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高处不胜寒(1/1)

1097年10月21日,玉门,16:12

激荡的剑气简直快给木板抛了一层光,陈一鸣手里的剑已经耍出了残影,关节处也开始火辣辣地疼。

但是仇白出剑的速度依旧跟得上,而且看样子她还远没有到极限!

陈一鸣开始有些慌了,在擂台上,他必须收着力,不能把台子直接拆了、也不能直接伤到仇白,此刻他的剑速已然到了极限。

仇白也拿出了真本事,独特的步伐配上狂风般的剑法,施展出来的剑招仿佛是数名高手从不同角度进行围攻。

陈一鸣愈发力不从心,出招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当他的剑招不足以挡下四面八方的围攻时……

长剑不偏不倚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对不起,我没收住手。”

仇白立刻慌了神,这会拔剑也不是,不拔剑也不是……

陈一鸣很果断地用左手将剑尖拔出,血液在法术的操控下并没有流出。

“没关系,护具还是有用的,应该只是外伤。”

“我……”

“让云青萍去找医生来,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

这剑稍微再偏一点、稍微再深一点,估计就刺出大结局来了,陈一鸣现在也有点后怕。

他扯开了护具与贴身的衣物,胸前果然有一道吓人的伤痕。

“对不起……”

陈一鸣感觉仇白快要哭出来了,不过现在还没空安抚她。

云青萍已经去找医生了,陈一鸣赶紧给伤口做了应急处理,用简单的治疗法术缝合了伤口。

好像肋骨也断了,那就没办法了,仇白这一剑下去,可以给他放几天假了。

“好了好了,别难过了,是我主动要上强度的,不怪你。”

他轻抚着仇白的脸庞,他也没想到,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她这眼泪就止不住了。

陈一鸣也觉得莫名其妙,受伤的是他,怎么还要反过来安慰肇事者?

下次肯定不惯着她了,他心想。

1097年10月24日,玉门,9:00

一缕阳光照在陈一鸣的脸上时,他才惊觉。

看了一眼时钟之后,陈一鸣急忙从躺椅上起身。

然后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

“还是烫……”

他把手搭在了仇白的额头上。

昨晚看来又出了不少汗。

陈一鸣打了一盆水,用法术稍微升高温度,然后泡了一条毛巾。

外面的天气还算干燥,衣服已经晾干了。

“仇白……你起来一下,我帮你擦擦,然后帮你换一身衣服……”

迷迷糊糊的仇白还在咕哝着:

“你去忙你的,别耽误……”

陈一鸣只是笑笑,他差点就把“还不是因为你”说出口了。

毕竟被她伤到了肋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治好的。

但奇怪的是,回来之后,仇白反倒开始发高烧了。

这三天她几乎什么都没吃,让陈一鸣也开始有点着急了。

昨天吃了退烧的药,下午的时候稍微降温了,结果睡一晚上又升温了。

擦洗妥当之后,陈一鸣也感觉被折腾得够呛。

但他又想到,初到玉门时,他和仇白不过萍水相逢,但是对方同样尽心尽力地照顾了自己,眼下这些麻烦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娘……”

陈一鸣似乎听清了她在呢喃些什么。

一个举目无亲的姑娘背井离乡,在这种情况下,她又能呼唤谁呢?

在这座城市里,第一个愿意收留她的人,竟然是她追寻了数年的仇人。

她的家庭也是强扭而成的悲剧,对于她的父亲而言,她的母亲不过是打劫商船后附赠的“战利品”。

她对父亲还算有些感情,但不多。

她母亲的一生更是充满了矛盾,初到水寨时奋力反抗,诞下女儿后半喜半忧,到后来,水寨的末路将至,竟又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人生苦短,何必哀伤付一生?

