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6章 避无可避,何去何从(1/1)
一片静寂。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叶少风精壮的身躯。
陈冰冰跪在浴缸边沿,纤细的手指蘸着满是泡沫的海绵,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胸膛。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她的目光,始终不敢与叶少风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更不敢看向窗户边那令人窒息的身影。
她的母亲李蓉,依旧像一件被废弃的玩偶。
赤裸而屈辱地被悬吊在冰冷的金属链上,手腕处深紫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她的心好痛,可是……
叶少风舒适地靠在浴缸壁上,半眯着眼,享受着陈冰冰的服务。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加锐利。
他的目光扫过陈冰冰低垂的脸庞,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奇异的弧度。
那笑容似笑非笑,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又仿佛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冰冰。”
他低沉的声音在水汽中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你确定……真的要我放了她?”
陈冰冰擦拭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的泡沫滑落,滴入水中。
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入叶少风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心头一跳,瞬间涌起巨大的不安。
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他后悔了?
还是……有别的条件?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母亲那无声的绝望和痛苦,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她的心头。
她再也顾不得许多,急切地向前膝行一步。
女孩双手紧紧抓住湿滑的浴缸边缘,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祈求:
“叶少!我确定!求求您了!放了她吧!她……她真的快撑不住了……求您开恩!”
泪水瞬间盈满了她的眼眶,在长长的睫毛上颤抖欲滴。
“只要您放了她,奴家以后……以后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都记得您的大恩大德!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哀求和承诺。
叶少风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因绝望而迸发的恳切。
片刻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轻轻叹了口气,化作一种带着近乎随意的应允:
“那好吧。”
他抬手,轻轻拂去陈冰冰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指尖沾上微咸的湿意,“看在你最近这么乖巧听话的份上……如你所愿。”
陈冰冰的心脏仿佛被巨大的喜悦狠狠撞击了一下!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泪水终于滚落下来,混合着浴室的湿气滑过脸颊。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而且如此轻易?
“谢谢!谢谢叶少!”
巨大的惊喜感感让她几乎虚脱,她激动地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磕头谢恩。
她了解叶少风,这个男人或许冷酷、或许霸道,但他不屑于撒谎。
他说放,就一定会放!
叶少风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
“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戏谑。
“还愣着干什么?澡还没洗完呢。
好歹……等伺候我洗完澡,再放她也不迟吧?”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她湿润的睡袍领口。
陈冰冰的脸颊瞬间飞起两片红霞,如同熟透的蜜桃。
她羞涩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顺从。
“是……叶少。”
她重新拿起海绵,更加卖力、更加专注地为他清洗起来。
只要能救下母亲,这点羞耻算什么?
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里回荡,盖过了李蓉微弱的呜咽。
叶少风闭着眼,享受着水流和那双小手的服务。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冰冰,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对你母亲吗?”
陈冰冰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泛起更深的红晕。
“我……我听彩怡姐提过一点……她说……说您身边……有好几对……像我们这样的……”
她声音越说越小,后面几乎听不清了。
“哦?看来你私下打听了我不少事啊?”
叶少风睁开眼,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目光在她羞红的脸上流连。
“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低沉而认真,“那只是一方面。我叶少风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何至于用这种手段?”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陈冰冰。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女孩身体忍不住一颤:“我如此‘调教’她,根本原因,是她那双眼睛里……藏不住的东西。”
陈冰冰的心猛地一紧。
“仇恨。”
叶少风的声音冰冷,“像毒蛇一样,冰冷、阴鸷、不死不休。
无论她掩饰得多好,或者她有多虚弱,那种光芒,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
“也许在你看来无所谓,甚至觉得她可怜。
但对我而言,我不希望身边有任何一个人——无论她是什么身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他靠回浴缸,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和平静。
“当然,这对我本身并无所谓。
她的恨,伤不了我分毫。
就像一只蚂蚁对大象的恨意,毫无意义。”
他目光重新落在陈冰冰脸上,带着一丝审视和……奇异的赞许。
“但我这个人,有点‘完美主义’的强迫症。
看到了‘错误’,就总想把它‘纠正’过来。就像你一样……”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陈冰冰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男人的压迫感十足。
“看看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恐惧中带着依赖,抗拒里藏着顺从,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你自己都没察觉的迷恋?这就很好。很‘正确’。”
陈冰冰被他看得心慌意乱,脸颊滚烫,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又觉得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她确实……无法再用纯粹仇恨的目光看他了。
也许从来就没有过。
一开始他仇恨的是叶少,但是当叶少和冷锋这个身份重合的时候,陈冰冰就陷入了迷茫。
那种复杂的感受,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尤其是在他刚刚承诺放过母亲之后。这种复杂的情感让她无所适从。
“我……我和我妈……不一样的。”
她扭捏地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她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是个女孩子……终究是要……要依靠一个男人的。
您……您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而且……”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诚,“而且……那天在陈云顶酒店门口……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我就……就有点喜欢您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心底的隐秘和盘托出:“至于陈家的事……还有我哥……”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我知道他做了很多错事,很多……我看不惯的事。
我妈一直把他当宝贝疙瘩,觉得他什么都好,可我知道不是那样的。
所以……我心里对您……没有多少芥蒂。真的。”
这番剖白,让叶少风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作更深的玩味。
他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了然。
“所以说,你还是个识大体的女孩子。知道是非对错,没有被那些愚昧的亲情完全蒙蔽双眼。不像有些人……”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猛地射向窗边吊着的李蓉。
男人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连基本的是非黑白都分不清!只知道一味地包庇、纵容!
