…真的是一模一样!连墨迹深浅都一样!”

“九…九十万两啊!国库都被搬空了!”

“这…这投影…是上天示警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开来!原本被曹化淳积威压制的百官,看着那无可辩驳的铁证,心中的天平开始剧烈倾斜!看向曹化淳的目光,充满了怀疑、愤怒,甚至…恐惧!

“肃静!!” 曹化淳猛地发出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咆哮!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慌乱和暴怒!他知道,自己精心编织的权势之网,正在被这突如其来的“账目风暴”和“神迹投影”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妖言惑众!幻术!这是妖人施展的幻术!”曹化淳指着凌风和光幕,手指都在颤抖,“意图扰乱朝纲!污蔑朝廷重臣!锦衣卫!东厂番役何在!速速将此妖人及其同党拿下!格杀勿论!”

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兵甲碰撞声!大批身穿飞鱼服、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杀气腾腾地涌入大殿,瞬间将凌风和蒙岳团团围住!寒光闪闪的刀刃,直指二人!

金殿之上,图穷匕见!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凌风面对着森寒的刀锋,脸上却毫无惧色。他缓缓扫过那些围上来的厂卫,目光最终落在宝座旁脸色铁青、气急败坏的曹化淳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

“曹公公,恼羞成怒了?这‘破产清算报告’的杀伤力…看来比杂家预想的还要大啊。您这资金链…哦不,是您的命脉,好像真的要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