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相思不可发(2/1)
防风邶看见她白发间隐约露出的颈侧伤痕,指腹在锦被上碾过一道皱痕,声音却仍浸着笑:“星星若不肯哭,月亮只好把银河都冻成冰糖。”他忽然将脸埋进她发间,闷声道,“甜得发苦。”
她指尖一动,金色字迹浮空:“鲛人后来学会笑了吗?”
“它啊...”他手臂收紧,喉结在她看不见处滚动,“把珍珠磨成粉敷在蚌壳的伤口上。”唇几乎贴上她耳尖,“你说...这算以毒攻毒,还是饮鸩止渴?”
窗外昙花倏然绽放,她白发被风吹起,缠上他手腕。他忽然翻身撑在她上方,烛火将两人影子钉在墙上。
“疼就咬我。”他扯开衣领露出脖颈,赫然有道未愈的牙印,“反正...”指尖抚过她睫毛上不存在的霜纹,“你熟练。啃的疤比珍珠更亮。”
金色字迹凌乱成星:“...疯子。”
“是啊。”他笑着去捉她的手,却在触碰瞬间改作虚握,只让衣袖相缠,“所以...星星要不要教月亮发疯?”
夜露坠地时,她冰封的眼底裂开一道细纹。防风邶数着她呼吸,直到她指尖终于抓住他一片衣角,像抓住欲散的月光。
“你不是最爱喊疼吗?”他俯身抱住她,心疼的话语消散在她耳边。“这次...怎么不喊了。”
旧忆渐凉?,?散作指间沙?,?心潮偏又乱如麻?。?那瞬偶然回望?,?烙成心口朱砂。
尝尽了红尘千般滋味。??挣扎或释然,浅淡或纠缠?。
参不破掌纹里宿命的线?,?原说无心便可了断?,?终难逃这相思的罚?。
白日防风邶会带着乔装打扮的她,游走在萧关与琊城的大街小巷,故意放慢脚步,适当找地方休息。
她问他军中无事?他说现在安然无事,军中日常还有别的将军。
她问他不缺粮?他说清水镇的管控不如以往,反问她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问他何时走?他问自己是不是玩烦了,改日换个地方接着散心。
她不爱说话,他说。她不爱吃东西,他吃,吃完讲起味道怎么样。她不爱看热闹,他拉着自己去看。
晚上讲述不同的故事,小心避开她的伤处,拥着她。
冰刃经常在夜深人静抵在他脖颈处,却没有一次刺下去。她知道他并未睡熟,但从不反抗也不问她。
“砰!”
朝瑶听见屋内被踹开那刻,抬眼的刹那如寒潭破冰,瞳孔里淬着的冷光能生生剜下人的血肉来。坐在她身侧的防风邶,捕捉到那股恨意,与那晚她看见他时如出一辙。
“老子天天找你,你跑来谈情说爱!”九凤听见下属禀报防风邶流连在萧关,立刻猜到他找到她。
九凤大步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盯着她,见她低垂敛目没看他。“不就是头发白了!你失踪给谁看!”
下意识抬手准备扇她,手腕猛地被握住。下一刻,他周身悬浮金刃,刃尖对准他的致命处。
开心找到瑶儿的无恙,错愕地盯着瑶儿与凤爹,心里吐槽凤爹真不会来事,上来就打,难怪瑶儿生气。
九凤瞟了一眼金刃,注视着她愠怒的眼神,“好呀,现在脾气是真大。”
朝瑶看着九凤那张不属于鬼车的容颜,胸膛起伏,生生压下不属于九凤的恨。
金刃寒光映着九凤猩红的衣袍,他忽然笑起来,指尖竟迎着刃尖往前一送,血珠顺着脖颈滚落:“小废物,何必对准这些无关痛痒的地方?”他抬手点了点自己心口,“往这儿刺,不是教你打架不要磨叽,得心狠!”??
金刃悬于九凤喉间三寸,血珠滚落猩红衣襟。朝瑶指尖微颤,前世记忆如毒蛇啃噬心脏,鬼车曾用同样带笑的眼神,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刺啊!”九凤猛然攥住她执刃的手腕向心口拖拽,刀尖刺破锦袍渗出朱砂般的血痕,“你当年冲下魂阵的狠劲呢?”
