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8章 未至杀绝,仅是驱逐(1/1)
水榭楼台,荷塘青叶漂浮,近栏之处,观赏鱼群争食正酣。
朱元璋身着皇袍,端坐石椅,目光紧随李善长蹒跚离去的身影,神色复杂。
李善长之举,他岂会不知?
以为可欺他愚昧?
李善长有意退让,助杨宪声势日盛,终迫使他痛下 ** 。然时机未至,李善长却打乱了他的布局。无奈之下,他只得顺势而行。虽早有除杨之心,但被李善长利用,心中甚是不悦。
李善长……
最好识相些。
否则……
朱元璋眸中闪过一抹冷冽,周遭气温骤降,宦官、宫女皆不自主地颤抖。
他起身,取过宦官手中的鱼食,手越栏杆,倾尽鱼食于池中。
啪嗒啪嗒……
鱼食落入水面,激起层层水花。鱼儿如狂,竞相争抢,鳍尾翻飞,水声连连。
朱元璋冷眼旁观,目光似穿透鱼群,望向更远之处。
“看,这些鱼与李善长等人何其相似?”
“鱼食,犹如吾手中之权。”
“予之则予,不予则罢。”
“他们,唯有顺从。”
旁侧宦官百官,低眉顺目,不敢妄言。谁人敢触朱元璋之怒?一言不慎,便是生死之劫。
而朱元璋,心中另有筹谋。
杨宪既倒,李善长亦无留朝之必要。
朝堂势力,该重新洗牌,以新臣掌权。
“我们已对李善长有所提醒。”
“凭李善长的智慧。”
“他该明白我们刚才所言。”
“若他装糊涂……”
“那也别怪我无情了。”
朱元璋暗想。
微风拂过,水面泛起层层波纹。
云朵悠然,天空湛蓝,清澈如洗。
李善长面色惨白,踉跄离宫,跨上老马。
老马仿佛知晓归途,自行引领他回家。
沿途,李善长思绪纷飞,回想着朱元璋的话语。
他实则六十二岁,而朱元璋偏说他六十五,起初他不解其意,随后恍然大悟。
明朝官员六十五岁可致仕。
朱元璋故意报错年龄,显然在提醒他年岁已高,该是归隐之时。
“莫非皇上知晓我借他之手对付杨宪?”
“定是如此。”
“皇上如此睿智。”
“怎会不知?”
“他一心扶植杨宪制衡我等,而今我利用了他,他自然大怒。”
“今日皇上突然召见。”
“意在警示我,并示意我退隐。”
……
李善长心中愤懑。
他权力欲极盛。
好不容易击败刘伯温与杨宪,本以为能位极人臣,却未料到,朱元璋竟不容他。
“难道我错了?”
“不,我没错。”
“杨宪乃劲敌。”
“对待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我不将杨宪置于死地,那死的就是我。”
“我虽利用了皇上。”
“但皇上亦是自愿被我利用。”
“他不愿之事。”
“无人能 ** 。”
“如今反倒责怪我?”
李善长紧握缰绳,脸上满是埋怨。
回想为朱元璋所做种种,他心有不甘。
若缺了他为朱元璋筹谋划策,缺了他在后方的粮草军需支援,朱元璋何以夺得天下。
未曾料到,朱元璋登基为帝后,竟过河拆桥。
也罢。
未至杀绝,仅是驱逐。
他仅对小小的杨宪下了狠手。
难道朱元璋已无法容忍他?
杨宪何功何能?
他又凭何凌驾于他之上?
他为朱元璋倾尽心力,换来的竟是这般下场?
他尚未享尽权势之滋味。
李善长深知,朱元璋令其交权,与斗倒杨宪、刘伯温之事无关。
或许是朱元璋觉得他权势过重。
加之他在淮西勋贵中威望甚高。
朱元璋忧虑他会妨碍皇权的集中,故而欲收回其权力。
“老爷。”
“您回来了!”
前方传来恭敬之声。
李善长抬眼一望,方觉自己已悄然回到府邸。
“老爷,我扶您下马吧。”
仆人伸手,搀扶李善长下马,他将马匹交予仆人,自己神情恍惚步入府邸。
“老爷这是怎了?”
“谁知道呢。”
仆人们望着失魂落魄的李善长,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善长步入宅邸后,直奔书房,紧闭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陷入沉思。
回想自己为朱元璋所做种种,却换来这等结果。
难道真要隐退?
朱元璋之意,正是要他交权隐退。
倘若不从……
不从……
脑海中浮现出处刑台的场景,宛如老式放映机般一遍遍播放。
杨宪身着沾满暗红干涸血迹的破旧囚服,跪在处刑台上。
监斩官掷出斩首令。
“吉时已到!”
“斩——!!!”
