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有孕,吵架(1/1)
萧夙朝指尖在膝头轻轻一点,目光扫向谢砚之:“砚之,带着你这位即将过门的夫人,谢过皇后。”
凌初染还在为那三十戒尺犯怵,闻言含糊地应了声:“谢霜儿……”
“放肆。”冷喝声骤然响起,夏栀栩不知何时已立在门边,一身银甲泛着冷光,她抬脚便往凌初染腰间踹去,力道又快又狠,“康铧镇国公府的女儿就是这般规矩?皇后娘娘在此,请药王谷谷主行大礼!”
凌初染被踹得踉跄后退,谢砚之连忙扶住她,却也只能认了,拉着她一同屈膝:“谢皇后娘娘周全。”
萧夙朝这才转回头,目光落在地上的澹台凝霜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揶揄:“皇后替旁人求了情,不该谢谢朕?”
澹台凝霜刚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押着她的侍卫竟学着夏栀栩的样子,抬脚狠狠踹在她雪背之上。
“你疯了!”萧夙朝脸色骤变,几乎是瞬间从主位上弹起,蹲身将澹台凝霜打横抱起,指尖抚过她泛白的侧脸,声音里的惊怒几乎要溢出来,“谁让你动她的?夏栀栩,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拖下去,废了他四肢!江陌残,立刻传太医!”
那侍卫本是想效仿夏栀栩在陛下面前挣点脸面,此刻见萧夙朝眼底的杀意,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位陛下哪里是舍得打骂皇后,方才那句“锁在榻上”,分明是独属于帝王的缱绻,旁人连碰一根头发都不行。
澹台凝霜窝在萧夙朝怀里,疼得额头渗出汗珠,声音细若蚊蚋:“陨哥哥……背疼……”
侍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奴才该死!奴才是昏了头了!”
萧夙朝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小心翼翼地将澹台凝霜往怀里拢了拢,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急切:“忍忍,太医马上就到。”
澹台凝霜趴在萧夙朝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顺着下颌线砸在他龙纹锦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水痕。她哽咽着攥紧他的衣襟,声音带着浓重的委屈:“陨哥哥,我好疼……他刚才踹得好重……”
谢砚之站在一旁,脸色铁青得像淬了冰,手按在腰间佩剑上,指节泛白——若不是顾及着殿内规矩,他此刻早已拔剑结果了那侍卫。凌初染更是慌得没了章法,踉跄着扑到萧夙朝身边,颤抖着手指搭上澹台凝霜的腕脉,片刻后才松了口气,抬头道:“脉象还算平稳,只是后背受了外伤,敷些药膏便无大碍。”
她顿了顿,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忽然压低声音,意有所指地补充:“不过……床笫之事,怕是得忍上十个月了。”
“什么?”萧夙朝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人,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有了?”
澹台凝霜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摇头,眼神有些闪躲:“不、不能吧……前几日还好好的……”
凌初染却站起身,对萧夙朝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朝哥,你跟我出来一下。”
萧夙朝眉头紧蹙,小心翼翼地将澹台凝霜交给宫人,又厉声道:“看好皇后!”这才跟着凌初染走出包间。
门刚掩上,澹台凝霜就攥紧了锦被,指尖泛白——她其实早就察觉身子不对劲,只是一直没敢说,此刻被凌初染点破,心里又慌又乱,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对上萧夙朝回头的目光。
包间外的回廊寂静无声,萧夙朝转身,语气带着不耐:“有话快说。”
凌初染转过身,脸上没了方才的慌乱,只剩严肃:“霜儿每次承宠后,你夜里都在干嘛?”
萧夙朝皱眉:“自然是哄她睡下,还能干嘛?”
