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孙刚的文章(1/1)
李成合和贾二虎走后,兰方舟送上一份满洲里前线的简报,戈辉也只看简报,他知道基本情况就行。
禁卫军与沙俄在满洲里的边境冲突,从九月末开始,战火再起。
沙俄远征军司令布鲁西洛夫迫于尼古拉二世的压力,不得不重燃战火。但他并不全力出击,也没妄想打出结果,因为那是不可能的。
布鲁西洛夫正好借这个机会,验证自己的战法。
从八月初停战以来,布鲁西洛夫带着参谋团队,一直在研究新战术,讨论可行性,借着尼古拉二世的压力,他们决定测试一下新战法。
沙俄远征军的炮弹是在9月27日拂晓砸进禁卫军阵地的,沙俄军的进攻铺天盖地,在宽大的正面全面进攻,似乎是想一次性淹没禁卫军阵地,但是这可能吗?
所有接到任务的进攻集群,都以为自己才是进攻的核心,其它的进攻集群都在为自己打辅助,事实上,只有沙俄远征军指挥部知道,哪个位置是主攻方向。
一直守在满洲里边境上的禁卫7、8、9、4、5师,也一直没闲着,深挖战壕,扩大纵容,他们知道,这是一场至少十年起步的持久战,现在还只是预热阶段,没必要太认真。
禁卫军并未慌乱,毕竟他们早已经不是新军了,是从真正的大战中走出来的强军。五个师长坐在一起简单商量了一下,禁卫4、5师负责正面防御,禁卫7、8师护住左右侧翼,禁卫9师担任总预备队。
禁卫军没有眼花缭乱的调动,简单分配任务,针锋相对布置,毫无新意,却十分有效。
当然,也没有人愿意脱离坚固的防御工事玩花样。要知道,进入九月以来,满洲里前线已经下了三场雪了,算上今天正在下的,已经是第四场了。大地早就冻上了,泥土坚硬得像石头,战壕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沙俄人的小口径炮弹在冰天雪里杀伤力直接减半。
沙俄人难道不知道从更远的地方绕过满洲里防线吗?
沙俄人知道,也可以这么做,这么做意味着分兵,本来就持续性火力不足的沙俄军,一旦分兵,他们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然后是以逸待劳的禁卫军骑兵,最后被禁卫军围杀。
事实上,布鲁西洛夫不敢扩大战争规模,俄国目前的经济现状不允许他任性为之,他需要保住这支远征军,还不能白白浪费尼古拉二世用皇室珠宝换来的军费,但也不能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加上尼古拉二世还想要战果,于是就有了以测试战法为目的的进攻。虽然也避免不了增加伤亡,但是只要规划合理,伤亡总归是可控的。
到十月中旬,边境冲突打成了战术表演,双方指挥官为对方战术打分。
禁卫军一方,更是创造性的写的战术评价,派人送到沙俄远征军,评语十分中肯,十分客观,没有贬低,也没有刻意褒扬。
布洛西洛夫立即调查,果然如此,立即纠正,并发散思维,做了更多的改进。
来而不往非礼也,布鲁西洛夫也立即写了对禁卫军防守部队的评价,派人送给禁卫军指挥部。
禁卫军也主打一个听劝,不足之处,立即修正,同样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说做就做。
当然,沟通渠道畅通,不等于战争就不打了,还得打,还得打得更像样子。不过炮打的少了,双方似乎都不太想浪费炮弹。
沙俄军确实炮弹不多,从欧洲用火车运过来,耗时又费钱,不想这样浪费,再说打得多也没战果。
禁卫军也是炮弹不多,因为禁卫军以后的大炮口径是105毫米、155毫米,至于120毫米的炮要不要保留,禁卫军内部的讨论一直没有结果。炮弹不多不等于没有,不等于不会补充,只是不大规模生产了,只少量生产,应对边境冲突。
禁卫军与德国合作研发75毫米、105毫米、155毫米火炮,正在德国克虏伯公司稳步推进中,155毫米大口径火炮,计划在1910年结束前最终定型。75毫米山炮应该在今年结束前就能定型,来年1月份就能在朝阳的兵工厂投产。
农场兵工厂也在独立研发155毫米火炮,起步比克虏伯公司还要早,完全是戈辉提出的技术路线,当然,只是技术路线的框架,没有细节,细节需要农场兵工厂自己搞定。能研发出来更好,研发不出来就当技术储备,反正有克虏伯团队兜底。
这种炮声稀疏的边境冲突,从9月27日一直持续到11月中旬,基本宣告结束,阵地上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冷枪,那是双方的狙击手在互相较劲。
狙击手对决,胜负只在瞬间,输了,会连命一起输掉,相当刺激。有点像后世着名的俄罗斯轮盘赌,中枪者自动退出,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胜利者。
《禁卫军报》战地记者孙刚的对面,正坐着一名耳朵被仔细包扎的狙击手,其实是普通士兵班里的精确射手,团里的狙击手中队,可不是随便能进去的。
孙刚没有采访对面的狙击手,就是闲聊:“当兵多久了?”说着递出一支胜利日香烟,然后掏出祝融打火机,要帮对方冒上。
对方拒绝了,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自己冒上,然后才回答:“到明年2月份,就五年了。”
半躺着的孙刚立即坐起来,惊讶道:“那不是快退役了吗?你可以申请到后方,等退役了。”
“退役哪有这里刺激啊!”狙击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耳朵,说道:“当时我如果稍微侧个头,此时就已经被装进裹尸袋了。”弹掉烟灰,又道:“我觉得我回不到平静的生活了,睡觉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第一时间摸枪,如果有人碰我,在枕头底下的刺刀就会捅向对方,这种情况,谁受得了啊!”
