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贵手(1/1)
苏倚川洲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眼中精光一闪,如同拨开了眼前的重重迷雾:
“原来如此!” 他猛地一拍石阶,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沉痛,“难怪这一路攀登,总有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辈如跗骨之蛆般纠缠挑衅!原来并非单纯寻衅,而是借此靠近我等,如同毒蛇吐信,将那些阴邪歹毒的咒术,悄无声息地种入我等神魂之中!”
林景川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如同冰冷的刀锋划过:
“正是如此。那些不断滋扰的‘宵小’,便是魔族豢养的‘冥魁’!它们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被你们斩杀,其消亡的怨戾之气便会化作一道无形的‘魂记’,如同烙印般刻入你们的识海!”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它们反复挑衅,如同淬毒的磨刀石,不断加深着‘魂记’的侵蚀!直到…你们的意志被彻底麻痹,心神被其暗中操控,沦为它们掌中提线的傀儡。”
“混账东西!!”邵宇闻言,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被愚弄、被戏耍的滔天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咆哮:“好!好一个魔族!好一个阴毒算计!”
他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正面交锋敌不过我等堂堂正道,便使出这等下作无耻的鬼蜮伎俩!如同暗沟里的鼠辈,只敢躲在阴影里放冷箭!无耻之尤!!”
岳枝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冷笑:“呵!指望魔族讲什么光明正大?”
她带着刺骨的鄙夷,“这等玩弄人心、操控神魂的阴毒手段,本就是它们刻在骨子里的祖传手艺!如同臭水沟里的烂泥,天生便带着那股子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指望它们堂堂正正?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徐子清看向林景川略显疲惫的侧影,眉头微蹙:“为救我等脱困,你损耗必然极大。眼下危机暂解,理当调息静养片刻。”
林景川却缓缓摇头,清冷的视线扫过每一张心有余悸的脸庞,声音平稳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敲开了一层冰封的假象:“力挽狂澜之人,并非在下。”
他语调微顿,如同揭开帷幕一角,引导着众人回溯那充满恶意的片段,“诸位仔细回想。可还记得,此番攀登途中,数次遇见、纠缠不休、始终将毒计瞄向宁识的那名身着鹅黄衣裙、名唤‘小柔’的女子?”
空气骤然一窒!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惊疑、恐惧、恍然的神色如潮水般在脸上交替涌现!
印象中那个看似娇弱、实则阴魂不散的身影瞬间清晰起来,她的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栽赃陷害,都将宁识推向众矢之的!
“是她!那个妖女!处处紧咬阿识不放!” 楚逸脸色陡然煞白,心中一股强烈的不安!
“阿识呢?!她现在何处?!她怎么样了?为何不见她的踪影?!” 那个妖女的目标一直是宁识,宁识必然首当其冲!
“她无恙。” 林景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一把精准的解剖刀,刺入那鹅黄表象下最肮脏的真相核心,
“那位‘小柔’,便是这道阶怨气所凝聚、滋养出的冥魁之首——千骨冥魁!”
他看着笼子里的冥魁尸体,冰冷的陈述,“而她隆起的小腹之内孕育的,正是准备接替她、吞噬更多生灵的下一任千骨冥魁。”
林景川接下来的话,如同丧钟般敲响:“诸位此番神智得以回寰脱困,并非我等运筹之功。”
他的声音清晰地刺破这片死寂,带着一种命运般的残酷讽刺,“恰恰是因为这冥魁之首自身…已濒临生产,力量陷入最脆弱的分裂时刻,其掌控众生的魔咒亦因此自行瓦解。我们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云甘子领着药师谷亲传弟子穿梭于人群,为众人检查伤势、分发丹药。行至角落,却发现还有几名气息不弱的散修盘坐调息。
陈一杰接过云甘子递来的凝神丸,恭敬道谢:“多谢云首座赠药,解了我等燃眉之急。”
云甘子随意摆手,目光扫过三人带着一丝赞许:“同道中人,守望相助,分内之事。何况三位能以散修之身登临此处,足见天赋异禀,心志坚韧。”
陈一杰闻言,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由衷叹道:“云首座过誉了。此番能攀至此处,实非我等之力。多亏了宁识道友!她不仅为我等疗愈重伤,更慷慨赠予能抵御道阶威压的灵药,否则我等早已止步于半途!”