“那你回去查查,”凌初染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太医院库房里的避子汤,最近是不是少了。”
萧夙朝瞳孔猛地一缩,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凌初染望着萧夙朝紧绷的侧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你们已经有五个崽了,霜儿那身子骨有多弱你不是不清楚,前几胎生得那样艰难,你还真舍得让她再遭罪?”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纸笔飞快写着什么,“我回头把安胎的方子让人送到养心殿,你盯着她日日喝,能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保全这对母子,还要看天意。”
萧夙朝指尖在廊柱上重重一磕,没应声,转身便掀帘进了包间。
“回宫。”两个字冷得像淬了冰,他弯腰将澹台凝霜打横抱起,臂弯收紧得几乎要将人嵌进骨血里。
澹台凝霜窝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龙涎香混着怒火的气息,看他那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凌初染定是把她喝避子汤的事说出来了。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指节泛白,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一路銮驾疾驰,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萧夙朝抱着人已大步跨进养心殿。殿内暖炉烧得正旺,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径直将澹台凝霜放在窗边的雕花软椅上,目光扫过周遭侍立的宫人,声音里的戾气几乎要将人冻伤:“都给朕滚下去!没有传唤,谁也不准踏进来半步!”
宫人们吓得噤若寒蝉,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厚重的殿门“吱呀”一声合上,将满室寂静留给了两人。
萧夙朝俯身,双手撑在软椅扶手上,将她圈在自己的阴影里。他眼底翻涌着惊怒与痛惜,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像带着冰碴:“你告诉朕,每次承宠过后,朕何曾离开过你半步?夜里守着你睡,晨起亲自看你梳妆,朕倒想问问你——你是如何躲过朕的眼睛,日日喝那避子汤的?”
他猛地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眼眶泛红:“澹台凝霜,你就这么不想再给朕生个孩子?还是说,在你心里,朕和这满殿的荣华,终究抵不过你那点不想再受苦的私心?”
澹台凝霜被他掐得下颌生疼,眼底却燃起一簇倔强的火苗,猛地挣开他的手,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嘶吼:“我不要!我不要怀!”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指尖死死攥着旗袍下摆,指节泛白:“你忘了前几胎我是怎么过来的?次次难产,次次在鬼门关前打转!我是神尊,是曾经统御一方的女帝,不是只会给你生孩子的容器!我不要最后落得个难产而死的下场!”
泪水终于冲破眼眶,顺着脸颊滚落,她仰头望着萧夙朝,声音里满是绝望的质问:“你眼里只有能不能再添个女儿、添个儿子,何曾想过我能不能活下来?!”
萧夙朝被她吼得心头一窒,喉结滚动着,语气软了几分,却仍带着不甘:“可你喝避子汤之前,就不能同朕商量一句吗?朕难道会逼你……”
“商量?”澹台凝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笑出声,眼泪却掉得更凶,“你会同意吗?在你心里,腹中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只是草芥吗?”
她步步逼近,直到两人鼻尖相抵,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诛心:“萧夙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人?还是说,你爱的,从来都只是那个能给你生儿育女的皇后?”
殿内的暖炉明明烧得正旺,却仿佛有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冻得人骨头生疼。萧夙朝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那些到了嘴边的话,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萧夙朝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他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却被澹台凝霜偏头躲开。他僵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指节微微颤抖:“朕知道爱不是索取,是付出。当年朕遣散后宫,废黜六院,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安心?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朕独宠皇后,为此挨了多少言官的唾沫星子?”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朝堂上的事能让朕怒不可遏,可在你面前,朕何曾摆过半分帝王的架子?朕永远是你的陨哥哥,护着你宠着你,这些年,对还是不对?”
澹台凝霜咬着下唇,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闷闷地点了点头。那些年的宠爱并非作假,他确实把能给的都给了她。
萧夙朝见她点头,语气却更添了几分执拗:“既如此,你喝避子汤,合该跟朕说一声才是。朕何时说过不准?可你瞒着朕,背着朕偷偷喝,这又是什么意思?是信不过朕,还是觉得朕会逼你?”
