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真面目(1/1)
墨少洲眸色沉静如深潭,目光却如实质般落在宁识苍白的脸上:"身负天品灵根,却刻意压制修为..." 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刃,"你所求为何?"
宁识指尖轻抬,一道灵光流转周身。化神境的威压如水纹般漾开,方才还凌乱的衣衫瞬间恢复如新,连衣袂间的暗纹都纤尘不染。
她看向楚逸三人组,目光如秋水般澄澈。她指尖轻抚寂听剑身,声音清冷却字字千钧:
"阿识对诸位师兄师姐的敬重之心,如皓月映雪,天地可证。今日种种隐瞒实非本愿。待他日因果了结,定当将前尘往事尽数相告。"
楚逸三人组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他们护持的小师妹。阿识比他们想象的,强大很多。
楚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前这个清冷如霜的少女,与记忆中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袖讨糖吃的小师妹,恍若两人。
他连忙上前一步,稳稳托住宁识的手臂将她扶起:"修行之人谁没有难言之隐?"他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转头朝岳枝使了个眼色:"就像我的私房钱哪能透露给你们?"
岳枝会意,眼中泛起欣慰的柔光。她轻轻为宁识拂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傻丫头,你能有如此修为,师姐欢喜还来不及。"
指尖凝聚一缕安神的灵力,不着痕迹地渡入宁识腕间,"只是往后渡劫,可要记得叫上我们护法。"
邵宇适时递来一盏温好的灵茶,茶香氤氲间柔声道:"宗门上下同心,本就是互为依靠的。"他将茶盏轻轻放在宁识微凉的掌心,"无论何时,这里都是你的归处。"
月栖梧轻拍玉手,几名弟子鱼贯而入,抬着精致的食案款款而来。
她眉眼含笑,素手轻拂间,案上已布好八珍玉食:"瞧瞧你们,这般师门情深,倒叫我这旁观者都心头温热。"
她执起青玉壶,琥珀色的灵酒倾入盏中,泛起细碎金芒,"阿识刚历雷劫,最需滋补。今日这桌百味养灵宴,可不许谁再推辞。"
她特意将一盅雪蛤灵羹推到宁识面前,温声道:"这羹用千年雪莲熬了整夜,最是养脉。"又转向众人,"都别愣着了,趁热。"岳枝已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鲈鱼脍放进宁识碗里。
……
玄极宗诸位长老齐聚清心殿,殿内檀香缭绕却掩不住众人复杂心绪。
长沛真人率先开口,手中拂尘轻轻敲击案几:"长泠,此事你确实欠妥。宗门出了如此天骄,本该倾力栽培,你这般隐瞒,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
长沅真人闻言叹息,指尖凝聚的灵光在茶盏边缘流转:"那九道紫霄神雷何等凶险,若我们提前知晓,至少能请出法宝护持。如今想来,那孩子独自扛下天劫,实在令人心疼。"
长泠端坐主位,面色如常地端起茶盏。茶汤映出他平静的眉眼,却照不见心底翻涌的苦涩。
他忽然想起宁识初入门时,那个总爱追着他请教基础剑诀的身影,原来那些生涩的剑招,都是演给他看的戏码。
长淇轻拂袍袖,温声打破殿内凝滞的气氛:"诸位,此事既已明了,便不必再多言了。"他目光温和地看向长泠,"长泠向来处事周全,想必自有考量。"
说着起身示意众人:"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让师弟好生歇息。"他指尖轻点,殿门应声而开,晚风裹挟着山间清气徐徐而入。
长沅真人见状,顺势笑道:"也罢,横竖是我玄极宗之福。"他朝长泠拱手,"改日再与师弟详谈。"
宁识至长泠身侧,素手交叠正欲行礼:"师父,阿识来给您请安。听闻您为弟子挡劫受了..."话音未落,忽觉腕间一凉。
长泠二指已搭在她脉门,灵力如溪流般探入经脉。他眉间霜色未改,只淡淡道:"恢复尚可,坐。"
宁识静立廊下,月光描摹着她清瘦的轮廓。褪去往日刻意伪装的娇憨,此刻的她如寒潭映月,通身透着疏离的清冷。
山风掠过时,素白道袍泛起细微涟漪,单薄肩线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她忽然偏头轻咳,立即以袖掩唇。月光照见袖口暗纹上溅开的点点猩红,又被迅速拢入掌心。眉心那道本命灵光忽明忽暗,显然是在强压伤势。
