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深蓝恶魔(1)(1/1)

海元历1492年,东海,风车村外三公里的红树林。

咸腥的海风卷着碎雨砸在脸上,唐鹤童猛地睁开眼时,喉管里还卡着半口带着铁锈味的海水。他下意识地屈起膝盖绷紧腰腹,脊椎像被拧动的发条般爆发出寸劲,整个人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从淤泥里弹起,双脚落地时脚尖内扣呈子午桩,右手已经扣住了后腰——那里本该别着三枚透骨钉,此刻却只有潮湿的粗麻布摩擦皮肤的触感。

“操。”

低骂声被风雨撕碎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三米外树干后闪过的黑影。唐鹤童几乎是凭着本能拧身,左肩在前右肩在后拧成个麻花状,这是唐门“闪身”的起手式,能在零点三秒内横向滑出丈许距离。可动作做了一半却猛地一顿,右腿膝盖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低头才发现裤管早已被礁石划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血泡。

“不是中了丹噬吗……”

混乱的记忆碎片像被揉皱的纸团塞进脑海。最后的画面是龙虎山天师府的白玉台阶,自己攥着那枚用师父心头血炼的解毒丹,眼睁睁看着丹毒顺着指缝爬上来,皮肤先是发青再转黑,最后连视线都被墨色吞没。那种五脏六腑被强酸腐蚀的剧痛,绝不是现在这点皮肉伤能比的。

“喂!那边的家伙!还活着吗?”

粗犷的呼喊声从斜后方传来,伴随着木桨拍打水面的声音。唐鹤童猛地转头,暴雨中看见一艘破烂的小渔船正卡在红树林的根系之间,船头站着个赤裸上身的壮汉,古铜色的肌肉上爬满刀疤,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似的东西。

更让他在意的是船舷边挂着的网兜,里面装着几尾足有半人高的银色怪鱼,尖牙外露的嘴里还在吐着泡泡。

“这是……什么鬼地方?”

唐门的吐纳术下意识运转起来,丹田气海却空空如也,只有微弱的气血在经脉里流动。唐鹤童皱紧眉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伴随自己二十年的内息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被抽干了水的河床。这种感觉比中丹噬还要荒谬——一个唐门弟子没了内息,跟被拔了毒牙的蛇有什么区别?

“别发呆啊!浪要来了!”壮汉的吼声再次响起,这时候唐鹤童才注意到海水正在异常地退去,远处的海平面像被巨兽啃了一口,露出大片黑色的礁石群,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曾在师父的古籍里见过“海啸”的记载,但眼前这景象显然更诡异。退潮的速度快得不像自然现象,裸露的海床上甚至还在蠕动着些暗红色的软体生物,被雨水一浇就发出滋滋的声响。

“抓紧树干!”壮汉的提醒刚到,唐鹤童已经借着风势跃起。他没选择就近的红树,而是瞄准了二十米外那棵最粗壮的,树干直径足有两人合抱。这一跃用上了“踏雪无痕”的巧劲,脚尖在交错的气根上轻点,每一次接触都只留下个浅浅的湿痕,落地时恰好抓住横生的树杈。

刚稳住身形,背后就传来山崩似的轰鸣。回头看去,白色的水墙已经漫过了刚才站立的位置,红树林的气根像牙签似的被轻易折断,那艘小渔船被浪头掀得老高,壮汉的咒骂声瞬间被涛声吞没。

唐鹤童瞳孔骤缩。那浪头至少有三十丈高,带着海腥味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他甚至能看见浪涛里翻滚的鲨鱼——不,那比鲨鱼大得多,背鳍像长矛似的刺破水面,隐约能看见覆盖着鳞片的巨大身躯。

“得找个更高的地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行动。他像只猿猴在树杈间穿梭,膝盖的伤口被拉扯得火辣辣地疼,但多年的训练让他能精准控制每块肌肉,避开那些可能造成二次伤害的动作。攀爬时他一直在观察四周,红树林的范围比想象中更大,远处隐约能看见风车的轮廓,还有几栋歪歪扭扭的木屋。