“我不是信不过你……”澹台凝霜的声音哽咽着,终于抬起泪眼,“我只是真的不想再怀了。你以为我怕的是朝臣的唾沫星子吗?我怕的是他们给你施压。”
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你的那些朝臣,一个个精得跟狐狸似的,不敢对你有半句怨言,便只会把矛头对准我。他们会说,皇后身子孱弱,却霸着后位不让;会说,后宫常年无新人,致使皇家子嗣单薄,皆是皇后这毒妇善妒所为。”
“我不怕他们嚼舌根,”她望着萧夙朝,眼神忽然亮了亮,带着一丝固执的温柔,“我知道你会护着我,刀山火海你都肯为我闯。可我怕啊,怕他们日日在你耳边念叨,怕他们用‘江山社稷’‘皇家香火’逼你,怕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殿内静得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气声,暖炉里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映得萧夙朝的脸色忽明忽暗。他望着眼前这个明明怕得要死,却还在替他着想的女人,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酸又涩。
萧夙朝猛地直起身,手背青筋突突直跳。方才眼底的痛楚骤然被一层寒冰覆盖,连声音都淬着凛冽的戾气,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令百官闻风丧胆的帝王。
“暴君?”他低低嗤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寒意,“真当朕这‘暴君’的名声是朝臣们空口白话编出来的?”
话音未落,他扬声朝殿外喊:“江陌残!”
守在殿外的暗卫统领应声而入,单膝跪地:“臣在。”
萧夙朝的目光扫过澹台凝霜煞白的脸,语气冷得像腊月的冰:“去太医院,端一碗堕胎药来。”
“陛下!”澹台凝霜猛地从软椅上站起,裙裾扫过地面的锦毯,发出细碎的声响。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方才还带着泪痕的眼瞬间睁得滚圆,“你……你说什么?”
萧夙朝却没看她,只盯着地上的江陌残,加重了语气:“现在就去。告诉太医院的院判,用最烈的药,朕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
江陌残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大气不敢出。他伺候帝王多年,自然知道陛下这话里藏着雷霆之怒,可看皇后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又实在不敢挪动半步。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澹台凝霜的指尖冰凉,方才还激烈跳动的心,此刻像是被那“堕胎药”三个字钉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疼。她不懂,明明前一刻他还在追问她是否信他,怎么转瞬就变得如此绝情?
澹台凝霜看着他冷硬的侧脸,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踉跄着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衣袖,指尖却在触到那冰凉龙纹的前一刻停住,声音带着破碎的颤抖:“我没有……我不是不信你……”
她是怕,怕他被朝臣逼得两难,怕他为了护她背上“昏君”的骂名,怕那些无形的压力压垮这个永远对她笑着说“有朕在”的男人。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萧夙朝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后退半步。他转过身,眼底是翻涌的怒火与失望,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滚开。”
他字字如刀,割裂了她所有的委屈与辩解:“你何时想通了,明白朕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子嗣,而是你的坦诚,何时再来找朕。”
澹台凝霜被他眼中的寒意刺得心头一窒,眼前忽然阵阵发黑。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腹中那点微弱的悸动仿佛也在这一刻沉寂下去,连带着心口那股熟悉的闷痛骤然爆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觉得天旋地转。
“扑通”一声,她直挺挺地倒在了冰凉的金砖上,鬓发散乱,脸色惨白得像纸。
“陛下!”江陌残吓得猛地抬头,膝行几步想去扶,又不敢擅动,只能焦急地嘶吼,“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萧夙朝浑身一僵,方才还紧绷如弦的脊背瞬间垮了几分。他猛地回头,看到地上人事不省的人,瞳孔骤然收缩,方才所有的怒火与狠话,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萧夙朝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将澹台凝霜打横抱起。她身子轻得像片羽毛,头歪在他臂弯里,唇色惨白得吓人。他几步跨到内殿的龙榻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平,掖好锦被,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时,声音里的急切几乎要溢出来:“传太医!立刻传太医!让太医院院判亲自过来!”
