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荒野求生(1/1)
“该死的暴风雪!”
张涵缩在路边树林的背风处,工兵铲每一次挥下去都像要扯断他的胳膊。
风雪把天搅成了一锅灰糊糊的粥,能见度低得只能看清身前几步远。
那些飞舞的雪片像被揉碎的纸,糊得人眼晕,这本该是独行者最好的掩护,此刻却成了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人来说,他现在只能用笨方法。
挖雪洞。
这是眼皮子底下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绳了。
不是不想走,是两条腿实在不听使唤了,脚踝处的酸痛顺着筋络爬满整条腿,抬起来都觉得费劲。
身体也被完全压榨,甚至可以说是透支到了极限,与其在风雪里瞎撞,不如借着这暴雪当掩护,在这儿挖个洞歇口气。
树林里的雪积了一米多厚,表层的雪松松软软,工兵铲下去能没到铲头一半,他顺势往旁边一甩,雪块带着碎末落在身侧,簌簌地积起一小堆。
“劳动人民最光荣!”张涵弯着腰,自我激励,一下一下地往深里刨,雪沫子溅在手套上,很快凝成冰,手指在手套里蜷着,有点发木。
胸口的疼似乎被压制住了,许是止痛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过量服药后的麻木。
一天吃了整整十八颗,他也不知道这两颗肾能不能扛住,可疼起来的时候,他就只想尽快止痛。
挖到底时,铲子突然顿了一下。
再往下砸,“咚”的一声,铲刃撞在冻土层上,只留下个浅浅的白痕。
“你妈的,老子天生就该干苦力活!”张涵把脚蹬在旁边的雪堆上,重新握紧铲柄,借着身体的重量往下压,胳膊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铲刃才勉强啃进去一点点冻土。
往外撬了撬,冻土块没松动,反震得手心发麻,顺着铲柄传到胳膊,整条胳膊都跟着轻微地抖。
“咳咳咳咳… ”
刚呼出的热气还没散开,寒气就跟着吸了进去,胸口一阵抽疼,连带着喉咙也发痒,咳得停不下来。
可他动作没敢停,手套在铲柄上蹭了蹭,把滑溜溜的细小雪粉擦掉些,又重新握紧。
身上就一件较为厚实的御寒外套,里面的保暖衣抵御不了零下40度左右的严寒。
刚才只顾着跑,哪想到会遇上暴风雪,连阵亡士兵身上的衣服都没顾上扒两件。
没任何能取暖的东西,在这雪地里坐一会儿,手脚就会越来越僵,最后连动的力气都没了。
以前听人说过,冻死的人到最后会糊涂,觉得浑身发热,还会把衣服往下脱,那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这不是什么怪谈,是身体在极寒里被逼到绝境的乱码。
当体温跌穿三十度,血管就像冻住的水管,先从手脚这些末梢开始硬邦邦地收缩。
身体像个慌不择路的守财奴,要把最后一点热血死死攥在心脏周围。
可攥得太狠,躯干里的血管反而会突然“叛变”似的扩张,那点憋在胸腔里的温度猛地涌到皮肤底下,神经早就被冻得麻木失灵,只能把这股子憋出来的暖意错译成火烧火燎的热。
大脑也跟着犯迷糊,它依赖神经传来的信号判断冷热,此刻却被这反常的“热感”骗得团团转,就像在沙漠里渴疯了的人看见海市蜃楼,认定自己正处在酷热里。
张涵打了个寒战,后颈却莫名泛起一阵灼意,像贴了块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热砖。
不行,不能信这身体的鬼话。
只能接着挖,一下一下,哪怕每次只从冻土层上凿下指甲盖大的一块。
正闷头凿着,风里突然裹来声闷响,不是风雪的动静。
张涵手一顿,还没抬头,“轰隆”一声巨响就在近旁炸开。
一棵松树倒了,就倒在离自己不到50米远的地方。
雪雾里就见个黑糊糊的影子斜斜砸下来,快得很,枝桠扫过旁边的树,噼啪乱响跟放鞭炮似的。
树根带着一大坨冻土被硬生生扯起来,露着白花花的茬子,跟着整棵树“噗”地砸进雪堆,脚下的冻土都跟着颤了两颤。
“树大招风,老话诚不欺我。”
张涵全身轻微颤抖,向旁边倒塌的大树摸索而去,视线里的画面总在晃,不是树在动,是他自己站不稳。
脑子里那台“小电视”还在播。
德爷光膀子搓雪块的画面刚显影,就被贝尔举着虫子咧嘴笑的脸盖过去,连带着弹幕似的念头涌上来。
以前窝在家看这些,总骂博主为了流量瞎折腾,现在才懂,人家教的哪是野趣,是怎么在老天爷手里抢命。
不能光站着,得找点能用的。
张涵瞅着横在雪地里的树干,不由得头疼。
枝桠上挂的枯叶冻得硬邦邦,边缘泛着白霜,像被冻干的标本。
带叶的枝子好,能挡雪;粗点的枝桠更要紧,他那雪洞两边的雪松垮得很,风再猛点,怕是要塌成一摊。
走到一根碗口粗的侧枝旁,蹲下身,用工兵铲的钝边抵住枝桠与主干连接的地方。
记得节目里说过,砍枝要找节点,那里木质最脆。
把肩膀顶在铲柄上,借着体重往下压。
冻土冻住了枝干,第一下只留下道白痕,第二下用了蛮力,才听见“啵”的一声闷响,纤维断裂的声音混在风里。
