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儒圣气象破心障,曹长卿认知颠(1/1)

踏入西楚旧宫的范围,便如同踏入了一片被星光浸透的死亡沼泽。

空气中弥漫着凛冽而狂躁的杀意,那是“紫微杀局”虽被扰乱,却未曾散尽的残余力量。无形的星力如锋利的刀刃,从四面八方侵蚀而来,刮得断壁残垣上的石屑簌簌作响。曹长卿凝神戒备,周身浩然气蓄势待发,准备随时应对可能爆发的致命一击。

然而,走在他身前半步的徐锋,却像是饭后在自家后院散步一般,闲庭信步。

一层薄如蝉翼的清光,自他体内弥漫而出,将两人笼罩其中。那并非是曹长卿熟悉的、刚正霸道的浩然正气,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本源的气息。残存的星力杀机一触碰到这层清光,便如春雪遇暖阳,悄无声息地消融瓦解,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曹长卿的眼瞳中充满了震撼。

这不是抵挡,更不是对抗。

如果说他的儒圣气象是坚不可摧的堤坝,那徐锋的这股力量,就是改变水流方向的河道本身。它并非在抗拒杀局,而是在它存在的范围内,制定了“此地不容杀伐”的规则。

这……是“法理”!是超越了武学和术法,直抵天地本源的至高之理!

曹长卿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看着徐锋那身形挺拔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数百年的修行,仿佛都走在了一条相对浅显的道路上。

“嘎吱——”

前方甬道拐角处,几具身披破旧甲胄的宫中宿卫,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眶中没有瞳仁,只有两点幽幽燃烧的紫色星火,关节扭动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傀儡机关。”曹长卿沉声道,“是谢观应的手笔,小心,其核心由星力驱动,堪比金刚境武夫。”

“金刚境?太浪费材料了。”徐锋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就在那几具傀儡提着锈迹斑斑的长戈,携着刺骨的阴风扑来的瞬间,徐锋只是随意地抬起了手。

他没有出拳,也没有用气,只是伸出食指,对着虚空,轻描淡写地点了三下。

【破绽洞察】之下,这几具傀儡由星力构成的能量回路,以及作为核心枢纽的节点,在他眼中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第一点,点在了它们能量供应的主脉络上。

第二点,点在了它们行动指令的中枢上。

第三点,点在了维持它们形体的结构薄弱处。

“啪!啪!啪!”

三声轻响,仿佛是戳破了三个微不足道的肥皂泡。

那几具气势汹汹的星力傀儡,在冲到两人身前三尺处,动作戛然而止。它们眼眶中的紫色星火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了几下,骤然熄灭。紧接着,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那一身厚重的甲胄散落一地,重新变回了一堆冰冷的废铁。

从头到尾,徐锋的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

曹长卿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他自问也能解决这几具傀儡,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写意,仿佛只是拂去了几粒尘埃。

然而,真正的杀招,才刚刚降临。

其中一具垮塌的傀儡头颅中,一缕微弱的紫光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凝聚成形,化作一道虚幻的人影,正是国师谢观应的模样。

这道精神讯息并未攻击徐锋,而是径直穿透了那层儒圣清光,锁定了曹长卿。

一道冰冷而充满蛊惑的声音,直接在曹长卿的识海中响起:

“曹官子,你看看这满目疮痍的故国,闻闻这空气中不散的亡魂气息。你所谓的复国,不过是你一人不甘的执念。你背负的不是西楚的希望,而是它的尸体,让百万亡魂不得安息。”

“你以为你在拯救它?不,你只是在用你的偏执,一遍遍地鞭挞着它的伤口,让它永世不得超生。”

“你看到的那些追随者眼中的光,不是希望,而是被你拖入深渊前的最后倒影。放手吧,让他们安息,也让你自己……从这数百年的心魔中解脱。”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淬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入曹长卿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

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挺直了数百年的脊梁,在这一刻竟微微有些佝偻。他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眉宇间浮现出挣扎与痛苦之色。周身那原本稳固如山的浩然气,也开始剧烈波动起来。

执念,是支撑他走过漫长岁月的支柱,却也是他最大的心障。谢观应的诛心之言,恰恰点在了这根支柱最脆弱的裂痕上。

外界残存的星力杀机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趁着他心神失守的瞬间,疯狂地向他侵蚀而来。

徐锋看了一眼身旁陷入巨大痛苦的曹长卿,眼神平静。他没有选择直接出手,用蛮力去轰碎谢观应留下的那道精神印记。

那太低级了。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向前,那层笼罩周身的儒圣气象,开始在他的掌心汇聚、凝结。

没有光芒万丈,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那气象只是平静地流转,最终化作了一面古朴无华的……镜子。

一面映照人心的“心镜”。

“曹官子,”徐锋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直抵灵魂深处的力量,“看看吧,看看你的执念背后,究竟是什么。”

他将心镜对准了曹长卿。

镜中没有出现曹长卿痛苦的脸,也没有映出谢观应的蛊惑之言。

镜光流转,浮现出的第一个画面,是数百年前,西楚都城繁华的街头,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儒生,正蹲下身,笑着将一串糖葫芦递给一个流着鼻涕的孩童。那个儒生,是年轻时的曹长卿。

画面再转,是烽火连天的战场,一名断了臂的西楚老兵,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曹……曹大人,守……守住……”

画面又一变,是西楚国破之日,他抱着年幼的公主姜泥,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血路,背后是无数追随者用生命为他铺就的道路。他们的眼神中,没有怨恨,只有托付。

一幕幕,一桩桩,皆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烙印。

那不是冰冷的执念,不是权力的欲望,而是对故土的眷恋,对百姓的慈悲,对袍泽承诺的责任,是对那一声声“曹大人”所承载的期望的回应。

镜中的情感,如同一股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谢观应以言语构建的冰冷堤坝。

“啊——!”

曹长卿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没有了痛苦与迷茫,只有无尽的宣泄与释然。两行清泪,从他这位活了数百年的儒圣眼角滚落。

他不是被执念困住的魔,他是被责任与情感所选择的守护者。

心障,在这一刻,轰然破碎!

他识海中,谢观应那道蛊惑的精神印记,在这样纯粹而磅礴的情感冲刷下,如同冰雪般消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

曹长卿缓缓睁开眼,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与坚定。他周身的浩然气,不再仅仅是霸道与刚猛,更多了一丝包容万物的温润与厚重。

他转过身,对着徐锋,深深地躬身,行了一个儒家弟子对师长才能行的大礼。

“先生点拨之恩,曹某……没齿难忘。”

这一声“先生”,叫得心悦诚服。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儒圣气象,为何能碾压自己。因为对方所站的高度,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力量,而是真正触及了“道”与“理”的本源。他不是强制干预,而是如同一位真正的圣人,引导他看清了自己的本心。

徐锋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掌心的心镜随之散去。

“谢观应的星象杀局,看似引动天象,威力无穷,但其真正的核心,在于对人心的掌控。”徐锋淡淡道,“他引星力为刀,以你的执念为鞘。你若心无挂碍,他的刀,便无处可落。”

一语道破天机。

曹长卿身体一震,彻底明悟。他再次对着徐锋一拜,这一次,眼中再无半分戒备与试探,只剩下全然的信服与敬意。

“先生之能,已超凡入圣。曹某之前的想法,实乃坐井观天。”他直起身,神情肃穆,“先生想知道的东西,就在旧宫最深处的‘藏兵谷’。那里,不仅有西楚最后的底蕴,还有一个关乎天下的秘密。曹某愿将一切和盘托出,只求先生……能为西楚残存的火种,指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