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游灯河(中)(1/1)
七月十五,从晨起开始,元远、芷茹和芷舒就如临大敌,因知道做不了什么只能等,故心里的担忧反更重。
长庆和长喜虽在外围只看到了异象,因着担心殿下和王妃,心里也是不自觉的敲着小鼓。
若筠记得上月十五月圆日,正午时刻是让她那日痛不欲生的开始!今日,她要验证一下,如果劫数难逃,是不是能找到其中的规律,至少以后可以有个心理准备!
早膳时,元远心事重重,芷茹和芷舒也是心照不宣,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若筠反要安慰他们,
“殿下,芷茹、芷舒,你们不用过分担心。
我想过了,若果今日还同上次一样,也不过是从午时到子时六个时辰,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既然上次没事,这次一定也能过去的。”
看着身边人比自己还紧张,若筠虽心有惴惴,也只能做那个给大家松弦儿的人。
“没事?若筠,上次你都成了那个样子,你竟然能说没事!
我真是没用,什么都做不了!
……那天我回来的晚,只看着你两个时辰就让我受不了,更别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还安慰别人!”
“小姐,您快别说了,我实在是担心,想起您那天的样子就害怕,更别说您亲身经历了。
咱们还是得想想办法,您现在怀着小殿下,如果动了胎气可怎么办呀!”芷舒说着话,眼圈已开始发红。
“呸呸呸,乌鸦嘴!芷舒,快别瞎说了!”芷茹被芷舒的口不择言气的不行,芷舒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跟着芷茹一通“呸呸呸”,自己拍着嘴巴来了一波自我惩罚……
“那天应该把您手腕上那条红丝的事跟青云师姐说清楚,请她今日过来守着您就好了!”芷茹越想越紧张,这时候开始后悔没留住青云师姐在府里给小姐护驾。
“对呀,若筠,我让长喜现在去白马寺请青云师姐来王府一趟,即便再如上次那样,有你师姐守着,也总比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强啊!”元远试图亡羊补牢。
“咱们就别折腾青云师姐了。
你们忘了我有师姐送的药囊吗?
师姐怎么说的?芷茹、芷舒,你们忘了?
当时青云师姐给我诊脉时问过我手腕上的红丝,随后她拿出的药囊……”若筠边说边回想,忽然感觉师姐送来的药囊应该并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师姐还让我在药囊里的血色昙花上滴了血……”
“对呀,青云师姐说这样可以驱邪避凶,邪祟不侵!这分明不是医术,而是仙术啊!”若筠还没说完,就被兴奋的芷舒顾不得的抢了话,
“芷舒,你……说的有理!”芷茹本想制止芷舒的无礼,可一开口就拐了弯儿。
“殿下昨天不是也说了吗?师姐的药囊,更像是个护身符!”
若筠说着,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期许,但愿这个药囊,真能是她的护身符!
从花房建成,那些奇怪的事和梦出现到如今,若筠依然是捋不清头绪。
虽因月圆之夜的两条红丝她已将所有的线索寻到了依据,可她终是不知该如何确认梦境里的都是真的!
此刻若筠的心是乱的,也是怕的,毕竟那痛是真的!
就像等待判决的人,若筠无法预知还没发生的事,只能等!
“好了,到午时还有时候,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咱们还是别自己吓唬自己了,既然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就安心等着,该来的躲不过,怕是没用的。”
见身边的三个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若筠心里反觉得很温暖,
“芷茹,你去把我做的莲花灯拿来吧,那个花瓣的颜色有些淡,我想着可以再补点色,正好现在没事……”
为了分散紧张的情绪,若筠找了个事做,以此转移自己和大家的注意力!
芷茹应着去书房取来一个锦盒,从里面取出两盏碗口大小的莲花灯。
“这灯……若筠,是你做的?”元远捧起一盏仔细欣赏着,只见这灯以竹条为骨,再裹以绢纱扎成,精致的很,心思暂时转移到这两盏灯上,
“若筠,我还真是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手艺,真不知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没见过的。
你这是要今晚放的灯吗?”
“是啊,只不知今日能否如愿!”若筠捧起另一盏灯,眼睛落在莲花灯那粉嫩嫩的花瓣上,陷入沉思……
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冥冥中自有天佑,午时初刻,平安无事……
午时过后,若筠身上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期待的平静果然降临,给每个人带来的惊喜不言而喻,虽不敢掉以轻心,可总是过了一关。
松了口气的元远,高兴劲儿还没过去,若筠便提出来晚上想去放灯,
“若筠,游河会虽然很热闹,可毕竟是中元节,河水阴气重,你怀着孩子不适宜在这样的日子出门!