拖回去的路上,枝桠上的细枝子带着枯叶,每拽一步,那些枝杈就往雪里扎,像有谁在后面拽着较劲。
但暴风雪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他只会一步一步将你拖入深渊。
张涵只能低着头猛拽,看见雪地里自己的脚印被新雪填了一半,像从没走过似的。
到雪洞边,先拾掇顶上。
那些带枯叶的细枝一根根往洞口搭,干硬的叶子还真能挂住雪花,风一吹,枝桠晃悠着碰在一起,枯叶磨出“沙沙”声,跟周围树林里的动静混在一块儿,远看就是堆被风刮来的乱枝子,一点不扎眼。
这是在部队学的,伪装就得藏在显眼处,越像周围的东西越安全,哪怕现在四周连只飞鸟都没有。
接着是两侧的雪壁。
把粗些的枝桠斜着插进雪地里,尽量往深处怼,直到感觉到根部抵住了底下的冻土。
记得贝爷说过,支撑物要呈一定角度,才能分散压力。
用手拍了拍雪壁,被枝桠撑住的地方果然硬实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一碰就掉渣。
有根枝桠插得有点歪,他特意用工兵铲把周围的雪压实,确保它能撑住上面的积雪。
忙完这些,张涵直起身喘了口气,胸口的抽痛又犯了,咳了两声,却比刚才顺畅些。
低头看自己挖的雪洞,现在被枝桠一撑,倒真有了点庇护所的样子。
顶部有枯叶挡雪,两侧有粗枝加固,像个简陋的雪窝棚。
可他还不能停,这远远不够。
在零下四十度的野地里,光靠这点保暖和体温,熬不过今夜。
必须得想办法弄点能烧的,那棵刚倒下的大树,枝干正好能用。
他转身往倒树那边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解下肩上的步枪背带。
这玩意儿结实,等会儿捆柴正好派上用场。
心里盘算着回去的事:得在洞里凿个小凹槽当火塘,不能太大,不然热量散得快。
还得从凹槽顶上往上挖个透气孔,斜着通到外面,得够细,既能排烟又别灌太多风。
不然木头烧起来,废气排不出去,不等冻僵先得被熏死。
到了倒树旁,张涵的手像有自己想法似的,摸进怀里掏出那包皱巴巴的水果糖。
包装纸冻得发脆,手指僵得打不了弯,撕了两下才扯开个小口,糖粒在里面滚了滚。
往嘴里塞了两颗,西瓜味混着草莓味在舌尖炸开,甜得有点齁,这点热量顶不上什么用,却勾得他喉咙发紧,真想把整包都倒进去。
甜能让人忘了冷,忘了累,就这会儿的功夫,连胳膊的酸都轻了点。
他抬手往脸上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混在风里。
“省着点。”他对自己嘟囔,唾沫星子刚出口就成了白汽。
把剩下的糖纸裹成个小团,塞回怀里贴胸口的地方,保暖底下还有点体温,能让糖粒别冻成冰疙瘩。
要取暖,木头得够分量。
细枝子烧起来“噼啪”响,看着热闹,其实一袋烟的功夫就化成灰了。
可那松树主干粗得像水桶,冻在地里跟长了根似的,凭他这胳膊腿,想劈开纯属瞎琢磨。
只能挑那些碗口粗的侧枝下手。工兵铲的钝边往冻硬的木头上砸,“咚、咚”两声,天太冷,木头早冻透了,纤维脆得像屋檐下挂了一冬的干柴,看着硬邦邦,实则不经砸。
第三下他憋足劲抡下去,“咔嚓”一声脆响,枝干断成两截,断面的木茬带着冰碴溅起来,打在脸上有点凉,有点疼。
就这么一下下抡着铲子,胳膊酸得像坠了块石头,抬起来都得咬着牙。
每劈断一根,就抬脚往旁边踢踢,归成一小堆,雪被踩得“咯吱”响,鞋底子早冻硬了,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沉。
没多会儿劈够了两捆,每一捆七八根,长短截得差不多,黑黢黢堆在那儿,看着够烧小半夜。
张涵跪在雪地里,膝盖陷进半尺深,雪的凉气顺着裤腿往上钻,膝盖麻得快没知觉了。
把步枪背带解下来铺开,柴捆往背带中间拢,系结时试了三次才打成死结,使劲拽了拽,结头勒进木头缝里,纹丝不动,结实。
可抓着背带往肩上扛时,才知道这分量有多沉。
刚把柴捆提离地面,脚下的雪就“噗”地陷下去,没到大腿根,雪灌进裤管,凉得腿肚子一抽。
想直起身,膝盖在雪里晃了晃,站不稳,柴捆坠得肩膀发紧,像勒了道铁圈,脚下的雪还在慢慢往下塌,带着他往一边歪。
“操。”张涵低骂一声,知道站着走不成。
松开一只手撑在雪地上,掌心按进雪里,把柴捆往背后挪了挪,整个人趴在雪上,胸口贴着雪面。
就这么一点点往前爬,膝盖和手肘在雪里蹭出两道沟,雪沫子顺着袖口、领口往里钻。
柴捆在身后拖着,枝桠刮过雪地发出“沙沙”声,每挪一下,都能感觉到雪在身下缓慢下陷,但比站着时稳多了。
至少不会一下子陷到大腿根。
头顶的枯叶间漏下几缕灰蒙蒙的光,雪片在光里打着旋飞,像无数细小的白虫子。
张涵忽然想起某期节目里,主持人说“生存的关键不是多复杂的技巧,是把最简单的事做对”。
现在趴在雪地里,他信了。
没本事搞那些复杂的,没力气挖更深的洞,更没有结实的身板,就只能凭着这点零碎记忆,劈柴,捆柴,哪怕是像这样爬着往回挪。
把眼下能做的做好,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