“宁识?给你们疗伤?还赠药?” 一旁的徐子清眉头猛地一蹙,脱口而出。他印象中的宁识,与悬壶济世、精通丹道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陈一杰不疑有他,见徐子清问起,便顺着话头,自然接道:“是啊!你们难道不知宁道友就是鬼…”
“鬼”字刚出口!
站在不远处的林景川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上脊背!他几乎不假思索,体内灵力如电光般疾速流转,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
“唔!” 陈一杰只觉得喉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气劲猛地堵住,后半截话语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憋得他脸色一红!
徐子清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弄得一愣,追问道:“鬼什么?”
旁边的李宇明反应极快,立刻接口,声音洪亮无比真诚:
“宁道友愿出贵手相帮,实乃我等三生有幸!此等恩情,铭感五内!” “贵”字咬得清晰无比,瞬间覆盖了那未尽的“鬼”音。
张瑶心领神会,立刻跟上:“正是!宗门灵药何等金贵?宁道友却能无私分赠我等萍水相逢之人,此等胸襟气度,实在令人钦佩!慷慨至极!”
徐子清看着三人真挚感激的神情,又瞥了眼旁边神色如常的林景川,以及那被“噎”了一下、此刻正尴尬咳嗽掩饰的陈一杰,心中虽仍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却也找不到破绽,只得将疑虑暂时压下,含糊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然而,这番对话落在玄极宗弟子耳中,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无声的涟漪。
楚逸三人组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困惑与惊疑。
阿识…会疗伤?还赠药?宗门灵药?
她何时找宗里的医修库要过一颗丹药?她自己的丹药…又是从何而来?
墨少洲目光沉静地扫过苏倚川与何南济。无需言语,三人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犹如拨云见日般明晰了某些前尘疑窦。
墨少洲转向林景川,声音沉稳有力:“道阶鬼蜮,已成定局。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林景川负手而立,面色古井无波,仿佛袖中那枚正嗡鸣震颤不止的玉听不曾存在。他朗声道:
“三千道阶虽系我归元宗圣物,然其根基已污,沦为邪祟巢穴,断不可续存于世!此等毒瘤,唯有集诸位同道之力,彻底涤荡摧毁!”
墨少洲闻言颔首:“正该如此。” 他环顾四周尚在调息恢复的众人,果断下令:“诸位速作调息,一炷香后,我等合力登顶,于问霄台前,终结此祸!”
人群应诺,纷纷闭目凝神,林景川这才不动声色地摊开掌心,那枚温润玉听光华流转。
灵识探入的瞬间,七八道如同被掐着脖子尖叫的尖锐灵光符字疯狂跳动而出,带着某人的冲天怨气,狠狠砸进识海。
【我安排得密不透风的棋局,你平白插什么手?!叫你看着!让你别动!耳朵塞住了是不是?!闲得发慌非要搅我浑水!!】
林景川眉峰纹丝未动,指尖凝聚一丝温厚如水的灵力,缓缓注入玉听:
【清除冥魁,断绝后患,确为当务之急。此刻点破,徒乱人心,于事无补。】
【你的身份,终有昭然之日,不必急于一时。】
……
浮华尽流光溢彩的琉璃镜身,贱兮兮地绕着刚砍翻几只冥魁、正喘粗气的宁识转圈圈,镜面波纹荡漾,仿佛在憋着坏笑:“啧啧啧~宁小识!”
它拖长了调子,声音带着夸张的咏叹调,“瞧瞧!方才还一身正气、光芒万丈,宛如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临世!怎么一转眼,就缩回壳里当起小王八了?连亮个名号都要假手他人~羞不羞呀?”
