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你确是那样的人(1/1)

内侍高亢之声回荡朝堂,传入每位官员耳里。

百官散去。

胡惟庸面色铁青,领着一群谄媚官员返回中书省。

中书省内,桌上茶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胡惟庸端坐其后,脸色依旧阴沉。

座下官员义愤填膺。

“韩宜可区区监察御史,竟敢于朝堂之上弹劾相国,实在可恶!”

“相国大人,是否需要我等给他点颜色瞧瞧?”

“或是派人反弹劾韩宜可?”

“就算韩宜可清白无罪。”

“我们也能给他捏造些罪名!”

“相国,咱们的人被撤了几个,还关进了大牢,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要不要设法把他们捞出来?”

御史大夫陈宁与御史中丞涂节均在场。

涂节气愤难平,仿佛被弹劾的是他自己。

陈宁则较为镇定。

胡惟庸扫视众官员,低声道:

“此事不宜声张。”

“此刻稍有动作,皇上定会知晓。”

“韩宜可不过是个小角色,不必理会。”

“至于牢里的那几人,先让他们老实待着,等风头过了再说。”

官员们相视一望,齐声应道:

“是,遵相国之命。”

“你们暂且退下。”

胡惟庸心烦意乱,挥手让众人离开,只留下陈宁与涂节。

“你们觉得皇上究竟何意?”

“为何只惩处了我的下属,却未动我分毫?这实在可疑。”

胡惟庸望向两人。

涂节道:“相国,或许皇上信任您,认为是您的下属有问题,才牵连到您,因此未加惩处。”

胡惟庸眉头紧锁。

朱元璋信他?认为他无罪?

但罪证确凿,摆在朱元璋面前。

朱元璋真的相信他吗?

直觉告诉胡惟庸,朱元璋并不信任他。

“你怎么看?”

胡惟庸转向陈宁。

陈宁远比涂节睿智,沉思片刻后道:

“若相国认为皇上不信您,那皇上为何放过您?其中必有缘由。或许是因相国权势太大,皇上不便处置。”

“或许,皇上还有别的顾虑?”

胡惟庸紧锁眉头。

受贿之事,乃朱元璋之大忌。

他历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但此次,朱元璋仅轻描淡写地责备几句,便放过了他。

实在令人费解。

难道是因为自己权势滔天,朱元璋难以动手?

还是,他在顾虑其他?

胡惟庸心中泛起涟漪。

究竟是何原因?

“皇上不是向来信任相国吗?”

“若非如此,怎会如此看重相国,还赋予大权?”

“我看徐大人是想多了。”

涂节无知无觉地说道,丝毫没有察觉到一丝危险。

陈宁瞥了涂节一眼,冷笑一声,未作回应。

涂节见状,心生恼怒。

“难道我说得不对?”

“非也,只是忽然想到好笑之事。”

陈宁无意争执,摆手示意。

然而,两人还是争吵起来。

胡惟庸起身,背手踱步,无视二人争执。

他眉头紧锁,苦思冥想。

朱元璋究竟意欲何为?

此次受贿之事,他为何不动手?

难道说——

朱元璋在酝酿一场大的风暴,意在除去他?

胡惟庸想到这里,瞳孔骤缩。

定是如此!

回想起朱元璋之前的种种放纵行为,与对待杨宪时如出一辙。

杨宪曾被捧得多高,最后就摔得多惨。

杨宪的死状,他历历在目。

胡惟庸越想越寒心。

他转向争吵的二人。

这场由涂节挑起的争执,涂节吵得面红耳赤,啰啰嗦嗦,吵闹之声不绝于耳,令人头疼欲裂。

犹如孩童吵闹索要糖果一般。

陈宁作为涂节的上司,冷静自若,轻松应对,涂节每吵几句,陈宁便巧妙回击。

往往只需一句话,

便能让涂节无言以对,

面色愈发愤怒,

气得喘息急促。

胡惟庸打断了这场争吵,

心想此刻或许已是大祸临头,

这两人竟还有心思争执,

他心中真是无奈至极。

他们如今命运相连,若他遭殃,这两人也难逃干系。

“我怀疑,皇上可能要对我动手。”

涂节一脸茫然:“相国,您在开玩笑吧?皇上如此器重您,怎会对您不利?”

他言语结巴,满脸恐惧,心中慌乱不已。

若朱元璋真要动胡惟庸,他们恐怕也难逃一死。

本想攀附胡惟庸以求权势,却未料到可能会踏上死路,这让涂节脸色煞白。

陈宁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此事不可妄加揣测,只会自乱方寸。”

“但我们必须做好充分准备。”

“相国大人,您有何对策?”

涂节也满怀期待地看着胡惟庸。

胡惟庸和陈宁尚不知涂节的背叛本性,历史上正是涂节首个揭发胡惟庸等人的罪行。

胡惟庸皱眉沉思。

“或许有一法可行。开国之初,皇上赐予开国功臣丹书铁券,可免一死。若有丹书铁券护体,即便获死罪,也能保住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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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宁面露思索之色。

“可我们并无丹书铁券,只有那些开国功臣才有。总不能去抢夺他人的吧,况且也未必能夺到。”

胡惟庸瞥了他一眼,淡然说道:

“我何时说要抢别人的丹书铁券了?”

