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反目(1/1)

叶云横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他受不住了。

哪怕是李相用妻儿要挟,他也想招了。

可这一日,无人观刑,连行刑的刽子手都一副急着早些完事的样子,根本无人关心他是不是有话说。

回到监狱,大夫给他包扎喂药,以保他不死,叶云横请求大夫,“给我个痛快吧,求您了,下辈子我当牛做马报答您。”

大夫却啐了他一口,“老夫可不敢奢望你这卖国贼的报答。

叶将军教导你多年,又是你亲姑姑,你说害就害,如此等忘恩负义之人,谁敢信你鬼话。

再说了,你落得如此下场,全是你活该,你想逃避惩罚,还想拉老夫下水,做梦呢。”

大夫觉得叶云横这样的就该死,但是直接杀了也实在便宜了他。

眼下这刑法就很好,只是日日要给这种人处理伤势,他也烦得很,不由碎碎念。

叶云横见大夫不愿帮他,失落地瘫在地上。

日日受割肉之行,他眼下虚弱得很,多说一句话都累,可身上的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样的日子让人生不如死,他闭上眼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了结自己。

但手脚皆被束缚,牢房外有狱卒轮流盯着,求死艰难。

隔壁又传来惹人厌烦的低啜声。

刚开始的那两日,被押回牢房后,叶晚棠都是大哭大闹,不肯再去观刑,要不就是比划着要见帝后。

狱卒不惯着她,闹一次就用沾着盐水的鞭子抽她。

打疼了,她再不敢闹,可每次行刑回来都能听到她呜咽。

叶云横知道她为什么哭。

吓得!

可她的哭提醒着他,翌日又要遭受割肉之痛,心里愈加烦躁厌恶,那哭声听着就像是厉鬼催命。

这些时日,他们兄妹没少吵架,他后悔为她出气暴露了自己,叶晚棠呜啊的声音里也是怨气冲天。

兄妹俩本就不多的情分,早已变成了生死仇恨。

叶云横想,若是父母没有生下叶晚棠就好了。

没有她,就没有调包之事,他就不必害怕秘密暴露而对姑姑下手。

其实以姑母仁义的性子,就算不给他兵权,只要他上进努力,姑母也会安排好他的未来,可父母却调包了姑母的孩子,他害怕姑母迁怒他。

“你才是真正的灾星!”

这话这些日子,叶云横不知骂了多少遍。

“你才是灾星!”

叶晚棠听到后,心里骂道,“若不是你藏着掖着不如实交代,时晏怎会想出这折磨人的法子,我都是被你连累的。”

她被关的这些日子,也琢磨出时晏对叶云横的用意了,就是逼他招认。

而她纯属被他连累。

可她说不出来,只能呜呜啊啊的。

但叶云横却莫名的听懂了她的意思。

对于已经后悔的他来说,叶晚棠这无疑是往他伤口戳刀子。

若早些交代,或许能换个好死。

人的心态改变后,他再也不觉得孩子出现在刑场,是李恒想让孩子送他,分明就是李恒的威胁。

既然李恒不仁,那就不能怪他不义。

因而得知皇帝要重审他,又看到粪水里的李恒,叶云横想也没想,一股脑全召了。

素来风光体面的李相国,坐在一团污秽里形容狼狈,叶云横便知他栽了,再也不可能护着他的孩子们了。

亦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过护着。

叶晚棠极力张嘴,她想说,“李恒先前为她求情,定是看在叶云横的份上,说明叶云横和李恒有牵扯。”

她如此是为了求得皇帝赦免,赦免她每日观刑,甚至留她性命。

可惜她说不出来,也晚了。

多日来的惊吓让她已经有些疯癫,又失了表功的机会,无法求得恩典,她气的一口咬在叶云横身上。

叶云横也顾不得推开她,哭求皇帝给他一个痛快。

看了眼不成人形的两人,皇帝看向叶桢。

他知道这世间最恨这兄妹二人的,是叶桢。

皇帝将他们的生死权交给叶桢。

叶云横求死心切,难得聪明,亦反应过来,朝叶桢磕头,“我错了,我不该害死姑母。

其实我知道,姑母对我比爹娘对我还好,是李恒告诉我,姑母对我家的秘密有所察觉,我害怕失去拥有的一切,才犯了糊涂。”

他指向李恒,“是他一直怂恿吓唬我,他记恨姑母曾提点沈夫人自立,觉得沈夫人不听他的话,是受姑母唆使。

他瞧不上女子,姑母却胜过许多男子,他心中不平衡,觉得朝堂该是男人的地盘。

亦是他担心姑母活着,会阻碍他的大业,都是他,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晕了过去。

而叶晚棠也在叶云横的举动里,反应过来,眼下求叶桢比求皇帝更有用。

纵然她不甘,可她更怕被一刀刀割肉,二十日快到了,马上就到了她受刑的日子。

她一日都熬不住,何况是十日。

恐惧占了头筹,她再顾不得与叶桢争高下,再顾不得颜面,拼命朝叶桢磕头,只求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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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桢看着她额头的鲜红,沉沉呼出一口气。

