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谎言与算计(1/1)
屋内,蓐收和朝瑶静静地看着榻上的玱玹,阿念和小夭被拦在门外。
“师妹,你愿救他?”蓐收挑眉,眼神诙谐。
朝瑶斜瞟一眼看戏的蓐收,“师哥,咱们认识几十年了,别学覃芒那套。”
覃芒与玱玹一般年纪,私下总喜欢幻化成童子,看似天真烂漫,实际狡诈如狐。“好的不学,学狐狸!”
“知你不喜欢狐狸,我脑子被打傻才学狐。”蓐收双手背在身后,俯身凝视玱玹的伤处,“这小子没吃药?病情这么严重。”
“他不濒死,怎么让西炎王出手?”朝瑶拉开碍手碍脚的蓐收,拽起玱玹衣领,让他斜倚在榻上。
一掌拍向玱玹的后背,玱玹一口黑血吐出来。
蓐收...........干脆!利落!够狠!
玱玹倚在榻上睫毛轻颤,眼前的人从朦胧到清晰,喉间溢出一声笑意,“我希望这是个梦。”
梦里她才是自己的洛洛,不是朝瑶。
蓐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是梦,你就要死了!”
玱玹的指尖微微蜷缩,乌血染透的衣襟被朝瑶随手扯开。她指尖凝起一缕灵光,按在他心口上方的伤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只做生意,要我救你,你可想好拿什么来换?”
玱玹望着她温柔地笑着,握住她的手腕,“现在的我,你想要什么?以后的我,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指尖在玱玹心口划出一道血痕,灵光渗入经脉,却比不过她话音里的寒意:“我要你立血誓,登上王位之后答应我一个条件。”
蓐收笑出声:“师妹,你这是要他剜心作保啊。”
玱玹却将她的手按得更紧,乌血从两人交握的指缝滴落:“若我说……我要的价码更高呢?”他眼底燃着偏执的火,丝毫不顾及蓐收的在场。“比如,你亲手为我系上聘礼的红绸?”
“这事,不劳烦我的女朋友。”蓐收上前拨开玱玹的手,“朝瑶与你师哥,你情我愿,你当着我面,收敛点。”
朝瑶指尖用力,玱玹闷哼一声,却低低笑起来:“你算计的时候…”喘息着撑起身子,喉间腥甜翻涌:“若我应了,你能给我什么?”
“给你活命的机会。”她转身站起来,背影疏离,“还有大荒的和平。”
他听见大荒的和平,笑得悲怆,“你想我娶阿念?”师父一共三位女儿,小夭与灵曜的身份定然不会成为储君,唯独阿念。
玱玹抬手抹去血迹,眼神炽烈如焚,“我甘愿娶灵曜。”
“啪!”
这小子疯了!蓐收一掌拍碎案几,木屑飞溅:“玱玹,你当皓翎的王姬是筹码?”
“难道不是?”玱玹笑得苍凉,“就像你蓐收大将军,不也是演着你情我愿的戏码。”他故意咬重那四字,如愿看到蓐收指节发白。
“管你何事!”朝瑶推开窗,风卷着桃花扑进来,“我娶谁,嫁给谁,这辈子注定和你玱玹无关。”
蓐收将外袍披在朝瑶肩上,手指似无意擦过她后颈:“风大,师妹当心着凉。”余光却瞥向玱玹。
玱玹面色惨白,嘶声道:“我应了!但朝瑶……你记住。”他盯着她,字字泣血,“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亲手烧了这件衣裳。”
蓐收轻笑一声,忽然揽住朝瑶的肩膀:“可惜,她更喜欢我穿的样子。”
朝瑶送给蓐收一个白眼,走向玱玹。玱玹心口的血珠凝成一道赤纹,没入他经脉。她冷声道:“血誓已成,你若违约,灵脉尽断。”
玱玹望着她转身时翻飞的白衣,拉住她的手臂,“当年的洛洛,可曾有过一刻的真心?”
“有。”朝瑶回眸一笑,艳若桃李,冷似霜雪,“可惜,洛洛是洛洛,朝瑶是朝瑶,洛洛死了。”
冰莲凝聚成一颗丹药,悬在玱玹眼前。
“吃了。”
朝瑶与蓐收走出屋外,见只有阿念一人站在门外。
“瑶儿,哥哥怎么样?”阿念焦急地看了一眼朝瑶身后的屋子。
“死不了。”
桃花簌簌而落,玉山隔绝所有鲜血,可有生命的地方,便会有你争我夺,植物也会争夺阳光,何况是人。
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凡有血气,必有争心。纵是太平盛世,亦藏刀光于笑谈,埋白骨于笙歌。
“师妹,你何时给他来的一箭?”
