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说情话(1/1)
玉指飞霜、素袂卷云,琴声如空谷回鸾,顷刻间千崖漱玉,万籁凝烟。
相柳走出军营,飞身倚着树桠,遥望远离军营打斗的三小只。无恙这次过来,修为大涨,小九与毛球两人联手,他也不落下风,她没少花心思教导无恙。
不患寡而患不均,小九和无恙自小长在她身边,灵物当零食,基础底子打得好,又吞噬过无数妖丹,修为早已经超越同龄妖族,毛球从开始的领先到现在的落后。
瞅见无恙徒手五指撕开小九和毛球的攻击,爪风过处尽碎如落雪。
“不打了!”毛球往后退了几步,喊停比试。他现在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无恙,打起来没意思。
无恙悻悻地收回手,“傲娇鸟,等两日瑶儿就回来了,咱们一起学。”
“咱们三人比试,输赢都是玩乐。”小九明白毛球不舒服,毛球跟着主人最久。他赖在瑶儿身边几十年,都是毛球陪着主人。
毛球以前没有小伙伴,有事办事,没事就自己玩。他最早认识主人和瑶儿,现在各方面却不如小九和无恙。
那种感觉如同兄弟三人,他是老大,陪父母最久,但得到的关心却最少。
毛球看着两人,转过身飞到树桠上沉默不语,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搞不清自己的情绪。
无恙和小九也不多说什么,飞到大树另一旁的枝丫坐着,难得安静。
“她回来了。”
三小只听见冷漠的声音,东张西望片刻才在不远处的树桠上看见一袭白衣。
与小九和无恙的喜笑颜开相比,毛球依旧一言不发。
山林瀑布前,相柳望见抚手弹琴的她,琴音随着脚步接近而停止。朝瑶抬眸注视着相柳向她走来,小九和无恙眉梢眼角尽是笑意,而毛球明显心事重重。
相柳走到她身边席地而坐,抬手拨动着她面前的古琴,“神器当乐器,羡煞旁人。”
毛球和小九围在瑶儿身边,想开口让她教导毛球,却听她先开口,“我后面大部分时间都在清水镇,你们陪我住在镇上吧,别天天窝在山里。”
无恙初听挺开心,忽地想起他独守在家的爹,“瑶儿,我爹呢?不管啦?”
“管他做什么,他没了你我也饿不死。”朝瑶轻飘飘拍了一下无恙的头,天真无邪的傻大儿。到清水镇前,他爹来过十多次,他一次没发现,还天天愁他爹。
来一次,她第二日困一天,无恙还会傻乎乎问:“瑶儿,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修炼了?”
修炼?他爹在她身上修炼!身经百战的老凤凰,百战不殆。
“毛球,你是不是打输啦?”
神不守舍的毛球,眼睛瞅着主人弹琴的指尖,站立在他们面前。茫然不解地想着自己怎么会突然不高兴,蓦然听见瑶儿的话,下意识点头。
“他不会教。”朝瑶侧身看着满不在乎的相柳,手肘碰了碰他。
相柳斜眸看着她,琴音未断,山谷瀑布处回响。“你在这里,他心思也不在我这。”
毛球疑惑地看着主人,莫名其妙,这两人怎么眼波流转间像是宠孩子?
“哎呀!呆鸟,你快过来呀。”无恙瞧毛球呆头呆脑,世面见少了。“大爷同意了,瑶儿愿意教你。”赶紧走上前把毛球拽到瑶儿身边。
大爷?指尖略微一顿,相柳犀利地向无恙看去,目光忽地被笑脸挡住。
“不许~”
相柳气馁地回首弹琴,她要是做母亲,指不定怎么溺爱。稍纵即逝的想法,使得他目光不经意瞟向她腹部。
以命换命的产子,眉头微蹙一刹,琴声急促几分。
“瑶儿,你要教我吗?”毛球欣喜地看着瑶儿。
朝瑶抿唇一笑,歪头看着前方,“不然你们打架多没意思,适当嫉妒是人性萌芽的证据。嫉妒是饿疯了的占有欲,而适当不过是把喉头那口酸水,酿成能浇活枯树的醋罢了。”
三小只???嫉妒?醋?饿疯了?
小九抠了抠脑袋,“瑶儿,我们不饿。”
“对呀,早上我们三人烤了一头猪呢。”拿醋浇树,树不酸死?毛球眼巴巴望着瑶儿,“饺子蘸醋好吃,咱们中午吃饺子?”