小屋内,洗好的衣物已经按照预设的术式被安排妥当,拧过之后就自动晾到了衣架上。

陈一鸣急急忙忙带着打包好的早饭回来了。

他原本想着早起熬点粥的,但是一不小心睡过了。

幸好今天楼下早餐铺的粥还有剩,熬得也足够烂。

“来吃点东西,还有一碗清汤,你要是有胃口就喝两口……”

他用枕头帮仇白垫起了脑袋,小心翼翼将汤匙放入她的嘴中。

“我试过了,不烫……怎么了?”

他刚试着把汤匙拿出来时,却发现神志不清的仇白把勺子咬住了。

“这个不能吃,乖,张一下嘴。”

“嗯……”

费了半天劲,喂完了一碗粥,病人看来已经筋疲力尽了,陈一鸣只能让她接着睡觉了。

1097年10月26日,玉门,11:19

“有胃口就好,前几天我真的吓坏了。”

陈一鸣身上依旧缠着绷带,不过已经在为仇白的伙食忙前忙后了。

“真的假的?不就是……生了一场病吗?刚来玉门的时候我也生过一场大病。”仇白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就怕自己走到哪里都会害死人。”

“别这么说自己。你做饭挺好吃的,肯定比我娘做的好。”

“不至于吧?”

“真的,我娘以前就只是大家闺秀,没自己做过几回饭,她也不愿意给我爹做饭,后来有了我、才学着做点。”

“我还担心你吃不惯呢,我已经不太会做炎国菜了。”

“这罗宋汤做得不就挺好的?”

“罗宋汤不是炎国的菜。”

“那好吧。而且我发现你做菜放油放得特别……豪迈。”仇白努力找了一个情商较高的形容词。

“小时候连着好几年挨饿,穷怕了。后来会打猎了,逮到点油就猛猛往菜里放。我哥哥吃东西从来不挑,我做什么他都吃。”

仇白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陈一鸣还有一个“亲生哥哥”:

“你好像很少提起你的亲人。”

“对,我很少提起阿廖沙,但我常常会想起他。不说这个了,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居然烧了这么多天。”

“嗯……可能吧。而且我居然弄伤你了,我当时真的很难过。”

“没事,我跟以前的同伴个个都有着‘过命’的交情,要不是命大,都不知道被送走多少次了。”

仇白依旧委屈巴巴的: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

“我真没骗你,你看我这腰上的伤,估计一辈子都治不好了,当时我遇到一个小女孩,现在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她用一把滚烫的刀差点把我捅死了。你看这些伤痕,有的是冻伤、有的是烧伤,都是和她们小打小闹弄出来的。”

仇白半信半疑地“噢”了一声,不管怎么说,陈一鸣的“惨痛经历”还是让她心里稍微宽慰了一点,有点地狱了。

1097年11月1日,玉门,9:00

面对归来的两人,重岳还是摆出了宗师的架子:

“明明只需按部就班即可,你们二人为何要急于求成这一时?”

“宗师教育得是,我们已诚心悔过。”陈一鸣还是给足了重岳面子。

但仇白在重岳面前依旧一言不发。

事实上,这数年间,仇白未曾叫过重岳一声“师父”。

重岳也能理解仇白这奇特的态度,他活了上千年,犯不着和一个小姑娘计较这些,他也从不去对仇白做任何说教,只是翻阅录武官的记录、然后指点一二。

重岳又转向了陈一鸣:

“你此时的训练,应以兵器的技法为主,万不可让法术喧宾夺主,否则只会事倍功半。你的目的不是去争比武的输赢,而是切实提升武艺、强身健体。若让源石技艺代办一切,你自身的技艺又从何提升?”

“宗师所言极是。”

“当然,我理解你的难处,你如今一举一动离不开法术的辅助,我不会让你弃置不用。但个中分寸,你应该心里有数,既然来此训练,就一定要让训练有所成效。”

重岳教训他的理由很简单,就好比有人要以跑步锻体,但是他却忽然掏出了代步工具,快是快了,但是锻炼的初衷却丢掉了。

“云青萍,我不在时,你一定要监管他们二人。往后时日无多,不可再让他二人任性了,已经定好的方针,没有同我商量,就不得擅自更改。”

云青萍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答:

“是!”

