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水淹边关(1/1)
中军帐内,灯影摇曳,将芸汐踱步的身影拉长又缩短,投在牛皮帐壁上,如同困兽。
梁关,这座沉默的巨兽,死死扼住大军咽喉。
它既不降,也不战,像一块浸透冷水的顽石,堵得她心头发闷。
关隘依山而建,地势奇险。
麾下五万“潮汐”精锐,虽个个是千锤百炼、身手矫健的精英,纵有飞檐走壁之能,若强攻此等雄关,也必付出血的代价。
每一个“潮汐”战士的折损,都如同剜去芸汐心头一块肉——这些耗费无数心血淬炼出的利刃,岂能白白断送在这无谓的攻坚之下?
更让她煎熬的是夏泽那沉甸甸的信任。
亲率大军,若首战便如此狼狈,她有何颜面回禀?
帐内空气凝滞,只有她甲胄摩擦的轻微铿锵声,和炭火偶尔的噼啪。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撕裂了沉闷。
一名传令兵带着寒气冲入,单膝跪地,激起微尘。
“讲!”芸汐猛地顿住脚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禀统领!营外有一人求见,自称来自梁关,言有破敌良策献上!”
“梁关来人?破敌良策?”芸汐秀眉瞬间拧紧,眼中疑云密布。
她烦躁地一挥手,语气斩钉截铁,“荒谬!此等关头,什么魑魅魍魉都敢来搅扰军心?守营的干什么吃的!给我乱棍打出去!”
“诺!”传令兵不敢多言,领命转身。
帐外不远处,参将李建正搓着手,眼巴巴地望着中军大帐的方向。
寒风刺骨,却冻不住他心头的火热。
他仿佛看到自己献计成功,芸汐统领赏识有加,从此在大周军中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嘴角抑制不住地咧开一个贪婪又猥琐的笑容,甚至开始盘算如何打点眼前的传令兵——这可是统领的亲信,日后少不得要仰仗。
然而,那传令兵带着两名魁梧军士气势汹汹而来的身影,瞬间冻结了他脸上的笑意。
李建心头一咯噔,强堆起谄媚笑容,手已下意识地摸向袖中那锭沉甸甸的银子。
“这位军爷辛苦!”他敏捷地凑上前,动作隐蔽却熟练,十两雪花银悄无声息地递向传令兵的手,“一点心意,给兄弟们买碗热酒驱驱寒,不成敬意。日后还得请军爷在统领面前……”
“放肆!”传令兵一声断喝,猛地挥臂将那银锭打落在地。
他脸上满是鄙夷与怒意,“‘潮汐’军纪,岂容你这等腌臜手段玷污!统领有令:此等不知来历,妄言惑众之徒,乱棍逐出营门!动手!”
“诺!”两名军士闻言立刻扑上。
“哎哟!军爷!军爷手下留情!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李建猝不及防,背上、腿上已重重挨了几记闷棍,痛得他嗷嗷惨叫,抱头鼠窜,却又不甘心就此被赶走,只在营门附近狼狈地打转哀嚎,“我是真心来献计的啊!天大的功劳啊……哎哟!”
帐内,那杀猪般的惨叫和混乱的打斗声不断传来,搅得芸汐本就纷乱的心绪更加烦躁。
她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指尖重重划过梁关的位置。强攻……伤亡数字....智取……契机到底在哪里?
帐外的哀嚎声陡然拔高,凄厉刺耳。
芸汐猛地攥紧了拳头,胸中一股无名火起,“够了!把外面那个聒噪的东西给我拖进来!本统领倒要看看,他这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传令兵闻声,立刻和军士像拖死狗一样,将鼻青脸肿的李建拽了进来,重重摔在地上。
李建浑身抖个不停,脸上涕泪与血污混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得意?
梁关是回不去了,徐达若知他叛逃,等着他的只有城头枭首示众!
此刻他只想活命,能留在大周营中当条狗也好。
“小人……小人李建,叩……叩见统领大人!”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小人本是梁关参将,实在是……实在是忍无可忍!那徐达老贼冥顽不灵,刚愎自用!大公子请大周王师清君侧,救民于水火,此乃天意人心!可徐达那厮,为了一己愚忠,竟敢螳臂挡车,置关内万千军民性命于不顾!小人……小人冒死前来,只求为统领大人分忧,为大公子效命!助天兵……破关啊!”
芸汐居高临下,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审视着脚下这滩烂泥。
贪生怕死,卖主求荣,每一个眼神、每一声哭嚎都在印证着此人的卑劣。
然而……参将?在梁关内地位不低。
他口中的“分忧”,是否真有一丝利用价值?
她压下心头的厌恶,“破关?凭你?有何良策?若能不动刀兵拿下梁关,本统领自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她刻意加重了“不动刀兵”四字。
李建如同将溺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谢统领大人!谢大人开恩!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他见芸汐眼神愈发不耐,不敢再啰嗦,连忙膝行两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吐露毒计:
“禀统领!此关隘存亡命脉,不在城墙,而在……水!”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关西五里,龙首峡处,有一拦河大坝!关内数万军民饮水、日常用度,皆赖此坝蓄水,引渠入关!小人……小人的心腹兄弟,正是守那大坝水闸的哨官!如今初春,上游冰雪消融,水量正丰!若我们能遣精干人手,悄悄潜入,堵塞泄洪暗渠,只需数日……那坝内蓄水便会暴涨,直至极限!届时……”他做了一个决堤的手势,脸上肌肉扭曲,“只待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骤然开启闸门……滔天洪水,自天而降!那梁关……顷刻间便是泽国!守军?哼,自顾不暇,何谈抵抗?天兵只需……乘舟而入!”
帐内死寂。
芸汐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握着佩剑的手指关节瞬间捏得发白。
一个残酷却又极具诱惑力的字眼,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水淹梁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