无恙猛地回头看向毛球,“你以前当鸟还吃味碟?”他爹都不让他吃,说他很会拈酸吃醋,吃多了酸脑子。
朝瑶和相柳...........无恙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
三小只再次在溪水边扭打,不过这次是含笑怒骂,溅起的水花被相柳的结界阻隔在外。
“西炎王在泽州办百花宴,你怎么不凑热闹。”相柳拉起她的手放在琴上,“我第一次教你的曲子还记得吗?”
“有惊无险的事。”朝瑶右手抚琴,相柳左手按弦取音,两人联弹。“十天后,我要占山为王,当土匪。”
水雾被琴音震碎成金粉时,两袭白衣正浸在瀑布激起的虹里。朝瑶腕间手镯随拨弦动作滑落,相柳的银发扫过她手背,像雪山碰了碰初融的春溪。
“抢我吗?”相柳温柔含笑的眼眸沁着戏弄,“当年.......”
“当年是当年。”当年说好了当土匪第一个抢他,“我还没当土匪,你已经和我睡了。”朝瑶目不斜视,注视着他的俊貌,一边拨动琴弦,一边撑着身子向他靠近,“相柳大人,转过来看看我呗。”
相柳..........她比妖族更直接。
他不看自己,朝瑶手搭在他肩膀上,婉转悦耳,“不看?分....嗯。”
明知她在耍赖,还是不愿意再从她嘴里说出两人不相干的话。相柳立即出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注视着她的眼睛,吻上她的唇。
琴弦震落的最后一个音融进瀑布轰鸣里。
相柳的唇很凉,像初春的溪水漫过她的齿列。朝瑶唇间一笑,双手勾住他脖颈,唇齿相依。
他是相柳的时候,凛冽如冰,她喜欢化冰如水。
她勾住他时,他睫毛垂落的阴影在她脸颊轻颤,他的吻像琴身里藏着的松脂突然被指尖揉化。
瀑布溅起的水珠浸透二人垂下的衣摆,琴台边沿滴落的水气与他们的呼吸同频。
小九抓着鱼从结界外看:水幕里两人像被裹进琉璃的并蒂莲。
“他们干什么呢?”耳侧响起无恙的声音,小九急忙捂住无恙眼睛:“凤爹让你少看点。”
相柳听见两人的对话,微微离开她唇,注视含情似笑的星眸,两人的呼吸轻柔拂过双唇。
忽地,他咬住她耳垂:“一人一半,老规矩。”
“相柳大人,说句情话听听?”朝瑶瞟见他神色不自然,手勾的更紧了,摇晃着他。“用相柳的身份说。”
故作冷厉的神态在她一次次摇晃中如冰雪消融,无奈地揽紧她的腰,“你把我摇晕了,我怎么说?”
朝瑶立刻松开他,眼含期盼地望着他,不承想相柳忽然掐住她后颈,用给灵兽顺毛的手法揉了揉。
“情话是.....”相柳手上微微加重力道,?“当年你说要当土匪,没说上来就劫色。”?突然神色变得正经?,“不过...”?相柳俯身在她唇瓣上咬了一下,“要劫我的色???得先赊你三生债,??利滚利来雪滚雪,??还不上就拿人抵债!”
劫色劫到蛇祖宗,她也是异想天开,指望相柳的毒嘴说出深情款款的情话。朝瑶眼里期待的笑意,肉眼可见消失。
娇哼一声推开他,“不说算了!”气呼呼地别过头,“以后你说我还不想听了。”
相柳抿唇一笑,捏住她鼓起的脸颊,“那你喜欢听什么样的,我学学。”
“冬雷震震蛇鳞褪夏雪?,利滚利来?,?债叠债。”朝瑶指尖划过琴弦,忽视他突然收起的笑意,银发缠腕,“该是你欠我。”忽地啄了一下相柳的唇,不等他反应起身,她已在瀑布边,冲他做了个鬼脸。
“等本姑娘的银发再黑,雪山化成海,再谈两不相干!”