1097年12月24日,玉门,7:38

入冬之后的玉门,也是白皑皑的一片。

不同于乌萨斯的是,炎国的冬天依旧充满了烟火气。

“雪下得好大啊。”

快八点了,天才蒙蒙亮,陈一鸣起床也不由得晚了一些。

仇白使劲伸了个懒腰也下床了。

“话说,你们乌萨斯人这两天是不是要准备过圣诞节了?”

“我们乌萨斯人一月份才过圣诞节。”陈一鸣一边刷牙、一边回应道。

“怎么又是我不知道的事情?”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懂的就自然多了。”

1097年9月30日,圣骏堡,22:10

“弟兄们,国家兴亡,就在此一举了!”

为首的军官点亮火把闯入了艾尔米塔什宫的前厅。

曾经在叛乱中被打碎的擎天巨神像已经被重建,纯洁无瑕的大理石被火焰染红。

但是一同被映红的,还有若隐若现的……弩手?

“为什么幻影弩手会在这里!”一名士兵大惊失色。

随后如雨般的弩箭从大理石阶梯上射下。

已经成功进入艾尔米塔什宫内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就在眼前,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退缩呢?

为首的军官正是这么想的,他振臂一呼,继续带领着其余的士兵冲杀上去。

前厅的大理石阶梯曾经接待过无数外国使节以及达官显贵,但它从未像此刻这般不可逾越。

面对占据高地的弩手,盲目冲锋是最不理智的行为。

但是孤注一掷的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一支沾染了致命的紫色的弩矢从上方降临,精准地击碎了军官的左腿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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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者当即跪倒,眼睁睁地看着从暗处浮现的浮士德逐步靠近。

“萨沙,就在这里审问他吧。今晚的事情可不能闹大了。”

浮士德宛如精准的仪器停下了脚步。

浮士德也在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

“霜火”已经从伊戈尔大厅中飘出,他似乎很喜欢这种登场方式,这独具特色的源石技艺仿佛能给他带来不亚于皇帝的威严。

负隅顽抗的士兵接连遭到击毙与缴械。

结果显而易见了。

半空中的“霜火”开始了审判:

“昔日第一集团军的勇士,陛下认可的英雄,彼得罗维奇,请您告诉我,您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做呢?我从不怀疑您的忠诚与智慧,可眼下,乌萨斯正在进行千年以来最伟大的事业与最神圣的战争,您此刻的一意孤行着实令人困惑。”

被称为彼得罗维奇的军官强忍着疼痛:

“正是因为我见证了乌萨斯的分裂、内乱,我也见证了阿列克谢陛下那一夜神圣的加冕仪式,我才不能允许你继续操纵国家驶向危险的悬崖!”

旁听的浮士德也明白了,霜火在政变的那一夜紧急拥立了阿列克谢,能见证当今陛下加冕仪式的,绝对是百战功勋了,然而——

“伊万诺维奇!你口口声声说要还政于陛下!可是你到现在为止,只是一味地让整合运动大权独揽!真正的忠臣、真正的爱国者绝对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

“‘爱国者’对此并无意见。”黑蛇用颇具讽刺意味的语言回复。

掀起叛乱的军官努力支撑着身体,继续指控:

“你让我们的国家债台高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我们乌萨斯不惧战争,但是……我们决不能沦落到,只能选择战争这一条路!短短半年间,国家的债务情况已经恶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如今除了战争与掠夺,没有别的手段再能偿还这些债务了!”

“你的言论,在我看来,其实不值一哂。我已经在议会中、在媒体前、在书刊上,无数次阐明我的理论了,金融上的些许把戏,不过数字罢了。

“当我们战胜了卡西米尔之后、能够直接将刀架在商业联合会的脖子上之后,难道还会担心,那些手无寸铁的家伙能用钱袋子勒住我们的脖子吗?