陈宁和涂节闻言,满心疑惑。

如何获取丹书铁券,而非掠夺他人之物?

胡惟庸缓缓言道:

“李善长乃吾之恩师。”

“吾与李公有姻亲之谊。”

“近来,虽相处不甚融洽。”

“但若吾愿屈尊俯就。”

“或许能与李公重归于好。”

“那时,或许能借其丹书铁券一用。”

数日之后,胡惟庸亲至李善长府上。

目的有二:其一,欲拉李善长入其阵营;其二,李善长持有丹书铁券,若与其修好,或可借券以保命,即便获死罪,亦能免死。

胡惟庸心中筹谋:

定要与李善长重归于好,纵受羞辱、嘲讽,亦须忍之,方能于危难之时,借其丹书铁券以自救。

胡惟庸暗自庆幸,昔日与李善长关系虽僵,却未至不死不休之境。否则,今日登门,不仅无法修复关系,反将 ** 。

至李善长府外,胡惟庸整理衣冠,确认无误后,轻叩门扉。

“何人?”府中仆人问道。

“乃本相国胡惟庸。”

仆人闻声,即刻认出胡惟庸。昔日,胡惟庸常谄媚于李善长,时常来访。而自李善长辞官后,胡惟庸便未曾踏足。虽仆人对其无甚好感,但胡惟庸今非昔比,身为中书省左丞相,位高权重,连李善长亦不及。仆人不敢得罪,恭恭敬敬地将胡惟庸迎入府内。

李善长命胡惟庸于大厅静候,未备热茶,算是仆人对他的一点小惩戒。仆人拐弯进入内院,通报李善长:“老爷,胡惟庸到了。”

李善长放下书卷,一脸困惑:“胡惟庸?”仆人确认:“正是他。”李善长冷笑:“此人得志后,便目中无人。昔日我提携之恩,他全然忘却,今日竟主动来访,稀奇。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左丞相有何贵干?莫非还想提拔我不成?”言语间满是讽刺。

忆往昔,李善长身居丞相之位,对胡惟庸多有提携,怎料他竟是忘恩负义之人。胡惟庸得势后,便不再将李善长放在眼里。

“走,我倒要看看,这忘恩负义之人有何企图。”李善长拂袖而起,前往大厅。

厅内,胡惟庸端坐,姿态大方,全无昔日拘谨。曾几何时,他来访时总是毕恭毕敬。想到此处,李善长冷哼一声,步入厅堂。

“相国竟有空光临寒舍,真是荣幸之至。相国此行所为何来?莫非是想在我这里炫耀丞相的权势?”李善长语气冷淡,“若是如此,恕不奉陪。想当年,相国不过是个小官,还是我提拔上来的,没想到如今竟取代了我的位置。”

“真乃滑稽之事。”李善长语气渐怒。

昔日,胡惟庸为讨好他,赠予诸多财物,甚至将爱女许配给他的侄子李佑,世事无常,如今胡惟庸已晋升为中书省左丞相,职位反超于他。

“相国大人。”

“寒舍简陋。”

“恐难容大驾。”

“若无他事,请便。”

李善长手指向门边,示意胡惟庸离开。

即便胡惟庸权势滔天,李善长依旧毫不畏惧,直言不讳。

胡惟庸未料李善长如此不客气,但他今日有求于李善长,故不能轻易离去,即便面对李善长的责难,也只能默默承受。

“恩师……”

“且慢!”

李善长摆手打断,目光异样地审视着胡惟庸。

“恩师之称?”

“我可不敢当相国大人的恩师。”

“还请收回。”

李善长数语讥讽后,悠然品起茶来。

胡惟庸面露窘态,却仍厚颜道:

“若无恩师昔日指点,我岂能至今日之地步……这一切皆拜恩师所赐。恩师的栽培与提携,我铭记肺腑。之前是我一时糊涂,对恩师多有冒犯。恩师,请允许我在此拜谢,权当我的歉意。”

言罢,胡惟庸起身,恭敬地向李善长行礼。

李善长面露戏谑之色。

“胡惟庸,你今非昔比,已是左丞相,位极人臣。如今却对我如此恭敬,说吧,所求何事?不过,我可不一定能帮得上忙,毕竟你是相国,连你都解决不了的事,我又岂能轻易办到?”

胡惟庸面露苦笑,“恩师,您真认为我是那样的人吗?今日前来,只为向您致歉,先前态度确有不妥。”

“我已自省。”

“深感错误。”

“特此来道歉。”

“望恩师勿怪。”

李善长直言不讳:“你确是那样的人。”

胡惟庸一时语塞。

李善长所言非虚。

胡惟庸语气谦卑,姿态卑微。

李善长数次斥责后,怒气渐消。

见胡惟庸半天未提所求,李善长以为他是真心悔过,态度稍显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