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闹剧与乱象(1/1)
一个接一个的年轻军官,拔出了自己的军刀。
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一张张扭曲而狂热的脸。
他们决定,在天亮之前,发动一场“兵谏”。
而此刻,在联队指挥部里,近藤信也一夜未眠。
他没有去管外面的混乱,他知道堵不如疏,让士兵们发泄一下也好。
他只是坐在地图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苦茶。
副官忧心忡忡地走进来:“联队长,黑藤少尉他们……好像在集会。”
近藤信放下茶杯,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让他们闹吧。一群被烧坏了脑子的孩子罢了。”
“可是,我担心他们会做出极端的事情。”
近藤信看着地图上,莱阳县城外那些代表着八路军的红色小箭头。
那些箭头,在一夜之间,似乎变得多了起来,也更近了。
“我们真正的敌人,已经不是这群孩子了。”他幽幽地说:“是怎么让我们这一千多人,活着离开这片土地。副官,给青岛的方面军司令部发电,询问具体的投降事宜和撤退路线。快!”
“哈伊!”
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同时运转着。
一个想要血战到底,一个想要体面回家。
它们就像两列即将迎头相撞的火车,而这条铁轨的名字,叫做“战败”。
……
平度,胶东半岛的另一座县城。
独立混成第五旅团的旅团长,宫本少将,正面临着比近藤信更头疼的局面。
他的旅团下辖五个大队,分散驻扎在周围十几个据点里。
天皇的“玉音放送”,像一把无形的铁锤,把这条原本还算严密的指挥链砸得七零八落。
通讯兵的报告一份接一份地送来,每一份都让他本就稀疏的头发掉得更厉害。
“报告!高密大队电报,大队长冈村中佐于今日下午,在指挥部切腹自尽!目前整个大队陷入混乱,下级军官正在为是否投降爆发冲突!”
“报告!诸城据点失去联系!据逃回来的士兵说,据点里的皇协军发生哗变,与守军发生交火!”
“报告!即墨方向,第三大队报告,他们遭到了八路军的大规模围攻,请求战术指导!”
宫本少将看着最后一份电报,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战术指导?一群八嘎!都这个时候了,还要什么战术指导?告诉他们,要么投降,要么死!”
他吼完,又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知道,这不能怪手下。
整个帝国的高层,都没有给他们任何“战术指导”。
一份语焉不详的广播,就想让数百万骄横惯了的军人放下武器?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旅团长阁下,”参谋长忧心忡忡地站在一旁:“我们必须尽快拿出一个方案。现在各个部队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不等支那人来打,我们自己就先崩溃了。”
宫本少将烦躁地摆摆手:“我能有什么方案?等青岛的命令吧。”
他现在就像一个漏了气的皮球,再也提不起丝毫精神。
想当年,他也是意气风发,梦想着在龙国大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可打了八年,他得到的只有一身的伤病和无尽的厌倦。
现在,战争终于结束了,他只想回到奈良老家,看看院子里的樱花开了没有。
但有的人,不想让他回家。
……
莱阳城,凌晨四点。
天色是最黑的时候。
黑藤小次郎带着他那十几个“同志”,如同一群幽灵,从营房里潜行而出。
他们的脸上涂着黑色的油彩,腰间除了武士刀,还插着南部十四式手枪。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殉道者般的狂热光芒。
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军械库。
看守军械库的是个老军曹,叫渡边。
就是白天那个念叨着“回家”的上等兵的父亲。
老渡边五十多岁了,牙都快掉光了,因为儿子在部队里,他才一直没退役。
此刻,他正靠在军械库的门上打盹,怀里抱着一杆空膛的步枪,嘴角还流着哈喇子,梦里大概是他老婆做的味增汤。
“动手。”黑藤小字郎低声命令。
两个年轻少尉悄无声息地摸了上去,一人捂住老渡边的嘴,另一人手里的刺刀,干净利落地捅进了他的心窝。
老渡边连哼都没哼一声,身体抽搐了两下,就软了下去。
他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梦里的安详。
黑藤小次郎厌恶地看了一眼尸体,仿佛那不是一个帝国的士兵,而是一只肮脏的臭虫。
他一脚踢开尸体,示意手下撬开军械库的大门。
沉重的铁门被撬开,一股浓重的枪油味扑面而来。
看着一排排码放整齐的九九式步枪、歪把子机枪,还有一箱箱黄澄澄的子弹,这群叛乱者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分发武器!目标,通讯室!指挥部!”黑藤小字郎压低声音,但语气中的兴奋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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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们搬出第一箱子弹的时候,一阵“咔嚓咔嚓”的枪栓声,从军械库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从仓库的阴影里,从屋顶上,从墙角后,对准了他们。
黑藤小次郎等人浑身一僵,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
联队长近藤信,披着一件军大衣,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十名手持武器的士兵,大多是联队里的老兵。
他们的眼神冰冷而疲惫,看着黑藤等人的目光,就像在看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黑藤,把枪放下吧。”近藤信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黑藤小次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没想到近藤信居然早有防备。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手枪,指向近藤信:“近藤!你这个帝国的叛徒!国贼!”
