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省着点用(一)(1/1)
“陈、陈先生……”
凌萧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他站在宴会厅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下,脸皮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手指神经质地蜷缩又松开,昂贵的西装下摆被他攥得像是咸菜干。
“嗯?”陈宇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只高脚杯,杯壁上的冷凝水珠蜿蜒而下,像极了某些人此刻内心崩溃的泪痕。“凌大少这是卡痰了?还是这会场空调太足,把您尊贵的声带给冻上了?需不需要我帮您叫个救护车,顺便看看脑子?”
他这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冰锥子,又冷又损,精准地捅穿了凌萧最后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周围竖着耳朵偷听的宾客们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那笑声不大,却像针尖一样密密麻麻扎在凌萧身上。
凌萧猛地闭上了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再睁开时,那双曾经盛满傲慢的眼睛里,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死寂。
“噗通!”
一声闷响,不像是什么英雄落难,倒像是个装满了土豆的麻袋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连背景音乐都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凌萧,凌家大少,那个平日里眼高于顶、拿鼻孔当探照灯用的主儿,此刻竟然……跪下了?!不仅跪了,他还弯下了那据说价值千金的脊梁骨,“咚”地一声,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那声响,清脆得让人牙酸。
“卧槽……”有人下意识地爆了粗口,又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凌萧他……疯了不成?”
“凌家的脸面……这算是被他当抹布扔地上踩了吧?”
苏天磊正端着酒杯和人寒暄,听到动静回过头,惊得手里的酒液都晃了出来,愕然起身:“凌贤侄,你这……”他话说到一半,看了看地上磕头的凌萧,又看了看一脸漠然仿佛在观赏动物园猴子表演的陈宇,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位商海浮沉多年的老狐狸,此刻也摸不准陈宇的脉,只能选择尊重(或者说不敢干涉)陈宇的处理方式。
凌萧对周围的议论和目光充耳不闻。脸面?去他妈的脸面!那玩意儿能当药引子救他老爹的命吗?在他爹的命面前,凌家的颜面就是狗屁,还是馊了的那种!他以前觉得这玩意儿金贵,现在才知道,那是没被逼到绝路上。他现在只觉得以前那个为了点虚名就跟陈宇叫板的自己,蠢得像是被门夹了八百遍的核桃!
陈宇俯视着脚下这颗崭新的“人间蘑菇”,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哟呵?凌大少这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领悟了中华传统跪拜文化的精髓?还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专门找地方练习磕头技巧来了?我这也没红包给你啊。”
他的毒舌功力全开,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刮得人生疼。
凌萧猛地抬起头,额头上已经一片红肿,他甚至能闻到地板上蜡油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异味道。他声音嘶哑,带着豁出一切的颤抖:“陈先生!以前是我凌萧有眼无珠!是我蠢!是我猪油蒙了心!得罪了您!您怎么教训我都是应该的!我认!但我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救救我父亲!”
他终于把最难以启齿的话吼了出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脱力般地晃了一下。
陈宇晃着酒杯,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他慢悠悠地啜了一口酒液,那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晒太阳:“哦——绕了这么大一地球的弯子,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我说今天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怎么凌大少突然就性情大变,跟我这演上负荆请罪了?搞了半天,是惦记着我这点‘江湖骗术’,想让我去给你家老爷子跳大神驱邪啊?”
这话刻薄至极,直接把凌萧最后的遮羞布也扯了下来。
凌萧的脸瞬间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后悔?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乘坐时光机回到过去,把那个嚣张跋扈的自己掐死!他怎么会蠢到去得罪一个真正有本事的人?就为了那点可笑的骄傲?他现在才明白,那不是骄傲,那是傻逼!纯粹的傻逼!
“是!我是为了我父亲!”凌萧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羞愧而变调,“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求您!我知道我过去错的离谱!我不求您原谅我!我只求您……只求您看在我父亲……他……他快不行了的份上……”
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猛地低下头,不再有任何犹豫,“咚!咚!咚!”又是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磕得毫不含糊,额头上瞬间破了皮,渗出血丝,沾染了光滑的地板。
“陈先生!我替我过去的混账给您赔罪!这三个头,是我欠您的!无论您救不救家父,我凌萧……绝无怨言!”
说完,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又因为脱力和绝望,身体踉跄了一下,那眼神灰败得像是燃尽的死灰。他觉得自己完了,凌家也完了。陈宇不可能原谅他,更不可能出手。
就在他万念俱灰,准备接受这绝望的命运时——
“行了行了,别磕了。”陈宇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懒洋洋的调调,却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凝固的空气,“再磕下去,这地板都要让你磕出个三室一厅了,苏老板还得找你要装修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搞什么邪教献祭仪式呢。”
凌萧猛地僵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额上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也有些可怜。
陈宇放下酒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处理品:“虽然你这人以前挺不是东西的,蠢得像是在娘胎里忘了发育大脑皮层。不过嘛……啧,看你今天这副死了爹……哦不对,你爹确实快死了……看你这副痛改前非、孝感动天的德行,倒是比之前那副鼻孔插葱装象的鸟样顺眼多了。好歹像个人了,虽然是个磕头虫成精。”
他从那身看起来像是地摊淘来的休闲西装内袋里,慢悠悠地摸出一张黄纸符。那符纸皱巴巴的,上面用朱砂画着些鬼画符般的图案,看上去……极其不靠谱,跟天桥底下十块钱三张的玩意儿没啥区别。
“喏,”陈宇像是丢垃圾一样把符纸丢到凌萧面前,“拿着,贴你老爹脑门上。省着点用,这玩意儿成本虽然就几分钱朱砂加草纸,但经手我这种‘大师’,意义就不一样了,懂吗?暂时能吊着他那口气,让他今晚睡个安稳觉,免得阎王爷加班加点来收人。”
凌萧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张轻飘飘的符纸,像是接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钻石,手指都在发抖。狂喜和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之间丧失了语言功能,只会傻傻地看着陈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