长泠抬眸时,正看见她绷紧的下颌线。少女站姿如青松劲竹,唯有垂落的广袖在夜风中微微颤动,泄露了几分勉强。
月光漫过石阶,在她足边投下伶仃的影子。那影子笔直如剑,与初入山门时蹦跳雀跃的模样判若两人。
长泠广袖轻拂,殿门应声而合。他掌心泛起温润灵光,缓缓渡入宁识经脉:"修为见长,脾气倒也跟着见长。"
宁识感受到那股熟悉的灵力游走周身,如春风化雨般抚平她体内残存的雷劫之伤。她抿了抿唇,低声道:"弟子不敢。"
长泠的灵力如江河奔涌,源源不断注入宁识体内。他眉间霜雪愈重,却始终未发一言,仿佛要将毕生修为都渡给这个欺瞒自己的小徒儿。
宁识忽然并指如剑,生生斩断灵力连接。她双膝触地,寂听剑横陈于前:"弟子虚饰修为,欺瞒尊长。"
声音清冷似雪,"按《玄极律》第三章第五条,当受九道戒鞭,废去..."
话未说完,长泠忽然拂袖。案上茶盏"叮"地落在她跟前,水面映出师父罕见的怒容:"为师教你近一年,就为等今日这句门规?"
长泠突然扣住宁识的手腕,力道大得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他俯身逼近,眼中翻涌的情绪如暴风雨前的海面:"阿识,"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可知为师要的从来不是请罪?"
宁识腕间灵光乍现,挣脱的瞬间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灵力屏障。
她后退半步,背脊抵上冰凉殿柱:"师父,许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也直视长泠,毫无畏惧,"阿识的确无法坦诚。"
长泠看着空落落的掌心,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痛惜:"好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抬手拂去案上茶盏,瓷器碎裂声在殿内格外刺耳,"那为师问你,这一年可有一刻真心?"
"师父传道之恩,护道之义..."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刻,"阿识皆铭记在心。此心皎皎,可照山河。"
长泠扣住宁识手腕的力道又重三分:"你到底在怕什么?纵是滔天劫难,为师也替你担着!难道就不能信为师一次?"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宁识眼中霜雪凛冽:"师父,"她轻轻摇头,"有些因果,必须由阿识自己了结。"
一方羊脂玉瓶已静静立在案头,瓶中三粒天品灵丹流转着霞光。
"这瓶炼穹玄液丹,可化雷劫余烬。"她素手轻拂,在瓶身留下一道温润的护持灵纹,"师父且安心调息。"
长泠望着宁识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突然气血翻涌,一缕殷红自唇角溢出。
他抬手欲唤,却见那道单薄身影在月下微微一顿,分明听到了动静,却终究没有回首。
……
宁识破境化神的消息虽如惊雷炸响,但第二关百艺擂的战鼓已震彻云霄。各派修士不过驻足议论片刻,便又匆匆投身于道法争锋的筹备中。
藏经阁前,岳枝正与器峰弟子激烈争论着法宝搭配;演武场上,邵宇的玄甲签化作七十二道流光;药庐方向飘来阵阵丹香,医修们又在尝试新的灵药配方。
就连渡尘也捧着金刚经,在菩提树下反复推演佛门手印。他腕间新换的沉香念珠,正是为应对明日符咒比试所备。
要说此刻最是清闲的,莫过于宁识与林景川二人。
一位是初入化神的大能,举手投足间自有天地灵力相随;一位是历届剑道魁首,青锋未出便已震慑群英。这般修为,寻常比试于他们而言,倒像是儿戏了。
宁识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烦心不已,一步踢一个石子,踢的灰尘四起。
而林景川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晦气鬼,比如现在,他横剑拦住宁识去路,剑鞘上归元宗的徽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喉结滚动几次,却只红着脸憋出一句:"宁识你..."