就在这时,左手边的树冠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唐鹤童猛地停住,右手虚握成爪——虽然没有暗器,但唐门的“观音手”仍是杀人技,指尖能捏碎青石。

摇晃的树冠里传出呜咽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哀鸣。他犹豫了半秒,还是朝着声音来源跃去。落地的树枝离地面大约五米,拨开茂密的叶片后,看见个穿着橘色背心的小男孩正抱着树干发抖,牛仔裤的膝盖处磨出了两个破洞,草帽被风吹到脚边。

男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脸上沾满泥污,却有着异常明亮的眼睛,看见唐鹤童时非但没害怕,反而瞪圆了眼睛喊:“你是谁?刚才跳得好高!”

“闭嘴。”唐鹤童的声音冷得像冰,目光却扫过男孩身后——那里的树干有明显的抓痕,三道爪印深嵌入木,边缘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粘液。

“那是近海之王!”男孩似乎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警告,指着远处浪涛里一闪而过的巨大阴影,“它刚才想咬我,被我躲开了!”

唐鹤童没接话,注意力全放在那爪痕上。痕迹很新,爪尖的间距大约四十公分,深度足有三寸,这力度绝不是普通野兽能有的。更让他在意的是粘液的气味,带着种类似硫磺的刺鼻感,沾在指尖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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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流血了!”男孩突然指着他的腿。

唐鹤童低头,才发现伤口的血已经浸透了裤管,刚才剧烈运动让凝血的伤口又裂开了。他咬咬牙,撕下腰间的粗麻布腰带,在伤口上方三寸处用力勒紧,动作干脆利落,疼得额角冒汗也没哼一声。

“你不怕疼吗?”男孩好奇地打量着他,“我叫路飞,蒙奇·D·路飞,你呢?”

“……唐鹤童。”

报上名字的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这小孩说的语言,自己竟然能听懂。但仔细听又能发现细微的差别,有些发音带着奇怪的卷舌音,就像方言和普通话的区别。

“唐鹤童?好奇怪的名字。”路飞咧嘴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你是从海上来的吗?是不是海贼?”

“海贼?”唐鹤童皱眉。这个词他知道,但印象里都是些驾着快船劫掠的水匪,跟眼前这景象似乎搭不上边。

“就是在海上冒险的人啊!”路飞兴奋地挥着拳头,“我以后也要当海贼!要成为海贼王!”

“海贼王?”唐鹤童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但没来得及细问,一阵腥风突然从斜下方袭来。他几乎是本能地拽住路飞的后领,同时身体向后倒去,借着树枝的弹性做了个后空翻。

“噗嗤!”

三道漆黑的爪影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将刚才站立的树枝整个抓断。唐鹤童落在另一根较细的树杈上,低头看见那所谓的“近海之王”——一只足有卡车大小的蓝色海兽,长着鳄鱼似的头颅和章鱼的触手,正用灯泡大的黄色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啧。”

唐鹤童咂了下舌。这怪物的体型远超他的认知,就算全盛时期,他也得用“暴雨梨花针”才能确保击杀。可现在他手无寸铁,内息全无,还带着个拖油瓶。

“抓住了!”路飞突然大喊一声,伸手就去抓海兽的触手。

“蠢货!”唐鹤童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肩膀。刚才那一下他看得清楚,这海兽的皮肤坚硬得很,树枝都能被轻易抓断,小孩这细胳膊细腿上去就是送菜。

海兽显然被激怒了,巨大的头颅猛地撞向树干,整棵红树都剧烈摇晃起来,唐鹤童脚下的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迅速扫视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根斜生的粗壮气根上,距离大约七米,中间隔着三道树杈。