他眼底燃着癫狂的火,仿佛这场血色对峙才是他们最真实的对话。
防风邶的茶盏突然炸裂,攥紧九凤的手,盯着他愤怒的眼睛。“她说不了话。”他声音比碎冰更冷。
九凤一愣,注视着她的面纱。
金刃倏然消散。那一瞬,她想杀的是鬼车的幻影。
九凤眼中疑惑稍纵即逝,迅速出手摘下她的面纱。密密麻麻的伤痕如同在白雪之上刻下的沟壑。
指尖在触碰到小废物凹凸不平的伤痕时骤然僵住。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像烧红的铁链,突然勒进他的心脏。
他猛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却在看清她瞳孔的刹那如遭雷击,那双曾经映着星河的眼睛,如今只剩黑白交织的混沌。
它的瑶儿怎么变成这样,无恙呜呜呜地蹭着瑶儿的衣角,安慰她不要伤心。
“现在还能看见多少?”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刀刃,方才的怒气凝固成恐怖的平静。
朝瑶黑白的视线穿过他,仿佛在看某个遥远的噩梦。
防风邶淡然地看着九凤:“眼睛与白发应该是因为那晚,声带......”
这句话像引爆了埋在九凤骨髓里的火药,他猩红的衣袍无风自动,周身灵力暴走震碎屋子里的瓷器。
“小废物...”他暴烈的语气第一次出现裂痕。
朝瑶忽然挣开他的手,沾血的手指在案几上划出歪斜的字迹:“我现在连看你的真身都是黑白。”
九凤盯着那行字突然大笑,将人拥进怀里:“那正好,老子这辈子最讨厌彩色。”
脑海里闪过几百年的记忆,目光扫及她脖颈蜿蜒蔓延的伤痕。“搞成这模样,打架得多差!”
檐铃晃荡,难书离殇。暮云聚散,星河辗转。浮生倥偬,聚散如常。
多年以前,她途经那晚。星河低垂,宛如蜜糖流淌。
多年以前,她曾说一起看遍人间盛放,祈祷来生重逢。诺言太烫,灼穿光阴纸张。
多年之后,眸中映不出初识,鬓边雪代春光,层层地层层掩藏。
朝瑶无奈地暗叹口气,额头抵在他胸前,低眸注视着脚边撒娇的无恙。不满地推开凤哥,朝无恙勾了勾手。
无恙立刻飞起来落在她怀里,朝瑶坐回原处,掌心悬浮出一颗白色的妖丹。
“这妖丹.....”九凤看清她手中的妖丹,这不是白虎的妖丹吗?
朝瑶抬眸看了一眼九凤,温柔地将妖丹递到无恙嘴边。无恙疑惑地看了看凤爹,平常不也吃吗?怎么这么吃惊?
防风邶与九凤看见她瞅无恙的眼神.........怎么看他们就像不共戴天?
无恙吞下妖丹,还没来得及消化吸收,身子猛地一轻,落在凤爹怀里......瑶儿怎么学会扔它?
九凤接住无恙,惊诧地看着转身离去的小废物,转头看着防风邶。“你什么时候找到她的?”
“十多天前,她性子变了许多。”防风邶倒了一杯酒,聊起这期间的事情,“她身上全是伤,迟迟得不到愈合。伤口有古怪,灵力无法医治。”饮酒低垂眼眸时,酒液照见他眼底三寸寒潭。
“刚才无恙吞下的那颗妖丹是它娘的。”九凤说起当初无恙的出生,“那只白虎是被魔物所杀,临终前身上残留着魔气。”
无恙蓦然听见那颗妖丹是它母亲的,悲从心来,搭耸着脑袋趴在一边。
九凤看见防风邶沉思的模样,说着说着,豁然贯通。“虞渊!小废物去过虞渊。她身上的伤是魔气导致,所以灵力无法治好。”
“那地方堪称魔域,灵力高强之人也很容易折在里面。当初的少昊也差点殒命。”九凤讲起西陵珩与少昊在虞渊的事情,以及西陵珩化身魔珠重生。
“她在里面有奇遇,为什么要去虞渊,只有她自己说出。”防风邶凝视着九凤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能感受到她体内的灵力吗?”