“怎么称呼,忘记问你名字了,我叫孙刚,《禁卫军报》的战地记者。”孙刚歉意道:“你是过度紧张了,等你退役了,过上平静的生活,时间长了,慢慢就好了。”
“我叫钱进,三班的精确射手。”狙击手说道:“现在不是在打仗嘛!可以延长服役,还有战时津贴可拿,立功奖励更高,为什么不留下。”
“家里还好吗?”孙刚想岔开话题,不谈打仗:“成家,生娃,也很重要嘛!”
钱进吐尽肺里的烟后,说道:“日俄战争时,和家人走散了,再也没遇上。至于成家,我怕害了人家。”
十天后,《禁卫军报》上一篇标题为“我该如何回归平静的生活”的文章,别人看了感叹一下战争的残酷,满洲里前线的战士不容易,但是戈辉却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戈辉为此,专门在朝阳陆军讲武堂,召集高级军官开会。(都在这里回炉,在这里开会方便)
戈辉提出了“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的概念,常见于参战士兵或经历过战争的人群,他们经历战争相关创伤事件,比如战斗、爆炸、目睹死亡等,长期无法摆脱心理上与生理上的反应。主要表现为反复闪回创伤场景、情绪麻木、过度警觉等症状。随着禁卫军退役士兵越来越多,这样的症状应该引起重视。
戈辉要求他们尽快拿出办法来,不能让我们的战士光荣退役之后,因为应激问题,直接走进监狱,英雄决不能成为罪人。
调查后,果然有多例退役士兵伤人事件,但都和应激无关,在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干预下,没有产生恶劣影响,伤者得到赔偿,退役士兵得到训诫,被罚高强度训练六个月。
戈辉觉得规律的作息时间和枯燥重复的训练,能有效消磨战士身上的戾气,或许也能对战后创伤应激综合症有一些效果,如果不能消除,那就换一种方式覆盖。
戈辉再次在讲武堂开会,说了自己的方案,除了戈辉以外,其他人,包括宁远在内,都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所以把戈辉的方案当成唯一的方案,所有即将达到退役标准的人,提前六个月回到后方,接受为期六个月的军事训练,用严格的作息时间,严格的军事训练,让疲惫和汗水消磨战争创伤。
战地记者孙刚也没想到,自己有感而发的一篇文章,居然引起总司令的高度重视。握着手里的三等功奖章和2000两国家建设债券的奖金,孙刚还没有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钱进,刚好来和他告别,他在三天前接到通知,回朝阳接受集训。他还以为,他被选中参加特种部队选拔了,自己高兴了好一会儿,但是看营长的笑容里,似乎有他看不懂的东西。钱进没有多想,和他一起走的有三百多人。
看到钱进,孙刚很高兴,十几天过去,受伤的耳朵几乎快好了,不过,只剩下半只残耳。
听完钱进说要回朝阳集训,有可能是参加特种部队选拔。孙刚立即明白了,钱进退役是板上钉钉了,只不过他自己还不知道,或者说故意装作不知道。
“兄弟,一路保重,好好训练。”孙刚说道,然后转身写了自己的地址和单位电话,告诉钱进:“以后有事儿找我,喝酒吃饭也找我,闲着无聊也可以找我,只要我在,我有时间,没时间就抢时间。”
钱进很感动,但他没觉得自己有时间找他,以后再见也难了,自己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猫着呢,但他还是贴身收好,他也十分珍惜这十几天的战壕友谊。
钱进等314人在12月4日的风雪中登上俄式宽轨列车,车头的镂空式排障铲,别说是轨道上方的积雪,就是石头也能直接铲飞。
二十四小时后,列车缓缓停进哈尔滨火车站,戴着绅士帽,一身麒麟大衣的吕长明,拉着同样穿着长款大衣,头戴贵妇帽的聂萍,扫了一眼围在身侧几人,还有不远不近散布在周围的几人,一点机会都不给,只能先上车,走一步看一步了。
抓捕小队长刘海直接坐到吕长明和聂萍的对面,只有让两人时刻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放心。
“你们这么多人,我和她肯定跑不了。”吕长明说道。
“那最好不过,不过,在把你交给韩锬典狱长之前,我的人不会离开你们两米之外。”刘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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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吕长明感叹道:“我二哥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那是你们的家事,和我说没用,给我下令的也不是吕副主任。”刘海说道。他愿意和吕长明聊天,既能缓解自己紧绷的神经,也能缓解吕长明和聂萍的压力。