她承认,看到仇人如此下场,她很痛快。

但这场复仇历经九个月,很快就是除夕,叶桢想将过去的事留在旧年。

便要朝皇帝点点头。

暗斋事发,有不少官员落马,各衙门有的忙了,皇帝也不愿再留着这两人,浪费衙门人力,便判了两人即刻凌迟。

而苏侍郎揭露了不少李恒官场上的勾当。

秦家家主作为李恒的钱袋子,亦交代了李恒借秦家之手大肆敛财等罪行。

还有他妻子乃李恒亲侄女的事,亦如实交代了。

这边刚说完,李时苓等人也被送了过来,见李恒事败,李恒的亲弟弟李晟,也就是李时苓的父亲,还没被用刑,就什么都交代了。

“王朝灭亡时,我才三岁,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大哥的谋划。

是他十岁时寻到与他容貌相似的李家子,接近他,模仿他,最后杀了他,顶替他做了李家的孩子。

我很小就被他送了人,与他接触不多,后来他在京城做了官,才又安排我来京城娶了罗家女。

想安插侄女进定远王府时,他又逼着我与罗氏和离,让罗氏带着侄女去边城,而我则续娶了他寻来的带有西月月牙氏血统的女子。

我虽是月牙氏后代,但我没做过对大渊不利之事,求皇上饶我一命。”

“你……”

先前昏迷,被大夫弄醒的李恒,听了亲弟弟的话,险些再次晕倒。

“你怎能如此对我,这么多年我费心费力护你周全,对你从无要求,只要你快乐……”

“那是你以为的快乐,你自己顶替了李家子,便强势的要我也姓李,好叫我时刻记得自己是你的弟弟,得任由你摆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亲弟李晟打断。

“可你想过没有,收养我的李家人对我好不好,你知道定远王府不好接近,想利用罗氏医术,不曾问过我愿不愿意娶。

等我好不容易接受了她,看着一双儿女,觉得日子也算圆满时,你又不顾我意愿,将别的女子塞给我,要我为月牙氏延续血统、

逼我和罗氏和离,让我落得一个贪图罗家医学,将罗家占为己有后,又抛弃糟糠的骂名。

你厌恶沈氏,却不愿休他,不就是不愿被世人戳脊梁骨,可你却让我背负骂名。

我的儿子被你留在身边,为你当牛做马,我的女儿被你嫁去秦家。

我才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前程该由我决定,你却问都不曾问过我。

王朝没了,我们能侥幸活下来,我很知足,你却不满足,搞东搞西,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如今还连累了我。”

亡国后,李恒与弟弟相依为命,他是个重视血统之人,故而将弟弟视做唯一亲人,排在几个子女前头。

将李时苓留在身边,是为提拔,将侄女嫁去江南,是他认为最好的妥善安置。

他在侄子侄女头上花的心思,远比他花在自己孩子身上的多。

李晟的话简直就是在诛他的心!

比今日事败更叫他痛心!

他捂着心口,压下喉间腥甜,正欲怒斥李晟时,听得李晟道,“陛下,草民虽是月牙氏,但三岁便到了大渊,长在大渊。

身无缚鸡之力,从不曾参与李恒的事,实在是无辜至极啊。

草民也知自己的身份留在大渊不合适,恳求陛下饶草民性命,允草民回西月国,往后再不踏入大渊半步,否则便不得好死。”

他发毒誓!

李恒要呵斥的话,顿时咽回腹中,改而骂道,“没有良心的东西,早知你是这么个东西,我当初就不该带着你逃离。”

弟弟突然与他反目,是为求生,但他看出来了,弟弟也有做戏的成分。

只要大渊没了,他再回来就算不得违背誓言。

而他们兄弟做梦都想拿下大渊,等借大渊势力夺回西月后,再两国合并,自然王朝就得重新命名。

他们私下甚至连新王朝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听懂了弟弟的意思,佯装与他反目,博得生机后再图其他。

虽还是有些心痛,但能让弟弟活下去,他们月牙氏才有机会。

承业手里有三万私兵,若弟弟活着,或许能帮着承业一起逃回西月。

可却听得皇帝道,“既知你兄长的心思,多年不举报,与之同罪。”

“我,我不敢呀。”

李晟装得很怯懦的样子,“大哥强势,我自小在他手里讨生活……”

“含有乌香的如意膏出自你手吧?”

叶桢打断他的话,“这些年往来西月,将乌香贩入大渊的亦是你。”

从李时苓离京,谢霆舟便派人一路尾随了,怎可能没有李晟的证据。

随着她话落,邢泽将一沓子罪证呈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看完,得知李晟这些年用乌香谋利,祸害了不少大渊百姓,气的直接下令凌迟李晟父子三人,以及他的继夫人。

几人被拖下去后,皇帝视线落在了平昌侯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