要不是他们这样惯着、宠着,把个蠢货当宝贝,你哥陈雷又怎么会长成那副无法无天的德性?所谓的惯子如杀子,就是这个样子!”
这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李蓉那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原本因长时间悬吊而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李蓉,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因痛苦和虚弱而半闭的眼睛,瞬间睁开!
浑浊的眼球里,爆发出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愤怒光芒!
“呃……呃啊……”
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被绳索捆缚的手腕剧烈地扭动起来,带动着冰冷的锁链哗啦作响!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浴缸里的叶少风,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胡说……八道!”
她终于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
“我……儿子……他……只是一时……糊涂……走错了路……他……本性是好的……只要……只要多加……教育……他……他一定会改好的……是……是你!
是你揪着……这点小事……不放……是你……硬生生……毁了我们陈家!毁了我儿子!”
她断断续续地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荒谬的固执。
叶少风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本以为经过陈冰冰的求情和刚才那番话,这个女人至少有所改变。
却没想到,她竟然偏执到如此地步!到了这般境地,被赤裸裸地吊在这里,承受着非人的屈辱和痛苦,她竟然还在为那个死有余辜的儿子辩解?还在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无比可能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叶少风的脑海!
这个女人……她该不会……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吧?
她真的……完全不了解她那个宝贝儿子,到底犯下了何等滔天的罪行?
她一直活在自我编织的“儿子很乖”的幻梦里?
“冰冰。”
叶少风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你母亲对你哥哥的事……到底知道多少?她……看过陈雷的案宗吗?”
陈冰冰也被母亲突如其来的爆发和那番颠倒黑白的言论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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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茫然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那些东西……太……太沉重了……我不想在母亲面前提及!”
“我去!”
叶少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啼笑皆非的表情。
“她不会真的一直都认为,她儿子是无辜的吧?是个被冤枉的‘好儿子’吧?活在梦里呢?!”
陈冰冰看着母亲那副因愤怒而扭曲脸。
这脸上分明带着某种病态坚持。
想起自己当初拿到那份厚厚的卷宗时,也只是痛苦地翻了几页就再也看不下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苦涩地点点头:“可能……是的。
叶少,我之前也只看过几眼,太厚了,里面的内容……太……太黑暗了。
都是说我哥不好的……我不敢看,也不想看……我想我妈……她肯定也一样……她根本……不敢去看那些东西……”
叶少风彻底明白了。
这不是愚蠢,这是彻头彻尾的自我欺骗!
是鸵鸟心态!
是母亲对儿子病态的爱蒙蔽了一切!
她们不是不知道有罪恶,而是选择性地屏蔽了那些能刺破她们幻想的残酷事实!
“彩怡!”
叶少风扬声朝门外喊道。
门很快被推开一条缝,杨彩怡恭敬地探进头:“爷?”
“去,把陈雷案子的完整卷宗,原件,全部拿过来!立刻!”
叶少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
杨彩怡应声而去。
很快,一份沉甸甸的、用牛皮纸袋封装的卷宗被送到了浴室门口。
陈冰冰在叶少风的示意下,擦干手,有些颤抖地接了过来。
那份量,让她心头一沉。
叶少风冷冷地看向窗边依旧在无声怒视他的李蓉。
“李蓉,你不是觉得你儿子无辜吗?好,今天,我就让你亲耳听听,你那个‘一时糊涂’、‘本性是好的’的好儿子,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小事’!”