“想活命就跟紧我。”他低声对路飞说,不等对方回应,突然拽着他纵身跃出。

下落的瞬间,唐鹤童听见耳边的风声变了。不是自然的气流,而是某种……更敏锐的感知?他能“看见”海兽的触手正从左侧袭来,能“听见”空气被撕裂的轨迹,甚至能“闻”到那粘液里蕴含的危险气息。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异常清晰,就像突然开了第三只眼。

“左移三寸!”他下意识喊道,同时自己拧身避开扫来的触手。路飞虽然愣了一下,但身体反应极快,猛地向右侧翻滚,堪堪躲过那带着倒刺的攻击。

两人重重落在气根上,唐鹤童借着缓冲再次发力,踩着“蹑云步”在交错的根系间穿梭。这种步法本是用来在复杂地形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此刻却成了逃生的利器,他能在最狭窄的缝隙里找到落脚点,每一步都精确到厘米。

海兽在身后嘶吼着追击,巨大的身躯撞断了不少树木,却始终差了半步。唐鹤童渐渐发现,那种奇怪的感知越来越清晰,他能预判出海兽的转向,能提前避开即将断裂的树枝,甚至能感觉到路飞急促的心跳——那小子居然还在笑,好像在玩什么刺激的游戏。

“前面有房子!”路飞突然指着前方。

唐鹤童抬头,果然看见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几栋木屋错落有致,其中一栋的烟囱还冒着烟。他心里一喜,有人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武器,至少能暂时摆脱这怪物。

就在靠近木屋区时,前方突然闪过一道人影。那是个穿着绿色马甲的少年,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手里握着三把刀,刀身在雨幕中闪着寒光。

“索隆!”路飞大喊起来。

被称作索隆的少年闻声转头,看见狂奔而来的两人和身后的巨大海兽,眉头瞬间拧成一团,双手的刀交叉在胸前,第三把刀不知何时已经咬在嘴里。

“搞什么啊路飞!”他怒吼着迎上来,“这东西是你引来的吗?”

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冲过海兽身侧,三道刀光几乎同时亮起,精准地斩在海兽的触手上。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海兽发出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退去。

唐鹤童趁机拉着路飞躲到一栋木屋后面,眼睛却死死盯着索隆的动作。那少年的刀法快得惊人,而且力量极大,每一刀都带着破风之声,显然是常年苦练的结果。但更让他在意的是,索隆在挥刀时,身上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气场,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那种凌厉的压迫感。

“那是什么……”唐鹤童喃喃自语。有点像内息外放,但又不太一样,更狂暴,更直接,带着股蛮横的破坏力。

海兽显然被彻底激怒了,猛地喷出一道墨绿色的毒液。索隆瞳孔一缩,脚尖在地面上一点,身体不可思议地向左侧平移了半米,毒液擦着他的衣角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片冒烟的坑洼。

“好快!”唐鹤童心里一惊。刚才那下闪避,速度竟然不亚于唐门的“闪身”,但发力方式完全不同,索隆是靠着强大的腿部力量和身体协调性,硬生生改变了运动轨迹,而不是像他那样依赖内息带动气血。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唐鹤童突然捕捉到一个细节——索隆在闪避的瞬间,眼神似乎变得格外锐利,仿佛能穿透雨幕直抵海兽的要害。紧接着,他嘴里的刀突然弹出,左手刀护住面门,右手刀反握向后,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

“这是……”

唐鹤童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姿势,和唐门“破甲”式的起手桩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将全身力量凝聚于一点,追求一击必杀的爆发力。

“喝!”

索隆的低喝声响起,整个人化作一道绿色的闪电,右手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海兽的眼睛。那海兽似乎察觉到危险,猛地转头,却还是慢了半拍,刀刃深深扎进眼窝,墨绿色的血液混合着浆液喷涌而出。

“嗷——!”