相柳轻抚唇边,指尖悬在唇畔,那抹温热触感如毒焰灼入血脉。他凝视瀑布边笑容张扬的她,银发倏然如活蛇般绞紧她方才划过的琴弦。
他垂眸嗤笑,“小骗子…”冰川般的瞳孔里泛起涟漪,映着她的身影,阳光倾斜在她身上,淡淡的光晕,反复沉沦在她这抹骄阳。
“今天融化你的毒嘴。”朝瑶撩起潭水,水花携带阳光的璀璨向他扬去。
雪色身影瞬移逼近,却在即将擒住她的刹那骤停,“债主........”相柳单手扣住她后腰往怀里带,另一手捏住她下巴迫她直视自己,“教教你什么叫…?利滚利?。”尾音淹没在两人翻滚落水的瞬间,以及陡然深入的吻里。
九头海妖的尖齿擦过她唇瓣,留下淡红血痕。朝瑶惊喘间瞥见他眼底暗涌,分明是猛兽戏弄猎物的愉悦。
三小只猛地被灵力抛向水潭边,水潭瞬间被不可破的结界笼罩.........他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朝瑶反手将他推入更深的潭底,却见相柳嘴角沁着一丝浅笑,银发铺满水光如天河倾泻。
撞碎牢笼而来的她,剐蹭他逆鳞的锋芒。如昙的体温,烙进蛇骨凉,一回缠绕让他剜心豢养。
夜幕携带漫天繁星而来,三小只在潭边烤着野味,时不时望着寒潭抱怨两句。
一下午,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饿死也看不见。
潭底朵朵冰莲盛着明珠,波光粼粼。两人身下绽开的白莲,每一瓣都嵌着明珠。光晕荡漾间,莲瓣忽然收拢三分,朝瑶坐起时,相柳将外袍披在她身前,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
“离仲夏之日不足两月,西炎王好似不着急上紫金顶。”
朝瑶听见他的话,眸色暗了暗。调整姿势,舒服地斜倚在他怀里,“现在看出西炎王的用心了?”
相柳揽住她的腰,指尖缠着她的白发,“我现在更庆幸你没从小长在西炎王室,不然你早早就引起西炎王的忌惮。”
她比别人更早开始布局皓翎与西炎的军事力量,渗透西炎官僚,因为之前的生意布局,连中原主要漕运节点都已经掌控。
“海底王者,是你们这些大男人,天天只会硬抗,不会曲线救国。文化渗透可比打打杀杀有意思。”朝瑶指尖绕起他的一缕白发,看了看两人一般无二的雪发,仰头凝视他清冷俊美的容貌。
相柳捏了捏她的脸。“是不如你会玩。”
相柳---名似柔木,实为凶妖。名中无爱字,处处皆情痕。
幸而,他的情痕不是为她所留。
时光飞逝,春秋在笔底流转,天地都仿佛随之老去;悲欢离合映照在镜中,鬓发早已如雪染白。
若问归期是何夕?看那记载轮回的册页,只要其中的墨迹永不枯竭,她的追寻就永无终止之日。
“你怎么看着我不说话?”相柳?含情凝睇?清媚如玉颜。
莲瓣收拢的簌簌声里,朝瑶扭身抱住他,额心贴他脖颈,感受着他血管里的跳动,“相柳,美好易逝、岁月催老,你怎么九张嘴还没我会说?”
人心九曲玲珑窍,花开瞬息堕寒霜。歧路初逢藏谜面,黄泉碧落现真章。惊觉三生石上字,原是前尘旧行诗。
“这辈子没机会赢你了,下辈子或许还有机会。”相柳的指尖从朝瑶白发间滑落,停在她后颈肌肤上。
星沉碧海灵犀动,木兮山有卿如月,纵使身无双飞翼,甘历红尘万千劫。
鲛绡外袍沾了明珠光晕,映得他眸色如渊,却在她仰首时浮起一层薄冰似的笑,“你忧心涂山氏那条小狐狸,嗅到漕运账目的血腥味?”
指尖力道渐重,语气却温柔如蛊,“要不要我替你杀了他?”
“我自己会杀,我失忆的日子,多亏你暗中周旋。”其余人的商队遇见海难都出过事,只有她名下的商队与货运安然无事。昙夜阁这个据点也被他管得很好,连左耳也妥善安排在昙夜阁做事。
朝瑶起身坐好又被他拉回怀里,白莲随两人动作轻颤,抖落几粒明珠。
相柳顺势扣住她手腕,唇贴在她耳畔低语:“别把自己玩死了。”他划破指尖,血珠坠入莲心,化作一缕红雾萦绕两人交缠的发丝。
两人的关系更近,他却觉得她离得更远,仿佛马上要远走高飞,此刻是离别前的缠绵。
朝瑶看着游走在两人发间的红线,血珠化雾,白发同缚。“真不会浪漫。”掌心出现一缕银发,“我当年的青丝呢?”
“烧了。”相柳侧眸,语气生硬。
“行。”他自己不给。朝瑶干脆地放下手,起身穿好衣衫。“不给就不给。”
朝瑶散去莲花,飞跃出水,落在三小只面前。三人一看瑶儿背后,又被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