江陌残早已经飞奔出去传令,养心殿内瞬间乱作一团,宫人们捧着热水、帕子匆匆忙忙地进出,却都被萧夙朝一记眼刀逼得放轻了脚步。
不过片刻,太医院院判便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赶来,连叩拜都顾不上,连忙跪在榻边给澹台凝霜诊脉。他指尖搭在她腕上,眉头渐渐蹙起,片刻后才收回手,躬身回话:“陛下,皇后娘娘脉象虚浮,是忧思过度、心神耗损所致,并非急症。”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说来也奇,臣方才查了库房账簿,太医院的避子汤并未少过。反倒是近半年来,不少滋补气血的药材,都被落霜姑姑以皇后娘娘的名义调走了。”
萧夙朝的心猛地沉了沉,指尖攥紧了锦被:“她何时能醒?”
“回陛下,”院判拱手道,“娘娘只是一时气火攻心,臣开一副安神汤,喝下去静养片刻,约莫一个时辰便能醒转。”他看了眼萧夙朝紧绷的侧脸,又低声道,“其实娘娘每日喝的药,并非避子汤,而是落霜姑姑特意让人熬的温补汤剂,里头不过是红枣、枸杞、当归这些固本培元的药材,对女子身子极好的。”
萧夙朝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榻上人事不省的人。原来她根本没喝避子汤?那凌初染为何要说……他忽然想起澹台凝霜方才那句破碎的“我不是不信你”,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萧夙朝坐在榻边,指尖轻轻拂过澹台凝霜汗湿的鬓发,声音里的戾气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化不开的悔意与温柔。他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江陌残,语气沉了沉:“去,传落霜到偏殿候着,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准让她离开。”
江陌残心头一凛,瞧着陛下眼底翻涌的情绪,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道:“喏。”
待江陌残退下,殿内复归寂静。萧夙朝重新将目光落在榻上人苍白的脸上,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梦:“霜儿,听话。”
“是朕不好,方才不该跟你吵那么凶,”他喉结滚动着,语气里满是懊恼,“朕不跟你吵了,你醒了,好好听朕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印下一吻,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衣传过去,却暖不了她此刻冰凉的指尖。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檐角的铜铃偶尔发出一声轻响,衬得这内殿愈发安静,只剩下他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呢喃,伴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在空气里缓缓漾开。
萧夙朝起身时,衣摆扫过榻边的矮凳,发出一声轻响。他最后看了眼榻上沉睡的人,掖了掖被角才转身,脚步沉缓地往偏殿去。方才眼底的温柔被一层深不见底的寒色取代,龙靴踏在金砖上,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偏殿的烛火明明灭灭,落霜正垂首立在中央,见他进来,连忙屈膝行礼,声音平静无波:“请陛下安。”
萧夙朝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知道朕找你什么事吗?”
落霜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却仍是维持着躬身的姿态,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的避子汤,是奴换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涩意:“太医院那边,奴说娘娘近来精神欠佳,需用温补药材调理气血;到了娘娘跟前,奴却说……说这是陛下特意让人备的避子汤,还说陛下自有办法应付朝臣,让娘娘不必忧心。”
萧夙朝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既做了这些,为何不早跟朕说?”
落霜抬起头,眼眶泛红却没掉泪,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奴不敢欺瞒陛下。前几日替娘娘给您送绿豆粥去御书房时,那食盒底下压着张字条——”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凝重:“字条上是首藏头诗,拆开来看,字字都是要对娘娘腹中孩儿不利的意思。奴怕走漏风声会害了娘娘,更怕您知道了会分心,才……才敢自作主张换了药汤。”
落霜垂着眼,声音压得更低:“娘娘见了那字条,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让奴悄悄去查笔迹来源。几番比对下来,竟是……竟是慕容临渊的字迹。”
萧夙朝瞳孔骤然一缩,指尖猛地叩在身旁的梨花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落霜忙接着道:“娘娘说,她近来胎像本就有些不稳,索性便借着这由头装得更虚弱些,想引那藏在宫里的细作主动露面。毕竟慕容临渊远在蛮荒,若无人在宫内接应,怎会知道娘娘有孕的消息?”
