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抢了“盗贼”!(1/1)
下山的路更难走,几乎是在陡坡上摸索着往下蹭。
等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村口,已是月上中天。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还透着微弱的油灯光。
村口一棵大槐树下,蹲着个抽旱烟的老汉,正是安和村的村长周福贵。他显然被这深更半夜,从山上下来还带着伤员的一行人吓了一跳,烟锅差点掉地上。
“谁……谁啊?”周福贵站起身,警惕地端着烟杆。
“周老哥,是我,犀牛村的陈其!”陈其走上前,压低声音。
“陈其?”周福贵借着月光凑近一看,认了出来,又看到后面狼狈不堪,面生的周文清一家,尤其是被邓通背着、脸色惨白的淑芬,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叹了口气,烟锅在鞋底磕了磕:“唉……造孽啊……快,快跟我来!”
他把众人带到村尾一处偏僻、低矮的土坯房前。
房子很旧,但还算完整。“这是以前守林人住的地方,空了好些年了,委屈周老师一家先凑合住下。”周福贵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邓通小心翼翼地把淑芬放在屋里那张铺着些干草的土炕上。
吴二愣子也扶着几乎虚脱的周文清坐下。
小海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小脸上满是疲惫和惊恐。
陈兴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是在城里买的伤药和一小块干净的布,递给周文清:“给大嫂清理下伤口,敷上药,能消肿止痛。”
周文清颤抖着手接过,看着那寻常却在此刻无比珍贵的伤药,再看看眼前这几个素不相识,却救他们于绝境的汉子,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为两行滚烫的热泪。
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吴二愣子,“噗通”一声,朝着陈兴平几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恩公!几位恩公的大恩大德……周文清……无以为报!下辈子……下辈子做牛做马……”他声音嘶哑破碎,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炕上的淑芬也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被邓通按住了。
“使不得!快起来!”陈兴平眉头一皱,和旁边的陈其同时伸手,一把将周文清从地上拽了起来。
周文清浑身瘫软,全靠两人架着才没再次摔倒。
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着:“……谢谢……谢谢你们……”
他哆嗦着手,摸索着打开那个视若生命的蓝布包袱。
里面果然是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几卷画轴,还有一方用旧棉布包着的砚台。
他看都没看这些,手却伸进包袱最深处,摸索了好一会儿,掏出一个用褪色红绒布包着的小东西。
他颤抖着打开红绒布,露出一枚小小的、样式古朴的金戒指!
戒面没有任何宝石,只有简单的云纹,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着微弱的光泽。
“恩公……”周文清双手捧着那枚小小的金戒指,递向陈兴平,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祈求,“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这是我祖母留下的,一点念想……不值几个钱,恩公若是不嫌弃……请务必收下,聊表心意……”
陈兴平的目光落在那枚小小的金戒指上,又扫过周文清那身补丁摞补丁的破旧长衫,和他妻子背上那条狰狞的伤口,最后落在他儿子那双惊惶未定的眼睛里。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戒指,而是用力地、稳稳地握住了周文清那双冰冷颤抖的手,将那枚戒指连同红绒布,一起紧紧合拢在周文清的手心里。
他回答:“你收好。这东西,是念想,更是你祖母留给你的根。我们救人,不图这个。你们一家平安,比什么都强。”
周文清愣住了,手心里的戒指硌得他生疼,更疼的是心底翻涌的酸楚和巨大的感激。
他看着陈兴平那双在油灯下显得异常深邃坚定的眼睛,喉头滚动,最终只是更紧地攥住了那枚戒指,泣不成声。
陈其拍了拍周文清的肩膀:“周同志,安心住下。周老哥,”他转向村长周福贵,“这家人,就托付给你照应了。那三个杂碎吃了大亏,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敢再来,但也要提防着点。”
周福贵重重点头:“放心!只要在安和村的地界,我老周头拼了这把老骨头,也护他们周全!”
陈兴平最后看了一眼这破旧却暂时安全的土屋,对陈其道:“其叔,天太晚了,我们先回。”
“好!”
几人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土屋里,油灯如豆。
周文清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包袱和那枚小小的金戒指,听着窗外远去的脚步声,看着炕上终于能安稳躺下的妻儿,压抑了许久的哭声,终于彻底释放出来。
陈兴平几人听着周文清哭的声音,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这吃人的世道啊。”
“普通人要想活下去,也太难了吧……”
“树大招风啊……”
夜色浓稠,几道黑影踩着崎岖山路,几人聊着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邓通一脚踢飞挡路的石子,那石子骨碌碌滚下山涧,好半天才传来一声闷响。“操!”他狠狠啐了一口,仿佛要把胸中那股憋闷全吐出来,“白瞎了半日功夫!连根兔子毛都没摸着!空着手回去,家里那几个小的眼巴巴盼着开荤呢!”