两人走到寂静无人处,蓐收与朝瑶交头接耳。朝瑶忍俊不禁地瞅着蓐收故作神秘的姿态,尤为滑稽,却掩不住眼底闪烁的光。
“师哥,你没问题吧,我天天在玉山,白日修炼,晚上忙着玷污你们。何时下过山?”朝瑶掐住蓐收的手臂,“师哥,你胳膊要不要?不要我给你废了?”
“痛痛痛.....”蓐收惊呼喊痛,拍打着朝瑶的手。朝瑶嘚瑟地放下手。
蓐收揉着手臂,低笑出声,“师妹,师父那个位置可是好多人想要。”当年腥风血雨登上的位置,师父一点不留念。
“师哥,你我都知道,短期战争比拼双方兵力,将帅之能。长期呢?国力。皓翎王一死,之后呢?”
皓翎有贤君却无储君,两国原始国力本在伯仲之间,皓翎虽坐拥水师优势与富庶资源,却长期采取守势战略。西炎法度严明,侵略性强,吞并辰荣后军力跃升。
“师妹,咱们不是还有一位大王姬吗?”蓐收瞟了一眼山间处。
“装!死装!”朝瑶骤地掐着蓐收的肩膀,用力摇晃他,“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那晚在!”
“我..我...”蓐收像片树叶般在朝瑶手上摇晃,话被风带走,“诶..诶..诶。”
蓐收扶住朝瑶的肩膀,稳住身形,“灵曜身负天命,不管是王权还是神谕,足够她坐稳皓翎王之位。”
“师哥,西炎王呢?西炎王与玱玹的野心呢?战事一起,双方不过是第二个西炎与辰荣,你心里算着我能卖多少钱吧。”朝瑶语气揶揄。
蓐收郑重其事地看着朝瑶,朝瑶无奈地放开他肩膀。“神决定不了人心,神也有许多莫可奈何的事。”
神明能预言命运,但人心产生的欲望、仇恨、野心才是真正推动历史的齿轮。天命叙事?历史上多少政权自诩天命所归,最终被民心推翻。
“师妹,我怎么觉得你想的和我们想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呢?”蓐收愈发觉得朝瑶这次回来怪怪的,仿佛对世间所有都看不上了,可她又操心着国家大事。
“你这脑子,天天忙着揣测帝心,你的真爱是陛下吧!”朝瑶故作不耐地埋怨。
“陛下为君,我为臣。对我有教导之恩,还是亲戚,我能不天天想着他嘛。”蓐收手往朝瑶肩膀上一搭,“听墙角吗?”
那位灵力高深,没师妹带着,极容易被发现。
“这是玉山,咱们听什么墙角,粗俗!”朝瑶说完就佝着身子,扯住蓐收的袖袍,演着鬼鬼祟祟的戏份。
蓐收.........“你不当奸臣贼子多可惜。”
小夭见朝瑶答应救治玱玹,不与自己说话,自觉没趣。烈阳带着她去往后方宫殿,她和阿獙闲聊几句,见到防风邶和九凤坐在屋顶喝酒。
“他们一直都在,从未下过玉山?”
獙君笑眯眯递给小夭一瓶酒,“你怀疑防风邶?不是他。”
“没有。”小夭接过百花酿,大口喝下,目光游离在防风邶脸上。
三小只坐在树上,他们自动回避小夭。
这次蟠桃宴,逍遥默默关注着小夭的一举一动。此刻见三小只不亲近小夭,“她们两姐妹,你们好像不喜欢小夭?”
小夭、逍遥,他第一次从瑶儿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莫名觉得有丝亲近。
“逍遥叔,你多和她接触就知道。”小九递给逍遥一颗糖果,“前提是你得多吃点糖。”
逍遥???怎么还得多吃点糖。三人干脆给逍遥叔解惑,讲起他们知道的事。
逍遥听得津津有味,瑶儿每次都夸赞小夭,怎么风评天差地别。
“小夭,玉山到中原乘坐坐骑也得大半天,他天天在我和烈阳的眼皮下,你想多了。”獙君看出小夭心存怀疑,明言点破。“你为何不怀疑是涂山家做的?”
“肯定不是。”小夭握着酒瓶,“璟说涂山篌早与五王割裂,防风意映.....”她有些拿不准,毕竟清水镇就是她出手射杀玱玹。
小夭紧了紧酒瓶,跃上屋檐,看着九凤与防风邶,不由得深呼吸。防风邶是防风家的人,出身氏族,碍于身份也不会明着把她怎么样。九凤实打实深山大妖,没有任何东西能胁迫他,杀了自己。
天地辽阔,两国帝王联手报仇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稳稳心神,走到防风邶身侧,“邶,我有事问你。”
防风邶放下酒瓶,抬眸时,阳光划过他眼眸,小夭竟觉得有丝冷意。
“何事?”
