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姐妹(1/1)
除夕,江浅在院子里和折月还有几个王府的姑娘放炮仗。
江清坐在桌边,就着暖炉琢磨手中已经成形的玉玺,将整个盘龙和方底边缘磨得莹润趁手后,她把江浅叫到身边。
“怎么啦?”江浅跑过来坐下,看清江清手上的玉玺后震惊地道,“你之前说你学了新技,就是这个?”
“嗯,”江清点了点头,将整个玉玺放在手心,龙首朝着江浅问,“喜欢吗?”
“嗯嗯!”江浅忙不迭地点头。
“那你想好国号了吗?”江清把玉玺翻了个面,露出还未刻字的底座。
“当然。”江浅一仰头,颇为自得地在桌上以茶水写了个字。
江清笑了笑,又问:“即位诏书写好了吗?”
江浅脸色一僵:“我自己写啊?”
江清支着下巴,脸带笑意地看着她悠悠然道:“要我帮你写?”
“不,”江浅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桌子站起来,坚定地道,“我自己写!”
年后开朝,上京卫在京城各处布防,街道清扫一空,各处警戒森严。
上次摆出如此阵仗,还是去年的摄政王册封大典。
早从江清开始摄政时就开始准备的登基大典终于在一年后被搬了出来。
虽是冬日,但晴光早早地破开云层洒入庄严宫殿,各色服饰的官员分立御阶两侧,神色肃穆地望向宫门口。
江浅穿着厚重威压的帝王服饰踏上御阶,在百官瞩目之下朝拜天地,高升的阳光穿过冬日冷冽的空气落在她身上的玄色金龙之上,折射出陆离神光。
淡金光芒下的身影笔挺立在宫殿前,目光淡然地望着眼前宏伟高耸的大殿。
她有她的野心。
朝堂也好,战场也罢。
有野心的是她,想登上皇位的是她,想一怒而诸侯惧的是她,想掀了这天下世道的是她。
至于她想让江清为帝的原因。
好东西就该先给她的姐姐玩玩,有问题吗?
金殿和阳光在江浅眼中投下鎏金倒影,恍若真龙的双眸。
礼部尚书代宣那份由秦泽早已拟好的传位诏书,没人真的去听那传位诏书上到底写了什么,人人都知这天下早就改名换姓了。
真正重要的,是江浅即将要念的即位诏书。
她从礼官手上接过来改了几遍诏书,目光极快地在最近的王侯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黄天后土,东山祥谕,朕谨奉天命……”
“官不与民争利,君不同臣离心……”
“今告祭天地,即皇帝位,国号大启,改元……永清。”江浅念罢,将诏书一合递到旁边。
下方亲王服饰的江清柔和地落在江浅身上的目光僵住,随后神色复杂地笑着摇了摇头。
众臣都觉察得出年号中藏着的是什么,但他们不会反对,甚至不会提出来。
他们跪地,齐呼万岁,江浅却在山呼中走下台阶,来到了江清面前。
她将江清拉起来,像是怕她逃掉似的握紧了她的手腕,一步步走向金殿。
殿内龙椅高置,江浅面色冷峻坐到龙椅上,众臣进殿再拜。
有宫人趋步入殿,宣读了大启的第一条圣旨。
不是大赦天下,不是高赏众臣,是封摄政王江清为并帝。
是帝王,是姐妹。
她们的名字会永垂青史,她们的故事无人能够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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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帝即位仅一年有余,南统骧,西征梁,军功累累政绩斐然。
永清元年春闱,上榜者女子有二十四,各地书院入学女童数量飞升。
各地青楼妓院逐步取缔,离开的女子由官府确定身体无恙,能够自食其力后随个人意愿改名换姓自行去留。
同时逐步取消贱籍,禁止人口买卖。
走投无路的女子可至官府领取少量抚恤金,或为府衙打杂,或暂缓绝境,另谋生存。
朝廷拨出巨额用以农耕技术与工具的研究发展,对数年收成未能达标的州县皆派出专人至当地教导农事,因地制宜。
州牧一职除每年派出刺史监察,还随春闱每三年一轮转,不得在家乡任职,既避免了州牧根系过深,又能让各州互相借鉴学习。
另有两年间东山涝灾和京畿大旱皆因刚刚完工的河渠受益,百姓对双子呈祥一言更加深信不疑。
……
永清二年,秋高气爽的时节,一道朴素的仪仗缓缓穿过街道。
京城一处见月楼的后院中,清泉潺潺,繁花依旧似锦,树下摆着一张幅度微小的藤编摇椅。
江清倚着厚厚的软垫在上面看书。
门口传来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她头也不抬地道:“别偷偷摸摸的了,进来吧。”
“嘿。”江浅一笑,踏着地上的枯叶落花走了过去。
江清的目光依旧落在书上,笑问道:“怎么有空过来?西梁的军政都处理好了?”