“乌萨斯的窗口期稍纵即逝,我又岂能按辔徐行?积累的债务,强大的外敌,这些难道不是激励这个国家的最好方式?乌萨斯拥有了实力,还要拥有动力……”

“疯子!”

“如果我耐心的解释只能换来无理的辱骂,那我也不介意采取更野蛮的手段……我会保证,你们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损害到乌萨斯伟大的事业分毫。”

受审的伤员下意识捂住了喉咙,火焰由内而外生发,将残缺的肢体吞噬殆尽。

随后,灰烬也随风消散,宫殿的地板再次变得纤尘不染。

连先前的血迹也被一并烧除。

“霜火”这才走到了浮士德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部:

“我很欣慰,萨沙。你的反应很迅速,如果不是你,这起骚乱绝对不会被扼杀在萌芽之中。你会一直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吗?”

“当然会,老师。”

“很好。不只是现在,不只是在行动上,我希望在那飘渺不定的未来中,你也始终能,同我站在一道;我们能一起面对汹涌的浪潮,我们能化作那指引乌萨斯、指引泰拉的浪潮。”

“……好的,老师。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夜还没有深,萨沙。再陪我走走吧,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少言寡语的浮士德点了点头,其余的幻影弩手则心领神会,纷纷离开了。

“想象一下,眼前不是平坦的地板,而是能供你攀登、上升的阶梯。”

“霜火”率先迈出了一步,踩在了空中,他的脚底仿佛真有依凭一般。

浮士德鼓起勇气跟了上去,于是两人走出了宫殿的大门,走到了空中,走到了双月之下。

夜晚的圣骏堡依旧美丽。

战火已经不会威胁到这里了。

至少现在不会。

“往南边看,告诉我,城市的南边有什么?”

“一条河流,那应该是阿提拉河的一段支流。”

能言善辩的领袖开口说道:

“对。在移动城市尚未建立的年代,这里只有广袤无比的平原,但是乌萨斯却要面对环伺的强敌,其中就有卡西米尔。

“那时候的卡西米尔,可以直接威胁到帝国的首都,天马们善于行军,一个昼夜的功夫,就能劫掠了圣骏堡,并安然返回。

“那时候的乌萨斯,所能依靠的屏障,就只有这一段小小的支流,幸好,它的水流足够湍急,哪怕是健壮的天马也会深陷其中。

“在夏季,天马们绝不敢贸然渡河来犯。但在冬季,河水结了冰,就再也无法阻拦敌人了。敌人的进犯和冬季的严寒同样致命。

“于是,为了生存下去,乌萨斯人会趁夜凿开冰河,让河水顺畅地流淌,乌萨斯人保持这个传统,持续了很多很多年……

“直到后来,乌萨斯人也可以打败卡西米尔人了,也可以踏过冬季的冰河长驱直入了。乌萨斯人再也不用趁夜凿冰了。

“到了那个时候,主动凿开冰河的,就变成了卡西米尔人。现在,我们要让凿冰,彻底成为他们的传统。”

1097年12月25日,玉门,20:25

“这边风景怎么样?”

夜空之中,陈一鸣抱着仇白漂浮着。

“好冷,我要抱得更紧一点了。接下来要干嘛?你要扮成圣诞老人吗?”

“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没什么礼物能带给大家。”

仇白打趣道:

“你要是到处乱飞、还乱钻别人的烟囱,第一个惊动的肯定就是玉门的守军。”

“老是在上面待着确实无聊,我们下去吧?”

“好……天气这么冷,我们要不改天吃一顿火锅吧?”

“要不要多叫点人?”

“我们那个小屋子也坐不下多少人。”

“当然是去下馆子。”

仇白又使了使劲、搂得更紧了:

“你肯定懂我的意思吧?”

“好吧,那就我们两个人,好好吃一顿火锅。”

信息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