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山神(1/1)

谢长风没想到更丢人的还在后面。

他只是在城墙下睡了一觉,半夜跟着得了令来寻他的王府侍从住到了王府去,第二日竟直接病了。

谢长风吸了吸鼻子看着给他送来药的苏灼意,压着声音道:“别告诉你们殿下。”

苏灼意点头,又摇头:“殿下想知道的话就要说。”

谢长风心想御下这方面自己真是输得彻底,将药喝下后一裹被子又翻身睡了。

江浅还忙于镇北军内部的清理和各军安排,倒也暂时真没空嘲笑他。

没两天的一大早,一支队伍穿过庆州来到硕城外。

江浅将接下来的安排吩咐下去,一抬头见一道红衫铁甲将士走入堂中,跪地朝她拜道:“西境江怜参见北疆王殿下。”

江浅连忙笑道:“好了,快起来吧。”

宋小谷拿着一个盒子进门,见到屋内人后立刻欢声道:“阿怜姐!你怎么过来了?”

江怜起身道:“殿下传我过来的,来领新职和朝廷绶印,也上报西境军如今情况。”

“我还以为你要过几日才能到呢。”江浅说道。

“我听说镇北军到了,有些担心,就稍微加快了速度。”江怜解释罢,又轻笑道,“但殿下果真不用我担心。”

江浅笑了笑,抚掌道:“不过正好,这边有批兵要一起到贡州去,到时一起出发,你也熟悉一下。”

“好。”江怜用力点头。

宋小谷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道:“殿下,京城来的。”

“好,小谷,你带阿怜去见见镇北军的那个几个都头吧。”江浅接过来盒子在手心里晃了几下说道。

“是。”二人相伴离开。

江浅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金色绣竹纹的荷包,解开系绳后,从里面倒出来了一把二十来个铜板和一个掌心大的金元宝。

压胜钱。

她翘起唇角,把铜板和金元宝收回到荷包里,从盒子里拿出信来,信封上是熟悉的“吾妹亲启”四个字。

江浅在榻上躺下,悠然拆了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信纸展开,上面是熟悉的清瘦字迹。

“展信安。

三月朝廷忙碌,澄阳郡主亲往数县为户部巡查,实难放心,遂荐折月至上京卫随行。

折月不愿借王府名号,自行前往。

不料当日便被数人认出,萧胜误以为其离家出走,欲遣人送回,折月怒而坦白,越级成队正。

次日领队巡街,擒得一贼,威风凛凛,惹京城人人瞻望。离京前,上京卫为女子设下武考,特来报之。

附:春燕离檐,巢空府寂,我心切切,何日归期?”

外面有鸣鸟飞跃玩闹,江浅偏头笑了笑,起身将信件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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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江清坐在龙椅旁边的软榻上,支着额头翻看手中的公文,下方朝臣刚结束了一轮唇枪舌战。

有的不时互相对视然后相看两厌,有的夹在中间颇是为难,也有的饶有兴致地看热闹。

听到这下面没声了,江清才抬眼道:“吵完了?有结果了吗?”

下方无人应答,江清拨着公文纸页笑道:“原来吵架没用啊,本王还当吵一吵事情就能解决了呢。”

初夏凉风入金殿,一阵萧瑟。

朝臣噤若寒蝉,又偷偷抬眼去看看上方身着亲王服饰的江清。

她未着妆面,脸色一如从前般苍白带着些许病气,明明五官脸庞都比从前柔和了许多,可言谈举止已全然不见从前“谦逊和善”,顾盼间不怒自威,讥讽之言更是冷刀子似的骇人。

见没人说话,江清敲了敲桌面道:“本王是要从东山至京畿间开个河道,又不是要挖通整个大晟,户部问工部要规划,工部问户部要拨款,地方又要人又要钱,你们是要干嘛?嗯?用嘴挖河道吗?”

工部侍郎一脸为难地开口道:“禀殿下,实在是东山地险,若不派专人拨专款仔细钻研,无法划出河道,更是无法动工啊。”

江清拿起手上的地图晃了晃,问:“河道又不在东山高峰里,险在何处?”

“这……”工部的人唯唯诺诺没敢开口。

江清把地图放回到桌上,又问道:“若说险,是东山险还是来年东边涝京畿旱,到了后年再起蝗灾更险?”

算起来,今年是江清上一世活着的最后两年了,别的事情她已经不大记得,但最后一年时东边洪涝山体坍塌,京畿却有大旱的天灾她却还有印象。

前几个月她和众臣遍览历年灾情记录,推断蝗灾往往会跟在旱灾之后,想要在一年内阻止之后两年的天灾,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挖通河道,将东边山水引到京畿来。

且兴修水利向来有利无害,便是不和众臣解释也无人反对。

但事情布下去一个多月了,竟是连张河道的地图都没呈上来,江清第一次生起气来。

“说不出来是吗?”江清在桌上轻拍了一下,冷声道,“说不上来就由御史台和大理寺领着工部的人到东山去给本王查清楚了再回来!”

她说罢起身就要走,殿上几人一同走出来跪了下来,其中工部尚书余铭恩一副豁出去地样子道:“禀殿下,实乃东山专横,偏信山神,并称……”

江清立在案前,问道:“称什么?”

“称山神启示,不日降灾,皆因双生降世,已是不祥,双子为女,阴气侵阳,而今大晟易主,便是征兆,如不,如不弑之,则天显灾,地现祸。”余铭恩一口气说了出来。

江清垂眸看着他目光微冷,殿内众人立刻跪了下来道:“殿下息怒!”

江清静立片刻,语气缓和了许多问道:“余尚书没想着把此事推给之后的御史台和大理寺,本王很欣慰。”

殿上人皆松了一口气,江清又话锋一转,沉声道:“但这就是你不敢说出实情的原因吗?因为害怕本王生气,便是民生大计也要拖着?”

“臣知罪!”下方余铭恩立刻道。

江清摇了摇头,转身下了台阶,只轻叹着道了句:“卿不知我,竟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