海兽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嚎,巨大的身躯疯狂扭动起来,不顾一切地向索隆撞去。索隆拔刀后退,却被一根突然甩来的触手抽中胸口,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木墙上。

“索隆!”路飞急得想去帮忙,被唐鹤童死死按住。

“别去添乱。”唐鹤童的声音很沉,眼睛却亮得惊人。他看到索隆虽然被打飞,嘴角溢出鲜血,但落地时依然保持着握刀的姿势,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战意。

更重要的是,在被击中的瞬间,索隆的手臂上似乎闪过一层淡淡的黑色,虽然只有一刹那,却清晰地挡住了触手的大部分力道,否则刚才那一下足以把他的骨头抽断。

“黑色的……是内息?不对……”

唐鹤童的大脑飞速运转。那层黑色绝非内息,更像是某种……硬化?将身体局部变得坚硬如铁。这让他想起师父说过的外家横练功夫,但横练哪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海兽捂着受伤的眼睛,开始疯狂地破坏周围的木屋,显然是想发泄怒火。索隆挣扎着站起来,擦了把嘴角的血,再次摆出架势。

“这样下去会两败俱伤。”唐鹤童低声说。他注意到海兽的伤口虽然在流血,但愈合速度快得惊人,而索隆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

必须找到弱点。

唐鹤童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那种奇怪的感知上。风声、雨声、海兽的咆哮、索隆的喘息……这些声音渐渐褪去,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血肉,看到了海兽体内流动的能量。那能量在头部最为密集,尤其是受伤的眼睛周围,但在颈部下方三寸的位置,有一个微弱的节点,能量流动明显比其他地方缓慢。

是心脏?还是类似丹田的位置?

不管是什么,那里一定是弱点。

“索隆!打它脖子下面!”唐鹤童突然喊道。

索隆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海兽的颈部。那里覆盖着厚厚的鳞片,看起来比眼睛更难攻破。但他没有犹豫,或许是刚才唐鹤童带着路飞躲开追击的身手赢得了他的信任,或许是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

“喝啊!”

索隆再次冲了上去,这次他没有直接攻击,而是利用灵活的身法在海兽周围游走,不断用刀切割着那些相对柔软的触手,吸引着海兽的注意力。

唐鹤童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索隆的气息在提升,那种淡淡的气场越来越强,握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兴奋,是力量积蓄到顶点的征兆。

就是现在!

当海兽因为触手的剧痛而仰头咆哮的瞬间,索隆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唐鹤童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比刚才任何一次攻击都要锐利。

海兽的咆哮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僵在原地,颈部下方的鳞片裂开一道缝隙,黑色的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几秒钟后,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漫天泥水。

索隆拄着刀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脸色苍白如纸,但嘴角却挂着一丝笑容。

“搞定了……”他低声说。

路飞欢呼着冲过去,唐鹤童却站在原地没动。他的目光落在索隆握刀的手上,刚才那最后一击,他清晰地“看到”有一层黑色的薄膜覆盖在刀刃上,虽然转瞬即逝,却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

“那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叼着烟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黄色的衬衫,戴着顶草帽,手里拎着个酒葫芦,看了眼倒地的海兽,又看了看唐鹤童,咧嘴笑起来:“新来的?刚才那提醒挺准啊。”

唐鹤童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他。这个男人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他能感觉到对方体内蕴藏着恐怖的力量,就像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万丈深渊。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似懒散,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我叫香克斯,是个海贼。”男人自我介绍道,递过来一个酒葫芦,“尝尝?能暖暖身子。”

唐鹤童没有接,他注意到男人的左手袖子是空的,空荡荡地在风雨中摇晃。

“你是谁?从哪来的?”香克斯也不勉强,收回葫芦喝了一口,眼神里带着审视。

唐鹤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说自己是个没了内息的唐门弟子?恐怕只会被当成疯子。

“他叫唐鹤童!刚才跳得好高!”路飞抢着说道,还兴奋地比划着,“他比索隆还厉害吗?”

香克斯笑了起来,拍了拍唐鹤童的肩膀:“不管从哪来,能在这种天气活下来,本事肯定不小。要不要去我店里坐坐?有吃的,还有干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