“蛮荒……慕容临渊……”萧夙朝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是那个被先帝除名、圈禁在禁忌蛮荒的小十一?康铧国主康雍璟的胞兄,靳肆寒那个老狐狸藏在暗处的儿子?”
他猛地转身,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江陌残!”
守在殿外的江陌残立刻应声而入:“臣在。”
“你即刻带暗卫协助落霜,”萧夙朝语气凝重,“务必把慕容临渊在宫里的眼线挖出来,动静要小,万不可打草惊蛇。”
“喏!”
江陌残刚领命要退下,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夏栀栩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闯了进来:“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醒了,许是听见偏殿这边有动静,正发着脾气砸东西呢!奴才们怎么劝都劝不住,实在拦不住啊!”
萧夙朝心头一紧,方才的厉色瞬间褪去大半,转身便往内殿冲,连鞋跟蹭过地砖的声响都透着几分急切:“胡闹!她才刚醒,怎能动气?”
萧夙朝的靴尖刚跨过内殿门槛,就被满室的哭嚎惊得心头一紧。只见地上黑压压跪了一片宫女,个个头埋得极低,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哭喊声此起彼伏:“皇后娘娘饶命啊!”
榻上的澹台凝霜脸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眼神却淬着怒火,正抓起手边的白玉茶盏,扬手就要往地上砸。
“哎,干嘛啊这是?”萧夙朝几步冲过去,伸手稳稳接住她的手腕,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哄劝,“怎得才醒就发这么大火气?仔细伤着身子。”
澹台凝霜狠狠甩开他的手,别过脸去,声音又冷又硬:“要你管。”
萧夙朝转头瞪向一旁的夏栀栩,压低声音问:“到底谁惹娘娘生气了?”
夏栀栩缩了缩脖子,喏喏道:“方才底下几个小宫女嘴碎,趁着娘娘睡着,就在殿角议论今日您和娘娘争执的事,偏巧被醒过来的娘娘听见了。娘娘本就心里不舒坦,一听这话当即就炸了,起身就要砸东西,拦都拦不住。”
“议论本宫?”澹台凝霜猛地转头,目光像刀子似的扫过跪在最前头的一个宫女,那宫女腕间赫然戴着一支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正是前几日她找不到的那支。她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桌上的鎏金烛台就要扔过去:“来人!把那贱婢手上的镯子给本宫摘下来!竟敢偷戴本宫的首饰,还敢背地里嚼舌根议论本宫与陛下吵架,胆子肥了是不是!”
“是是是,皇后的首饰也敢动歪心思,确实该罚。”萧夙朝连忙按住她的手,柔声哄道,“消消气,仔细动了胎气……”
话还没说完,澹台凝霜反手就攥住他的耳朵,另一只手扬起来,“啪”的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扇在了他脸上。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连哭嚎的宫女都吓得闭了嘴。萧夙朝捂着脸,愣了片刻,随即却低笑起来,非但没生气,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声音放得更柔:“气出了?还疼不疼?”
澹台凝霜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怔,攥着他耳朵的手不由得松了松,眼眶却又红了。
澹台凝霜被他那句“还疼不疼”堵得一噎,猛地抽回手,抓起榻边的锦垫就往地上砸,嘴里咬着牙低骂:“神经病!你们一个个都是神经病!”
锦垫落在地上没什么声响,她又去够桌上的玉瓶,却被萧夙朝一把攥住手腕。他顺势将人往怀里带,双臂牢牢圈住她的腰,任凭她在怀里挣了两下,只低头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好了好了,别砸了。”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微微起伏的脊背,像安抚炸毛的猫:“气坏了身子,惊动了胎气,多不划算?那些嚼舌根的奴才,回头朕亲自发落,保证让你解气,嗯?”