宁识指尖骤然迸出灵力,随时准备打架:"林景川你叽叽咕咕半天到底想说什么?"她袖中寂听剑发出嗡鸣,"齁到了就去吃饼。"
林景川近来总在夜半惊醒,枕上还残留着幻象中的香气。
那日幻境里,石林变成宁识欺身而来的温度,唇上柔软的触感,都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练剑时剑锋会突然偏出三分,打坐时心脉总无故震颤——就像此刻,明明该去主持剑阁练剑,人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宁识面前的古松下。
林景川见她眉头越皱越紧,赶紧脱口而出:"你...你身体好些了吗?"
“打探敌情来了?”宁识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大哥,我现在是化神诶!就算只剩半条命你也打不过好吗?"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让让让,别挡道。"
林景川望着宁识远去的背影,突然发现她刚才那个嫌弃的眼神,简直和石掌柜如出一辙。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跳,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玉听里,墨少洲催促她赶紧来长泠院子里商议明天比赛的章程。
宁识别别扭扭的不想去,虽然隐瞒修为的事已了,但每次远远望见那些熟悉的宗门服饰,胸口便像压了块石头似的。
她在长泠的院门外磨蹭了好一会儿,手指无意识地把袖口揉出了褶子。等她终于推门进去时,议事已过半了。
"弟子来迟了。"她低头行礼,声音比平日闷了几分。
长泠正与几个亲传议着百艺擂的章程,闻声抬眼。目光在她微皱的袖口和刻意避开对视的眼睛上停了停,心下便了然。
"无妨。"他语气如常,却将案上的茶盏往她那边推了推,"横竖能与你相较的..."指尖在名册上轻点两处,"也就林景川和傅凌渊了。"
宁识接过茶盏,触手温度正好。她抿了一口,是安神的雪芽,师父竟还记得她这几日睡不安稳。
宁识立刻抢声道:"弟子与傅凌渊一组!"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和林景川那个晦气鬼比赛。
墨少洲把玩着手中的玄铁签,突然"哎呀"一声:"不巧,傅凌渊的战帖我今早刚接下。"他促狭地眨眨眼,"倒林景川那边还空着..."
宁识手里的茶盏"咔"地磕在案几上。
"要我说,"苏倚川晃着签筒,铁签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林景川最近总走神练剑,胜算说不定更大些?"
楚逸和岳枝几人满脸困惑地来回打量:"少洲这话什么意思?"
苏倚川刚要张嘴解释,宁识的绣鞋已经重重碾在他脚背上。
"嗷——"他倒抽一口凉气,硬是把话转了个弯,"哈哈哈...只是我师兄和傅凌渊招数更投契罢了!"
邵宇狐疑地看着苏倚川龇牙咧嘴的表情,又瞥见宁识指尖若隐若现的风刃,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长泠的目光落在宁识泛红的耳尖上,眼神骤然一凝。
前几日宁识渡雷劫,当时那小子急切的样子,现在想来分明有异。
他指节无意识地叩击案几,檀木发出沉闷的声响。茶盏中的水纹一圈圈荡开,映出他眼底渐浓的寒意。
"既然人选已定..."长泠突然开口,声音比往常沉了几分,"就如此吧。"
宁识莫名打了个寒颤,抬头时正对上师父深不见底的目光。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总觉得殿内温度突然低了许多。
待众人散去,长泠抬手布下一道隔音结界。他指尖轻叩案几,每一声都像敲在宁识心尖上。
"化神境不过是个开始。"长泠语气平淡,却刻意加重了某个词,"莫要为其他人浪费了这身修为。"
宁识正低头整理袖口,闻言手指一僵。师父从不说废话,这话里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
该死的墨少洲!没事在师父面前嚼什么舌根嘛!她早晚得攮死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