宁识正烦着呢,一听这破镜子阴阳怪气,火“蹭”就上来了,反手一剑劈飞两只挡路的冥魁,没好气地吼:
“闭嘴!少在这儿蹬鼻子上脸!老娘承你一次情,不代表你能骑我脖子上拉屎!滚远点,别碍眼!”
浮华尽悬在半空,镜面光芒一阵乱颤,捏着嗓子发出能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戏腔:
“哎呀呀呀!可不得了咯!” 它夸张地旋转镜身,仿佛吓得花枝乱颤,“你可把吾这颗历经沧桑的小心肝儿吓飞喽~还是咱家那油光水滑的白毛小肥猪最是解闷儿~来,给爷香一个!”
它贱兮兮地绕着坨坨飞了一圈儿,瞅准那胖球正哼哧哼哧啃的半扇烤猪,镜光猛地一勾!
“唰啦!”那还滴着油光的半扇猪,应声就被一股巧劲儿卷跑了!
“啾——?!!!” 坨坨嘴里一空,低头看看油乎乎的爪爪,再抬头看看浮华尽镜柄上挑着的那块得意洋洋的猪肉,瞬间的炸毛
浮华尽那欠揍的腔调又飘了过来,还故意把猪肉在半空荡秋千似的甩:
“啧啧啧~瞧瞧您这身板儿~那叫一个富态圆润、油光水滑哇!千斤膘万斤油~是得动动尊蹄减减肥喽!老窝着啃肉~像话嘛!” 它遛狗似的勾着那半扇猪,“咻咻咻”地在宁识眼前飞来飞去,愣是把周遭浓郁灵气搅和得全是烤肉味儿。
“嗷——呜!!!”一声震耳欲聋、饱含滔天怒火的咆哮撕裂长空!
只见银光爆闪!原本巴掌大的银白小鼠,身躯如同吹气般疯狂膨胀!眨眼间化作一座高达数十丈、毛发如钢针倒竖、圆滚滚如同肉山般的巨兽!
庞大的身躯甫一落地,轰隆!!!整个三千道阶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鼓面,猛地剧烈震颤!
宁识看它俩又要打起来,气得眼皮直跳,忍无可忍之下,宽大的袖袍带起一阵恶风,把这俩货全给卷了进去:“乌!烟!瘴!气!都!给!我!闭!嘴!!”
渡尘望着方才那惊天动地的“肉山”消失处,嘴巴微张,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弥陀佛…宁檀越府上…呃…当真是…六畜兴旺,生机勃勃…”
渡缘则眸光微凝,若有所思地望向宁识袖口:“方才那灵兽现出真身,气冲霄汉,威压如山…观其形貌,莫非是传说中早已绝迹的翎月族圣灵犼?”
他目光转向宁识,带着一丝了然与探究,“想不到…名震寰宇的鬼医阿木,竟与翎月古族渊源如此之深。”
宁识轻轻叹了口气,:“浮生扰攘,身不由己之处甚多。我并非刻意隐瞒出身来历,实有难言之隐,如履薄冰。”
她看向渡缘渡尘,眼神恳切郑重,“今日种种,关乎身家性命,望二位慈悲为怀,守口如瓶。”
渡缘双手合十,垂眸敛目,宝相庄严:“檀越放心。小僧二人,心中唯有佛经梵唱,眼中只见菩提明镜。红尘纷扰,过眼云烟,不知亦不问。”
“阿识!” 岳枝的身影终于出现在石阶尽头,她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
“哎呦喂!你这丫头片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属穿山甲会遁地的是不是?!”
宁识瞅着师姐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圆溜溜的杏眼里倏地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哎呀,师姐~” 她拖长了调子,“想追得上我呀?那您日后可得少生点儿闲气,保管您健步如飞~”
“嘿!好你个死丫头!” 岳枝气得嘴一撇,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伸手就去拧她耳朵(自然被宁识笑嘻嘻地躲开了),“仗着现在修为比我高上那么一丢丢,尾巴就翘上天了是吧?!连我都敢编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