“我是叛徒?”近藤信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了让手下的弟兄们能活着回家,我是叛徒?那你呢?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荣誉,就要拉着一千多人去送死,你又是什么?是英雄吗?”
他向前走了一步,完全无视黑藤指着他的枪口:“我问你,黑藤。你杀死了渡边军曹。他为帝国服役了三十年,他的儿子就在你的手下当兵。”
“他只想活着回家,和你一样。你杀了他,你的武士道,就是教你向自己的同胞挥刀吗?”
黑藤小次郎握枪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我再问你,”近藤信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就算控制了联队,然后呢?去和八路军拼命?我们一千人,对方有多少?一万?两万?”
“我们的子弹打光了怎么办?粮食吃完了怎么办?你那颗被武士道精神塞满的脑袋,想过这些吗?”
“为……为天皇尽忠!玉碎!”黑藤嘶吼着,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底气不足的颤抖。
“玉碎?”近藤信冷笑一声:“说得好听。我告诉你什么是玉碎。就是你的肠子被子弹打出来,躺在地上哀嚎,最后被支那人用刺刀捅死。”
“就是你的尸体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最后连块墓碑都没有。你死了,你的父母谁来养活?你的妻子谁来照顾?”
“东京的报纸上或许会写上一句‘黑藤少尉英勇战死’,然后呢?两天之后,谁还记得你?”
近藤信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在场所有叛乱军官的心里。
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开始动摇了。
“别听他的!”黑藤小次郎疯狂地大叫:“他在妖言惑众!他是懦夫!开枪!杀了他!”
他身后的几个死硬分子,下意识地举起了刚刚拿到手的步枪。
“砰!”
一声枪响。
但开枪的不是黑藤,也不是他的同伙。
是近藤信。
他手里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南部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黑藤小次郎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绽开的血花。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血沫。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最终仰天倒下。
那双到死都燃烧着狂热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
“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近藤信身后的老兵们齐声怒吼,枪栓拉得哗哗作响。
叛乱的军官们彻底懵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温和的联队长,竟然会真的开枪,而且枪法如此果决。
“当啷……”
第一个扔掉武器的,是那个之前稍显犹豫的少尉。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场酝酿中的“兵谏”,就这样在黎明到来之前,被一颗子弹,粗暴地终结了。
近藤信看着黑藤的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收起手枪,对身后的副官命令道:“把这些人都关起来。把渡边军曹……好好安葬。告诉他儿子,他父亲是英雄。”
“哈伊。”
近藤信转过身,走向指挥部。
他的背影,在微曦的晨光中,显得无比萧索。
他杀了一个疯子,却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在整个龙国,像黑藤这样的疯子,还有成千上万。
而就在莱阳城内发生火并的同时,城外的山坡上,几个穿着粗布军装的人,正举着望远镜,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整场闹剧。
“嘿,团长,这帮小鬼子还真打起来了。”一个年轻的战士放下望远镜,笑着对旁边一个中年人说。
中年人叼着一根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狗咬狗,一嘴毛。沉住气,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等他们自己把自己折腾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去收场。”
他吐出一个烟圈,烟圈在清晨的空气中袅袅散开:“传我命令,让各营都把包围圈扎紧了。一只苍蝇,也别想给老子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