吕长明是特区内务部常务副主任吕长平的三弟,吕家人一直与俄国人做生意,大哥吕长林坐镇奉天,三弟吕长明负责与俄国人的具体交涉。去年特区量产风神战术卡、枭龙越野车、战狼摩托车之后,沙俄立即看到了在军事上的重要作用。开始想办法窃取生产技术,长期与沙俄人保持生意往来的吕长明就进入了沙俄人的视野,几番试探,拿出重利之后,吕长明借二哥吕长平的关系,历时一年,用蚂蚁搬家的方式,成功窃取了三种车的设计,但也在最后一刻暴露了。
吕长平亲自下令,韩钟派最得力的刘海小队负责抓捕。
最后是在海参崴的快速反应第8旅的配合下,在海参崴码头成功抓捕。(快速反应第8旅接替禁卫6师驻防海参崴)
吕长明也没想到,二哥出手这么迅速,难道真的会杀他吗?再说,大哥吕长林,已经代替他交出了他从沙俄人手中拿到的全部好处,包括吕家内库的买命钱。
三天后,吕长明和聂萍被关进了特区内务部独立的特别重罪监狱。由于有人打过招呼,韩锬并没有为难两人,但也简单审问了一番,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也是在这一天,清国同仁会领导的镇南关暴动,历时六天,以失败告终,原计划中的先占领镇南关,然后占领凭祥,夺取水口关,占据龙州,后进军南宁,最后光复广西,成为镜花水月。更别提今年二月份,孙再芝进一步提出以安南为基地,以广西为暴动重点,以镇南关为突破口,夺取南宁,占领两广,挥师北上的庞大目标,彻底破产。
由于有胡又珉派人送去的电台,所以孙再芝12月8日当晚,就收到了暴动失败的电文。
孙再芝、胡又珉、宋孝仁、朱至信、陈添画,五人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电文说的很清楚:我军内部成分复杂,黄明堂是反清帮会出身,如果放在古代,其性质就是“土匪草寇”;李佑清是凭祥土司,典型的地方特权一族;支队长何伍则是武术教头,算作江湖草莽。加上领导层四分五裂,各有想法,无统一指挥,结果错失了良机。
孙再芝长叹一声后,指着墙上15尺高的巨大龙旗,说道:“首先是清狗气数未尽,然后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也要反思,最后,我们内部再吸收成员要严格把关,不能什么人都收。”
胡又珉、宋孝仁、朱至信、陈添画,四人对视一眼,也只能如此了,他们远在几千里之外,鞭长莫及。但是收尾工作还是要尽快进行,现在暴动结束,陈舒梓也该从河内回来了。就让陈舒梓带着愿意跟我们走的人,回特区吧,这里也容易安排工作。
胡又珉却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陈舒梓回来了,那于幼薇怎么办?
半个月后,精神略显萎靡的吕长明和聂萍站在锦州港区的码头上,面前是面沉似水的大哥吕长林。
吕长林把一张汇票递到吕长明手中:“东北发展银行(原东北银行)上海分行的汇票,30万两不少了,为了救你们俩,吕家和聂家,都拿出了大半的家产。永远也不要回来,回来就是死。”
“我会还的,但是……”吕长明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悬挂着黑白红三色国旗的德国货轮,转回身又道:“留在这么不讲亲情的北方特区,真的好吗?今天他们能向你要一半的家产,明天他们随便找个借口,就会把另一半都拿走。”
吕长林拳头攥了又攥,最后松开了,他还是不忍心打弟弟一拳,尤其是在弟妹面前。缓了一会儿,深吸一口冰冷的海风,即将暴走的神经,立即平复了许多,说道:“你协助外国人窃取特区的军事机密,你还想让军方讲亲情,军方如果真不讲亲情,你们两口子,根本不能活着从韩锬的监狱里出来。官司最后打到总司令那里,是他模棱两可的批示,最后才灵活处置了你。”
吕长林叹了口气,又道:“你二哥受你们两口子的牵连,已经被停职了,被监视居住,这都是因为你……”吕长林还是没忍住,一把擒住吕长明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们吕家好不容易走进了禁卫军的高层,都是因为你,让我们吕家一切的投入都付诸东流,你是我们吕家还有聂家的罪人。”
吕长明一言未发,他能怎么办?错事已经做了,而且无法挽回。
聂萍站在吕长明身侧,一言不发,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吕长林看了聂萍一眼,叹息道:“你长点心吧!别跟老三瞎跑,他说什么你听什么,你作为妻子的意义何在?”
“知道错啦!”聂萍低声道:“从小就听长明哥的,信习惯了,我能怎么办?”
吕长林无语:“你还有礼啦?我现在知道聂远为什么不来了,他怕被气死。”
“我会还的,为我犯的错误。”吕长明大声道,说完,拉着媳妇聂萍走向船梯。
“一定要活着,别让咱爹娘伤心。”吕长林忍不住叮嘱道。
吕长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低声回应:“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