“感受不到,近距离接触像普通人族,丝毫没有灵力。”小废物刚才动怒时,金刃骤出也没灵力溢出。
“她现在看不出是神族还是.....”防风邶倚着雕花窗棂,指节漫不经心地叩着檀木案几,眼睛半阖着,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住了所有情绪。
修炼时布置下的结界,哪怕是涂山璟那双眼睛估摸也看不透,无影无踪但困人于无形。
成魔?半神半魔?“成什么都是她。”九凤薄唇紧抿成刃,下颌线条绷如拉满的弓弦,偏生眼尾一抹红泄了心事,恍若冰面上溅落的朱砂。
防风邶眉峰微蹙,如远山凝雾,眼底暗潮翻涌却终化作一声轻叹。
她看似喜欢低头服软,遇见底线之事,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
朝瑶回到房间,平衡炼化体内三大圣地的力量,一缕缕炼化的神力被女娲石吸收。
孕养她的残魂万年,女娲石的神力不如当初。哪怕妖帝是残魂,单打独斗,恐这个世间也没人能灭了他。
五大圣地构成大荒世界本源法则,汤谷掌"生",虞渊主"灭",归墟控"时",玉山凝"灵",南北冥衡"阴阳"。
朝瑶盘坐于房中,眉心紧蹙,额间渗出细密冷汗。体内三大圣地的力量本应如星河轮转,此刻却因心绪激荡而骤然失控。
神力如炽阳爆裂,魔力似深渊翻涌,妖力化作荆棘撕扯经脉,灵气更如飓风横扫丹田。
女娲石在她心口剧烈震颤,镇压这狂暴的能量。九婴与鬼车的虚影在神识中尖啸,九凤与相柳的残念趁机侵蚀灵台。
她喉间一甜,鲜血自唇角溢出,如红梅绽于雪色衣襟。
“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在地面蚀出焦痕。银河般的力量洪流彻底冲破禁锢,在她四肢百骸中肆虐。虞渊永夜归寂,归墟时序倒错,连汤谷的晨曦之力亦被撕开裂缝。
妖帝残魂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小姒,辗转万年轮回,三千世界的悲欢,舍不得忘,舍不得放。”
“世人要是知道你现在是个怪物会如何?妖不成妖,神不成神,魔不成魔!凡人可是连皮囊都看重,哈哈哈。”
“吵死了!”朝瑶低喝一声。屁大点事,啰里啰嗦。
她周身威压陡然炸裂,三种力量在极致冲突中达成短暂平衡。霎时间,整间屋子如被投入洪荒星云,既见星河崩毁,又闻万妖哭嚎。
朝瑶猛然睁眼,眸底沉金,瞳染晚霞,目含鎏金,光曜九霄。
其状若熔金淬火,流转间似有赤焰暗涌;静时如古镜映日,动时若惊电裂空。
屋中一切归于平静。
垂睫时金辉内敛,白色衣衫沁出水痕,透着血腥气。挥手间清除屋内血腥气,换掉血衣,非黑即白的眼睛,血和水大部分时候靠气味来分辨。
无恙看着喝酒的两人,扭过头翻个白眼,悄咪咪溜出去找瑶儿,寻着气味找到瑶儿的房间。虎爪轻轻一碰,溜进瑶儿屋内。
看见屋内的血衣和榻上伤痕累累的瑶儿,眼泪巴巴跳上榻,“瑶儿,你痛不痛?”
“不痛。”刚躺下休息的朝瑶,将无恙抱到胸前,半掀眼帘看着它。“无恙,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你当初睡着了,凤爹闭关二十年,我跟着他闭关。出来我们找到你,你变成了小孩子........”无恙乖乖趴在瑶儿胸前,委屈地讲起这些年的事情。
它很喜欢以前的日子,那时候在玉山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山之后,瑶儿把它带在身边,忙的时候,凤爹带着它学本事。
除了学本事就是与小黑龙打架,偶尔还能与毛球玩。后来凤爹管起妖族,瑶儿忙的事情越来越多,她们都不能像以往一样。
瑶儿受伤后,大家好似都变了,小黑龙都经常叹气。
“好不容易等到你恢复记忆,结果你又消失了,凤爹天天在北极天柜发火,他和相柳都快把天上海里翻过来了。”无恙尾巴一摇一摇,心疼地蹭了蹭瑶儿。
“瑶儿,痛就哭两嗓子,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不丑,只是受伤了。”
瑶儿以前很爱漂亮,为了她姐姐命都不要了,她姐姐却照顾不好她。以前还觉得凤爹小气,可现在它也觉得小夭不够好。它没娘,但它有瑶儿和凤爹,还有那么多朋友,它从不觉得日子苦。
小夭身边有好多人,大家对她都很好,她还是不知足。
朝瑶眼泪无声滑落,沾湿枕头。“无恙,你好白。”
无恙???它一直很白呀,小黑龙才是黑不拉几。
朝瑶安静地揉着无恙肉嘟嘟的爪子,回忆着初来这个世界的点滴。
一世有一世的爱恨,爱恨湮灭在轮回,便是最好的结局。
花开花落终有时,缘起缘灭皆生死,纵使沧海桑田变,因果循环永不休。
他们不是他们,他们有自己的新篇章。众生无论缘何起,唯有相思不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