他烦躁地拍了拍肩上冰冷的土铳枪管,发出沉闷的声响。
旁边的张长弓叹了口气,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谁说不是呢……点背,净碰上糟心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的枪,心情烦躁。
走在最前头的陈其闷头赶路,只传来他粗重的呼吸声,没搭腔。
他手里那杆老套筒的枪口,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指向地面。
陈兴平一直沉默。
他走得不快,一直在心里盘算事情。
就在邓通忍不住又要骂娘时,陈兴平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突兀地停在路中央,后面低头走路的邓通差点一头撞上他宽阔的后背。
“哎哟!兴平哥,咋了……”邓通揉着撞痛的鼻子,话没说完,就对上了陈兴平在昏暗天光下转过来的脸。
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浓眉下的眼睛却亮得吓人,直直地穿透了夜色,钉在邓通脸上,也钉在闻声看过来的陈其、张长弓和吴二愣子脸上。
“哥?”陈其心头一跳,立刻警觉起来,手习惯性地摸向枪托。
陈兴平没立刻回答。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眼前几张熟悉的面孔,最后落回邓通脸上,声音压得极低,砸在每个人心头。
“他们能抢周文清,就证明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个行当了,他们说不定还抢了别人不少东西。”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子,“凭啥咱们,就不能找他们‘借’点路费?”
“这几个孙子家底贼厚,今天我们打扰了这几个孙子的好事,保不准他们之后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威胁我们,我们还不如去收拾一下这几个家伙!”
邓通张着嘴,那句抱怨彻底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
陈其听着陈兴平的话,握着枪托的手猛地一紧,指关节捏得发白。
张长弓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了一下。
连一贯沉默如山石的吴二愣子,喉结也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粗重的呼吸声骤然粗重了几分。
“兴平……哥?”邓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是说……去搞那三个戴红箍的?”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仿佛那三个字烫嘴。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陈兴平的声音冷硬如铁,目光扫过众人,“那姓周的包袱里,顶天了就是点字画破砚台,就值得他们往死里逼?以前他们抢的东西,哪个不比那包袱值钱百倍?你们以为,那三个杂碎真能咽下这口气,真能忘了?”
“他们不敢明着来犀牛村,怕咱们手里的家伙。可他们今天敢追姓周的一家追进山,明天就敢蹲在咱们村外头打黑枪!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陈兴平的声音斩钉截铁,“与其等着他们像毒蛇一样缠上来,不如……咱们先下手,断了他们的念想!也断了他们再祸害人的本钱!而且,还要让他们滚出这片地方,他们要是还想干下去,可就别怪我的枪不认人了!”
陈其眉头拧成了疙瘩,眼底翻腾着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陈兴平:“哥,这……这可是抄家劫舍的勾当!万一……”
“万一啥?”陈兴平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他们算哪门子‘家’?一群披着红皮、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狗!抄他们的‘家’,是替天行道!替那些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的人讨点利息!”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短暂的死寂。
陈其几人虽然跟着陈兴平进山打猎胆子大了不少。
可是却还是第一次去抢东西……
所以几人才没下定决心。
邓通脸上的惊疑未定,渐渐被一股凶悍的戾气取代,他猛地一跺脚,把肩上的土铳往上一抬:“操!干了!兴平哥说得对!那帮狗日的,抢别人抢得,凭啥抢不得他们?老子早憋一肚子火了!弄他们!”
吴二愣子瓮声瓮气地开口,声音低沉却像石头落地般坚定:“听兴平哥的。”
他握紧了手里那杆沉重的大抬杆。
张长弓深吸一口气,回答道,“算我一个。这世道,老实人活该被欺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陈其脸上。
他沉默着,脸绷得紧紧的,胸膛起伏。
过了好一会,他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里的挣扎最终化为一片狠厉:“娘的!干了!刀头舔血,总好过被人背后捅刀子!哥,你说,咋弄?”
陈兴平紧绷的下颌线终于微微松动,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县城西头,靠近乱葬岗那边,有个废砖窑,破得就剩个门框顶着。那三个杂碎,昨天吃了大亏,城里不敢待,又没脸回他们老窝,十有八九还在那儿猫着养伤、琢磨怎么报复!那就是他们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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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闪过一抹猎人锁定猎物般的精光:“趁他们伤着,趁热打铁!今晚就摸过去!城里宵禁,路上反而清静!”