还是等明年,我再陪你去!”元远感觉大问题还没过去,新的问题也很棘手。
“我信殿下能护我百邪不侵。有殿下的阳刚正气保护,料想地府的夜叉也不敢作祟!”元远被若筠的话逗笑了,正想再说什么,若筠忽然换了肃穆的表情指着桌上的莲花灯对他道,
“殿下看到了,我是特意亲手做了灯,你当知是为了什么?”
若筠说着,心绪起伏眼圈不禁泛了红,声音也有些颤抖,
“自从知道我们又有了孩子,我总是会想起咱们失去的那个孩子……”
元远心里一紧,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意。他忙起身走到若筠身边,伸臂揽住她的肩把她搂在臂弯里,轻声安慰她,
“若筠,你……别激动,我明白了。
你想去放河灯,是想让那盏灯把心里的话带给咱们的孩子!对吗?”
若筠点头,抬眼看他时,两行热泪顺眼角滑落。
元远双手托住她的脸,用拇指为她抹去那两行泪水,心疼的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答应你,咱们去!把你想对孩子说的话,都送去!”
“嗯!我想跟孩子说,若她愿意,可以回来跟我们团聚!
殿下,你可愿意吗?”
“我愿意!若筠,到时候我们一起对孩子说,
我们等她回来!”
游河会,是若筠心有所念的决定。
船舷上挂着绢纱灯笼的画舫,自洛城东南角的东平门出发,一路向北,计划过东阳门,到洛城东北角的东明门返程。
……
梁靖安将目光转回到身边的人身上,努力让快速调整的表情不显得太僵硬,
“我在看……美人!”声带不比表情,因刚才的紧张,梁靖安的声音有点儿沙哑,所以中间他装作不经意的停顿了一下,但掩饰的还是有失水准。
“大哥可知,你刚才看的,可入目,不可入心!”她微微眯起了本就不大的那双眼,目光像淬了寒冰的针,牢牢锁住梁靖安的脸,试图穿透他那副英武俊美而惯于掩饰的面具,直接挖取他眼底深处的秘密。
“刘大哥,”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船舱内的寂静,
“小妹年幼,曾听长姐说过一句话:
有些事,有些人,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
看着近在咫尺,光华璀璨。
实则……远隔万重山水,遥不可及。
若要强求,除了徒增烦恼,甚至可能引来滔天祸患。
于人于己……都非幸事。
刘大哥见多识广,还望指教小妹一二,这话可对否?”
梁靖安搭在栏杆上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再度泛起青白。
今夜高黎宁的话,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针,精准无比地扎在他最隐秘、最疼痛的伤口上:
“水中月,镜中花……遥不可及……徒增烦恼……”
如此直白,她不仅看到了他对青书那不可告人的心思,更用最现实、最冷酷的言语,将他心中那点残存的、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妄念,彻底撕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经此一事,梁靖安忽然发现,眼前的高黎宁并不比他曾以为的幼稚无知。
自幼浸淫在权贵圈里的女子,有几个是简单的。
她微微颔首,目光终于从梁靖安脸上移开,投向窗外那流动的、依旧璀璨的河灯星河,语气变得缥缈,
“这洛城看似繁花似锦,实则无趣的很。我从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可就是遇不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
刘大哥阅人无数,想必心里定有那么一个牵挂的人……”
高黎宁话及此,眼神有意无意间瞟向对面的画舫。
梁靖安低头看着她,意识到今日的失态,若不能让她放弃刨根究底的好奇心,一旦被她发现自己与青书的蛛丝马迹,势必给她和楚王造成不可预知的麻烦。
可从高黎宁当下的心思看来,自己对她多次试探的无视已令她暗生了势在必得的决心。此时若让她放弃因嫉恨激起的斗志,只能改变策略,不能再对她无动于衷……
思及此,梁靖安心里已经做了决定,落在高黎宁身上的眼神也瞬间发生了变化。
“妹子,你这话可不像是该对大哥说的!”他垂眸低语,轻飘飘的口气带着一丝嘲弄和调侃,
一呼一吸间,梁靖安脸上刚才的僵硬和失神都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行云流水般、带着致命吸引力、惑人沉醉的笑意。
他倏然转身,将身体完全面向高黎宁,动作流畅且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亲昵。同时手臂轻抬,将手以一种极其自然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覆在高黎宁那只也搭在栏杆上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