他转头对陈冰冰下令:“冰冰,念!一条一条,清清楚楚地念给她听!一个字都不许漏!”
陈冰冰捧着那沉重的卷宗,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距离母亲几步远的地方,颤抖着打开了封口,抽出了里面厚厚一叠文件。
冰冷而客观的文字,如同最锋利的解剖刀。
开始一层层剥开那个被李蓉视为珍宝的儿子的真实面目。
“……陈雷,男,26岁……于XX年X月X日,伙同张强、李四等人,在宁城‘夜色’酒吧,强行灌醉某女学生林某,带至帝豪酒店808房间,实施轮奸……事后威胁受害者不得声张,否则杀其全家……”
“……陈雷利用其父陈耀祖影响力,威逼利诱,强行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七十的价格,侵吞宁城老城区居民王建国祖传商铺三间,致使其一家五口流落街头,王建国于三日后跳楼自杀……”
“……陈雷指使其名下‘安保公司’成员,多次对竞争对手‘宏远建材’进行打砸抢烧,致其法人代表赵宏远重伤致残,公司破产……”
一条条,一桩桩,血淋淋的事实,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李蓉的心上!
起初,她还在挣扎,还在嘶吼着“假的!污蔑!”。
但随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细节、时间、地点、受害者姓名、甚至部分现场照片。
陈冰冰念到后面,声音已带着哭腔,但还是强撑着,被一一念出,李蓉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她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瞳孔却开始涣散。
脸上的愤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仿佛她第一次认识这个叫做“陈雷”的人!
仿佛那些滔天罪行,是她从未听闻过的恐怖故事!
别说李蓉,就是念着卷宗的陈冰冰,虽然知道哥哥不是好人,但也从未如此骇人听闻地了解过他犯下的所有罪行!
她拿着文件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念不下去,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直面哥哥的恶魔本质!
终于,厚厚的卷宗念完了最后一条。
浴室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水流声和陈冰冰压抑的抽泣。
叶少风冷冷地看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李蓉,声音冰冷。
“李蓉,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儿子陈雷,是不是死有余辜?是不是……很该死?”
李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她嘴唇哆嗦着,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呜咽。
“呜呜……我……我不知道……假的……你们……你们伪造的……”
她的声音微弱,充满了巨大的空洞和茫然。
那顽固的坚持像是最后的遮羞布,却已经千疮百孔。
然而,叶少风敏锐地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曾经如同实质的仇恨光芒,此刻已经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洞、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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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愧?
那目光里,再也没有了不死不休的恨意。
只剩下一个被残酷现实彻底击垮的母亲。
叶少风缓缓站起身,水流从他健硕的身体上滑落。
他拿起宽大的浴巾裹住身体,对陈冰冰道。
“给她松绑,找身衣服给她。让她走吧!”
陈冰冰如蒙大赦,连忙放下卷宗,手忙脚乱地去解开那冰冷沉重的锁链和绳索。
李蓉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泥,瘫倒在地,陈冰冰费力地将她搀扶起来。
叶少风不再看她们,径直走出了浴室。
很快,李蓉在陈冰冰的帮助下,穿上了杨彩怡送来的一套朴素的旧衣服。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女儿搀扶着,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地走出了这间充满她无尽屈辱和认知崩塌的总统套房。
没有人阻拦。
当电梯门在一楼大堂打开时,深夜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
李蓉被风一激,打了个寒颤,混沌的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瞬。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灰暗而空旷的街道。
路灯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而孤单。
街道两旁的霓虹依旧闪烁,城市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与她无关。
她向前踉跄了一步,离开了酒店温暖而充满压迫感的光晕范围,彻底融入了冰冷的夜色里。
该去哪里?家?
陈家别墅已经被查封。
丈夫?陈耀祖身陷囹圄,生死难料。儿子?陈雷……那个名字像一把刀,狠狠剜着她的心!
那些冰冷残酷的文字,还在她脑海里疯狂翻腾,冲击着她构建了一生的“好儿子”幻象。
世界如此之大,却仿佛没有一寸土地可以容下她这个被现实彻底撕碎了所有支撑的女人。
巨大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站在空旷的街头,像一个被遗弃在陌生世界的孤儿,彻底迷失了方向。
冰冷的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从她脚边掠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无声的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