“我们下去说吧。”小夭有些害怕九凤。
防风邶笑了笑,站起身跃下屋檐,两人走向树林。
“防风氏这次参与刺杀,你知情吗?”小夭直言不讳,转身直视防风邶。防风邶往后一靠,双手怀胸,倚着树干。“这么肯定是防风氏刺杀?”
“嫡传箭术,我当时就在场,我眼瞎,花灯节上那么多人都眼瞎?”小夭掷地有声,防风邶依旧泰然处之,面不改色。
“假若被我知道......”
防风邶放下双手,讥讽地勾起唇角,走了一步,低眸盯着小夭的眼睛。“大王姬,你要如何?杀我?你有这个本事吗?”
小夭看着他那双冷厉狠辣的眼睛,不禁往后倒退,“你..你..你不是防风邶!”
“那你说我是谁?”她退一步,他进一步,步步紧逼。“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就是你对待传授你箭术之人的态度?”
小夭后背撞向树干,怔怔地注视着他。清水镇被相柳吸血、辰荣军营、两人在大海里游泳、他把自己的毒药当甜品吃、帮辰荣军筹药等记忆扑面而来,她十分肯定他就是相柳。
九头妖的身份、辰荣军师的立场,让他充满禁忌色彩,极致的神秘,他在海边不经意的孤独感,明知他有毒,却忍不住靠近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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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风邶与她相处的画面,一一呈现在两人对视眼眸里。两人没有立场的自由,教她箭术、带她游戏人间,满足了她心里隐秘的渴望---寻常烟火
“相....”她张口时微微一顿,反应过来这是玉山。“你为什么要假装防风邶接近我?”
这几十年,他有无数次机会杀玱玹,无数次近距离的接触,只要他动手,玱玹绝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但他没有下手。
“咱们不是红尘玩伴吗?你陪我玩,我教你箭术不是很公平?”防风邶话中带刺,“莫非大王姬对我这个红尘过客交了心?”
“呵呵。”小夭忽地觉得可笑,“瑶儿?为了瑶儿,让我有箭术防身,瑶儿想走的时候才能心无挂念。”
每个人都想她们两姐妹分开,灵曜与大王姬同父异母,朝瑶和小夭是同门之谊。
“你有答案还来问我?佯寐??者。如石沉渊。”防风邶风平浪静的语气,听在小夭耳里却极度刺耳。“你不风趣幽默,善于玩乐,我便不会觉得你有趣,更不会把你引荐给瑶儿。”
他来接近自己都是算好瑶儿的喜好,知道瑶儿爱玩爱闹,喜欢谈吐风趣的人,他便利用浪荡子的特点掩盖算计。
不告诉她因为瑶儿的关系,是怕她增添瑶儿的烦恼。小夭莫可奈何般苦笑,“全是算计与谎言,不接近我,那时的瑶儿根本不会结识防风邶。”更不会有堂而皇之、理所当然的理由瞒过大家。
“大王姬,得利之人,不是你吗?”防风邶讥笑一声。如若不是因为小夭是她的姐姐,那时她躲着自己,又猜到两人之间被某种东西牵绊,自己连这番心思也不想浪费。
眼见防风邶转身离去,小夭扯住他的袖袍,“告诉我,防风家能拿到涂山氏狐火的人谁?”
防风邶眼底寒潭骤起,忍不住冷笑。扭头眉梢挑出个戏谑的弧度,眼眸却凝着寒潭静水。温言软语里藏着倒刺,“大王姬,你来问我一个防风家的人.....不觉得可笑?”
蓐收和朝瑶站在两人斜后方,蓐收诧异朝瑶恐怖修为,他们离得如此近,两人竟没察觉。
微微偏头低语:“这家伙,这么早就对你图谋不轨了?”
“锤死你。”朝瑶目视前方,抬手给了蓐收一拳。小夭总说自己不像西陵珩,骨子却与西陵珩爱上同样桀骜不羁,充满野性的男人。小夭本质对于越危险的东西,越着迷,越想探索。
蓐收疼得差点叫出来,别扭地摸着后背,“师妹,你能不能控制点力气。”
朝瑶听见蓐收语气不对,回头看见他吃痛的神情。忘记自己力大如牛的事,连忙扶住蓐收,揉了揉他的后背,“激动了,激动了,男朋友你没事吧。”
“我真的差点就进土里了。”蓐收眉头紧蹙,仿佛身受重伤。
朝瑶......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