木制的斩首令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监斩官的呼喊在处刑台上空回荡。
刽子手高举大刀。
阳光下,大刀闪着冷冽光芒。
寒光骤现,一颗人头落地,却转瞬化为另一副面容——须发斑白,双目圆睁,正是李善长之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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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李善长猛然自床上坐起,满头大汗,被褥已被冷汗浸透,后背寒意阵阵。
这一晚,他梦中反复见杨宪立于刑台,转瞬又觉自己身处其境,替代了杨宪。
他唇色惨白,面容苍老更甚,白发骤增。
最终,李善长退缩了,决定退隐江湖,以免步杨宪后尘,身首异处。
决定既定,李善长心境坦然。
他命仆人备热水沐浴,一番梳洗后,换上绯红官袍,束腰佩带,整装待发。
铜镜前,他审视自己,面容苍老,眼底淤青,白发增生,官服却依然崭新笔挺。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着此官服了。”他心中暗叹。
“备马,准备上朝。”李善长收回思绪,沉声吩咐。
“是。”仆人应声退下。
天色阴沉,乌云压顶,李善长步出门外,仆人已牵马等候。
仆人紧握马缰,稳住躁动的马匹。马儿摆尾,喷鼻息,扬起尘土,蹄声清脆。李善长手扶马背,足蹬马鞍,轻松跃上马背。仆人递上缰绳,李善长接过,双腿轻夹马腹,一声“驾”,马儿向前方的曙光奔去。天边已泛金光,穿透云层,照耀大地,百姓开始劳作。
朝堂内,百官列队于阶下,熏炉轻烟袅袅,白雾缭绕,金碧辉煌,宛如仙境。前方人数稀疏,杨宪及其党羽,或入狱,或斩首。刘伯温双手藏袖,闭目养神,一副超然物外之态。
官员汇报杨宪一案,其党羽多知恶行而隐瞒,影响有限,仅波及杨宪派系。此乃余波未尽之时。胡惟庸立于李善长后,闻杨宪凄惨结局,嘴角微扬,心中暗喜:杨宪,与吾争锋,终落此下场,实属自食恶果。朝堂之上,再无人可与我们抗衡。
官员禀报毕,李善长向前一步,奏道:“皇上,臣年迈体衰,难以胜任朝政,愿辞官归隐,望皇上恩准。”
百官震惊,全场愕然。
胡惟庸凝视着李善长略显苍老佝偻的背影,嘴巴大张,久久不能闭合。他方才还在幻想与李善长在朝堂上共同呼风唤雨,然而此刻,梦想瞬间破灭。他不解,李善长为何选择此时隐退。毕竟,他们刚刚击败了杨宪与刘伯温。
胡惟庸感到胸口仿佛被重物压住,异常难受。击败杨宪的 ** 也随之消散。
百官私下议论纷纷。
“丞相为何突然离职?”
“这也太奇怪了。”
“丞相年岁已高,或许真的力不从心了吧?”
李善长身为当朝丞相,威望远超杨宪,位高权重,百官对他认同感颇高。然而,他的突然请辞让百官难以置信。
刘伯温睁开眼,瞥了一眼旁边的李善长,又偷偷望向高处的朱元璋,心中略有领悟。他深知,杨宪之所以被胡惟庸捧杀,背后有李善长的指点。如今杨宪已逝,朝堂之上再无人能与李善长抗衡。李善长如同出头之鸟,朱元璋压制他势在必行。以李善长贪 ** 势的性格,主动请辞绝非他意。刘伯温猜测,朱元璋与李善长之间或许发生了某些事情。
但这些与刘伯温无关。他重新闭上眼睛,开始思考自己的处境。
自己是否也应该找个机会请辞?毕竟,李善长请辞后,下一个很可能就轮到他了。
朱元璋坐在金丝楠木龙椅上,身着龙袍,烟雾缭绕中面容模糊。后方的雕龙屏风,威严霸气。他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便收敛起来,面色恢复如常。
“爱卿劳苦功高,且年岁已高,本应让你回去安享晚年。”
“然而,朝廷不可无爱卿,这实为不妥。”
“朕需要你。”
“朝廷亦渴求你的助力。”
朱元璋故作推辞之态。
李善长沉默,心中暗道朱元璋行事不地道,先逼他退隐,又佯装挽留。
李善长垂首言道:
“微臣年岁已高。”
“恐难以继续为皇上分忧。”
“况且朝中英才济济。”
“皇上定能找到更佳人选。”
“唉。”
“既爱卿决心辞官。”
“朕亦不强人所难。”
“准了。”
朝议结束后,百官陆续散去。
“丞相竟请辞,真令人难以置信。”
“更奇的是,皇上竟答应了。”
“此事背后必有蹊跷。”
“嘘——!”
“慎言!”
“大人!”
“大人请留步!”
胡惟庸匆匆赶至欲上马离去的李善长身旁,气喘吁吁,“大人,属下不解,为何此刻请辞,这不正是我们的良机吗?”
“这是为何?”
“先前大人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