江浅脚步一顿,不满地踢着地上的的叶子道:“处理好了。”
“听说朝臣建议你开纳后宫,早诞子嗣了?”
“说得好听,他们就是想往宫里送人,想得到美。”江浅骂道。
她和江清比谁都清楚生育子嗣会带来什么。
江清点了点头,道:“那御史台……”
“姐——”
江浅有些生气地拖长了声音走过去,低头瞪着江清。
她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她可不是为了跟她讨论这些本就让她心烦的事情的。
“好,不说了。”江清微微坐直了些,盯着江浅看了一会儿,忽然歪头道,“你有事情求我。”
江浅一抿嘴,心虚地没说话。
江清想了想最近的事情,了然地挑眉道:“你想去北婺?”
要说最近朝堂上有什么大事,那就是北婺送来的通商和互相朝见拜访的事情了。
江浅就知道瞒不过她,索性点了头。
“想让我帮你做几天皇帝?”江清好笑地问道。
“怎么能叫帮呢,你可是摄政并帝,这不是应该的吗。”江浅很不满。
江清却拿着书复又躺了下去,幽然叹道:“我拒绝。”
江浅上前拍开了她手上的书问道:“为什么?”
江清抬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皱眉道:“北婺还不配让你亲自前去。”
“我知道,但是我想去,”江浅趴在摇椅的扶手上道,“我可以借用别人的身份。”
江清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去?”
江浅伸出三根手指,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一是因为我想出去,京城太憋了;二是因为我想去长都看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三是因为,我想去接一个人回来。”
“什么人?”江清问。
“江苒君。”
“……”
江清的脸上有片刻的怔愣,江浅扯住她的袖子央求:“姐——”
“姐姐——”
“好姐姐……”
江清看了她一眼,抽出自己的袖子,抬手捏了捏眉心。
江浅知道事情已成,俯身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见江清说道:“给你两个月时间,下不为例。”
她欢呼一声,讨好地道:“我会在走之前把能处理的都处理好,绝不让你受累的。”
她说罢抬腿爬上摇椅,整个人趴到了江清的身上。
江清被砸得一咳,将书卷起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江浅起身,提着裙摆往上蹭,江清无奈地往后挪,给她让出位置道:“你慢点。”
“不热吗?”江清这么说着,还是伸手将江浅头上的珠簪拔了下来放到了旁边。
江浅甩了甩散开的头发,在江清身边侧身躺下,满意地把江清也拉下来躺到旁边。
江清手里还拿着那本书,江浅拨了一下,问:“看的什么书?”
江清把封面亮给她,上面写着“休言女子非英物”几个字。
“这是谁写的?”江浅问道。
“曹瑛。写教坊司女官的。”
“哦,”江浅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往江清身边钻了钻道,“你给我念念。”
江清瞪了她一眼道:“陛下如今这么会享受了吗?”
江浅声音慵懒,毫不在意地求道:“念嘛,我想听。”
江清看了一眼她眼下的淡青,抬手将看了大半的书翻回到第一页,又微微挪动位置挡住阳光,以书册在江浅脸上投下一层阴影,这才轻声开了口。
两侧的扶手将二人一同困在一方狭小的天地,像是曾经在她们的母亲怀中那样。
夕阳穿过蓬松的树叶在打下一片波光粼粼,摇椅在其中轻轻晃动,仿佛迢迢江水上飘荡的小舟。
秋风簌簌吹落纷扬的花瓣,也隐约吹来后方学堂中女子们的读书声。
“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