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世界之壳（中）（1/1）
世界安静了，准确的说，是冯子昂安静了。
安静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一切正常的生命体征都已经消失，但偏偏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以及....那只被美杜莎攥住的手。
仿佛这成了他唯一对外的感官一样，混沌一片的纯色当中，他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正在下沉。
这种下沉，不止是传统空间意义上的下沉，而是一种.....冯子昂从未经历过的陌生情况，他正在前往‘世界’的更深处！
体感越来越冷，不是温度的冷，而是对于‘生命’、对于‘能量’、对于‘存在’层面上的冷，仿佛有某种诡异而可怕的存在，正在偷偷摸摸的擦拭着‘冯子昂’这个个体在世界当中的过往。
环境越来越黑，那些模糊万物边界的纯色，就好似逐渐熄灭的灯光一样，一点点的黯淡下去，让他原本还能看到一些东西的视野不断压缩。
周围越来越窄，就像是走进了一个逐渐缩小的甬道当中，从一开始的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变得佝偻，甚至蹲伏，到了现在他甚至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仿佛有无数看不到的坚硬墙壁挤压在四面八方，甚至给他连呼吸的空间都不肯留下。
当意识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冯子昂心里也是艹了大蛋，自己这几天是见鬼了还是咋地？怎么到哪都得往下面来？
怎么？自己蛋太大的事情被斗气大陆发现了，要把自己拽进地心研究一下？
“大人，我们到了。”
美杜莎的声音再度传来，体感飞快回归，那些诡异的感知瞬间消散，冯子昂猛地惊醒，汗水瞬间就染透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这种久违的身体反应瞬间就被他唤醒的身体中止，一粒粒细密的寒冰从他脸上、手上、身上落下，刚刚沁出的汗水，顷刻间就转化为冰晶。
“到了？”冯子昂仿佛脑子被锈住了般，思维缓慢的转动，甚至将这两个重复了一下，开口的瞬间，他仿佛从最深层的梦魇中醒来一般，猛地打了个激灵，浑浑噩噩的头脑瞬间清醒。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陷入了何等荒唐而恐怖的处境，以他的性格，当意识到一切超出掌控的时候，掉头就走才是一贯作风，可刚刚，自己非但没有选择脱身，反而就那么被美杜莎带着，一路前行，明明整个人都失控了，可自己却浑然不觉，就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
刚刚.....自己甚至连恐惧都没有....
冯子昂咬住了牙，猛地松开了美杜莎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他身量本就高美杜莎何止一筹，对方半人半蛇的形态，真要说起来，正常情况下，也就一米七多样子，而他在一次次完成体魄的锻炼后，早已超过了两米。
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视线越过了美杜莎的头顶，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美杜莎身后的景象。
一个洞。
一个比美杜莎千百倍大，长宽各有数百丈的洞！
可偏偏，在美杜莎刚刚站在他前面的时候，这个洞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半分都没有展露在他视线当中。
一个一米七的女人，挡住了一个数百丈的大洞！严严实实！
这熟悉的景象，瞬间让冯子昂联想起了一个东西：开拓空间的外层通道！同样的特性，同样被任何带有超凡能量的物品遮挡后，就无法被超凡者‘看’到的穿界通道。
而且，在这个通道上，他还看到了另外一个特征，只是相比起每个月都要见上那么几面的穿界通道，另一个特征，不够明显，但在他看到的瞬间，就唤醒了他脑子里的另一段记忆。
那个横亘在汉唐两洲交界带上，被吕布镇守着的大洞！
“大人您看。”美杜莎没有因为冯子昂甩开自己的手指而感到不悦，而是指着身后，轻声向冯子昂介绍：“坑底那些冰，就是不朽之寒。”
冯子昂咽了一口唾沫，顺着美杜莎的手指看过去，只有一片漆黑，黑的让人毛骨悚然，黑到连光线都无从反射。
视线中除了黑暗之外，再无他物，那极致的漆黑，彻底沾满了整个视野，就仿佛前方是一切的终结一般，没有温度，没有活物，没有光，除了黑，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种绝望的漆黑，一种死寂的空洞！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说说，你看到的景象。”
……………………
三个小时后，冯子昂坐在蛇人族的圣城之中，他的身前，是一幅画，一幅根据美杜莎的口述，由蛇人族的画师，一点点勾勒描绘出来的画作。
宽阔的岩洞之下，嶙峋的石锥和参差不齐的断石一路向下，最终汇聚在一片晶莹如寒冰的结晶面前。就仿佛陡然斩下的闸刀，截断了这些岩石的去路，将后方的去路严严实实的封死。
“在这个位置。”美杜莎伸出手，点了点那巨大画作上的一点，素手轻划，在画布中段划出一道浅浅的斗气轨迹，将整个石洞一分为二：“就是我们能够抵达的最深处，再向下，就是禁地，任何超过这位置的生灵，都会瞬间死去，化为.....”美杜莎迟疑了一下，似乎正在找词汇，顿了一顿后：“变成画像一样的东西，然后变成线条，最后消失于无形。”
美杜莎说的头头是道，冯子昂听得一头雾水，超凡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你不亲自去感知，去接触，你甚至连想象都无法想象。
而世界空洞这种东西，显然不是冯子昂能够想象的出来的，他甚至连这幅画上的画面都没见过！
他能看到的，就是个兼具了开拓空间的空间通道和世界伤口两种特征的大洞！黑不溜秋连个屁都看不到！
“保真么？”他忽然开口。
美杜莎一愣，接着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这位萧炎大人，自从进入不朽之寒，表现出来的种种异状，让她不得不多想，能混成一族老大的她，有的可不仅仅是冠绝蛇人族的实力，她的智慧，同样不容小觑。
虽然受限于眼界和实力，但最起码在这片沙漠当中，她的智力水准，也算排的上号的了，结合冯子昂之前在洞窟中的表现，美杜莎心中念头飞转，可真当对上‘萧炎’的那双眼睛之后，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如实道：“如我所见，没有任何差错。”
迟疑了一下，她看着冯子昂：“大人，我不知道您看到了什么，但我看到的，就是这样，如果您有疑问，我可以再带着人下去一趟，只要不超过那座地窟的中段，就是安全的。”
“安全么....”冯子昂抿了抿嘴，他可记得当初自己伸手想要触摸大夏那个世界伤口的时候，冯元一对自己的警告。
可如今，美杜莎却给出了另外一个结论，甚至还是她愿意去再度给自己验证的结论。
他坐在那里，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美杜莎站在一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终于，冯子昂站起身：“行！你尽快组织人手，去下面探寻一番。”
美杜莎点头，飞快的转身，向外而去，大殿之外，蛇人族的诸多蛇王们，正在等待女王的命令。
失而复得的女王，神秘但强大的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也不敢问，但无论如何，女王回来了，不是么？
做出安排后，冯子昂再度看着那张纤毫毕现的画，陷入了沉思。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美杜莎能够看到那些自己看不到的东西？路上那些将感知剥离的纯色，到底是什么？刚进入那个地下空间，看到的那些又是什么？
亦或者.....自己看到的，和美杜莎看到的，哪个才是真的？
冯子昂的眼睛，一点点的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