澹台凝霜起初还在他怀里扭动,可他的怀抱温热又坚实,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渗进来,带着让人莫名安心的力道。她闹了这半晌本就没什么力气,渐渐的,挣扎的幅度小了,只剩下肩膀还在微微发抖,鼻尖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萧夙朝察觉到她的软化,拍着背的手更轻了些,低声哄道:“乖,听话。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得替肚子里的小家伙想想。”
澹台凝霜的声音突然哽住,挣扎的动作也停了,肩膀微微耸动着,带着浓重的鼻音反问:“我替他着想了,谁替我着想?”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所有的强硬。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了层湿意,方才的盛怒褪去,只剩下满心的委屈与不甘。腹中的胎动恰在此时轻轻传来,一下一下,像是在呼应她的话。
萧夙朝的心猛地一揪,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另一只手温柔地拂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朕替你着想。”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肩,试图让她躺回榻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肌肤,语气里满是焦灼:“听话,先躺下歇着。你方才发了那么大火,又动了气,若是真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他边说边拿过一旁的锦被,想替她盖在身上,却见澹台凝霜猛地别过脸,眼泪终究没忍住,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明黄色的锦缎被褥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萧夙朝见她掉泪,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反复揉搓,又酸又软。他蹲下身,视线与榻上的人平齐,拇指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声音放得愈发温和:“还气呢?”
他叹了口气,指尖在她泪湿的眼角蹭了蹭,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朕方才是气你瞒着朕那些烦心事,可静下心来想想,更气朕自己。”
“气朕没护住你,让你受了委屈,还被这些眼皮子浅的奴才看了热闹,嚼了舌根。”他执起她的手,轻轻放在唇边碰了碰,目光恳切,“是朕的不是,凝霜,朕跟你道歉,好不好?”
澹台凝霜本就憋着股气没处撒,听他这般说,眼圈更红了。她猛地抬脚,照着他膝头就踹了一下,力道却轻得像挠痒,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本来就该道歉!”
萧夙朝顺着她的力道微微晃了晃,非但没躲,反而低低笑出声来。他握住她还没收回的脚踝,指尖顺着她的小腿轻轻摩挲着,语气里满是纵容:“是是是,朕该道歉。那皇后娘娘打算如何罚朕?只要你消气,哪怕是罚朕抄百遍《女诫》,朕都认。”
澹台凝霜被他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惹得心头火又窜上来几分,方才压下去的委屈混着羞恼一并涌了上来。她猛地抬脚,这一脚可比方才重了些,结结实实踹在他小腹上,嘴里嗔怒道:“谁要你抄那劳什子东西!”
萧夙朝闷哼一声,却依旧没退开,反倒往前凑了凑。澹台凝霜见状更气,一把薅过身边的锦缎枕头,狠狠砸在他脸上:“少在这儿烦我!滚出去睡!”
枕头软绵绵的,砸在身上没什么力道,却带着她十足的怒气。萧夙朝接住枕头,顺势往榻边坐了坐,鼻尖还萦绕着她发间淡淡的兰花香。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可怜兮兮:“这深更半夜的,让朕去哪儿睡?御书房的硬榻硌得慌,万一冻着了,明日谁来给娘娘请安赔罪?”
“爱去哪儿去哪儿!”澹台凝霜别过脸,耳根却悄悄泛起红晕,“反正这殿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萧夙朝低笑起来,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却被她扬手打开。他也不恼,只把枕头往旁边一放,慢悠悠道:“那朕就在这儿守着,地上铺层褥子就行。娘娘要是气消了,随时唤朕,朕保证立刻滚回榻上伺候。”
这话刚说完,就见澹台凝霜抓起案上的书卷又要扔过来,萧夙朝连忙举手讨饶:“好好好,臣退到外间守着,总行了吧?”说着,他却不动地方,只定定望着她,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快要溢出来,“不过得等娘娘睡熟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