“走!”陈其再无疑虑,低喝一声,率先迈开脚步。
几条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山魈,掉转方向,不再回村,反而朝着县城的方向跑去。
月黑风高。
惨淡的月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勉强勾勒出县城低矮、破败的轮廓。
白日里喧嚣的街道,此刻死寂一片,只有野狗偶尔拖长的吠叫,在空旷的街巷里回荡,更添几分瘆人。
陈兴平几人如同贴着墙根游走的壁虎,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城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焚烧垃圾和劣质煤烟混合的呛人气味,还有乱葬岗方向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腐土和草木灰的气息,令人作呕。
前方,那废弃砖窑黑黢黢的轮廓,像一头蹲伏在黑暗里的受伤野兽,隐约可见。
“分开,包过去。”陈其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淹没在风声里。他做了个手势。
几条人影立刻散开,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无声无息地融进更深的阴影。
陈兴平和陈其,一左一右,猫着腰,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如同两道贴着地面掠过的疾风,率先逼近了砖窑那黑洞洞、仅剩一个歪斜门框的入口。
一股浓烈的劣质烟草味,汗馊味,还有血腥和草药混合的怪味,从破窑深处飘散出来。
这几人抢了东西,可不敢立马进城,就怕有人去报警。
这个废弃的砖窑,就是他们的根据地。
这里面,还藏了不少宝贝!
“……操!轻点!你他妈要疼死老子啊!”一个压抑着痛苦,带着浓浓怨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彪子。
紧接着是狗蛋那有气无力的哼哼:“哎哟……我的肠子……那狗日的乡下佬……脚真他娘的黑……”
“闭嘴!嚎你娘丧!”三角眼的低吼响起,带着一种焦躁的狠戾,“都他妈给老子忍着!豁牙他们几个怎么还没信儿?妈的,说好的带伤药和吃的过来!”
陈兴平和陈其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地点点头。
目标都在里面,而且状态比预想的还糟。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显得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声粗鲁的低语。
“快点!磨蹭啥呢!”一个沙哑的声音催促道。
“催命啊!这黑灯瞎火的!”另一个抱怨着。
几个人影出现在通往破窑的小路上,正朝着窑口走来。
豁牙那缺了门牙的嘴在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还有他旁边两个同样戴着红袖章、面相凶悍的汉子,刀疤和大壮。
豁牙手里拎着个破布包袱,鼓鼓囊囊的。
陈兴平眼神一凛,立刻打了个手势。
刚分散开的张长弓、邓通、吴二愣子立刻重新隐入更深的黑暗,屏住了呼吸。
豁牙三人骂骂咧咧地走到窑口,探头往里看。
“大哥!药弄来了!还有几个硬窝头!”豁牙嚷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妈的!才来!想饿死老子?”三角眼在里面骂道,语气却明显松了一口气,“快进来!外面冷得跟冰窖似的!”
豁牙三人弯腰钻进了破窑。
就在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窑口阴影里的瞬间,陈兴平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猛地从藏身的断墙后窜出!
陈其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黑影,几乎贴着豁牙他们的脚跟,闪电般扑进了那散发着恶臭和血腥气的破窑!
窑内空间不大,借着豁牙刚点燃的一小截蜡烛头那点微弱摇曳的光,景象一览无余。
三角眼靠坐在一堆烂稻草上,脸色阴沉。
彪子侧躺着,哼哼唧唧。
狗蛋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肚子。
豁牙、刀疤、大壮刚进来,正拍打着身上的灰。
陈兴平和陈其的突然闯入,如同两块巨石砸进死水潭!
“谁?!”豁牙反应最快,惊骇回头,缺了门牙的嘴张得老大。
“操!”刀疤下意识就去摸后腰。
但一切都太晚了!
陈兴平根本没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如同旋风般冲到豁牙面前,钵盂大的拳头带着破风声,“砰”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捣在豁牙那张惊愕的脸上!
“呃啊!”豁牙连哼都没哼全,整个人被打得双脚离地,烂泥般向后摔去,撞在窑壁上,手里的破包袱脱手飞出,蜡烛头也滚落在地,火苗挣扎了几下,熄灭了。
窑内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抄家伙!”三角眼惊恐的尖叫撕裂了黑暗!
几乎在黑暗降临的同一刹那,混乱爆发了!
“啊!”
“我的眼!”
“谁他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