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悲戚(1/1)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蒂亚莉丝那沉寂于晦暗之中的意识才缓缓恢复。

只是,就在朦胧的意识渐渐接管身体之时,虽说眼前仍旧被谒见大厅之中那恍若炼狱的景象所充斥,虽说她的眼前仍旧是叔父那冰冷残酷的肃杀模样,虽说目睹着这无法理解的一切,她只觉内心恍若刀割一般痛苦到难以呼吸。

可她的身体却未曾感受到半分的伤痛,而且即便意识朦胧,她也仍能发觉此刻的自己身下熟悉的柔软触感,她可以确定此刻的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之上,一时之间,身体与头脑之间的认知出现了割裂,由此,她的脑海之中也不由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看来真的是做了一个非常恶劣而又糟糕的梦,毕竟叔父又怎么可能背叛父亲,叔父又怎么可能带着士兵,对着朝夕相处的人们刀剑相向呢?等睁开眼睛之后,我绝对要向叔父讲述一下这场噩梦!’

渐渐的,头脑愈发清晰的她睁开着眼睛,只是,似是由于梦时所流出的泪水模糊粘黏了双眼,在稍稍费了一番功夫后,她才缓缓睁开,睁开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是那熟悉的华美床幔,而在床幔的狭小缝隙之处,可以看到房间内那熟悉的橙黄色光辉。

在这稍显阴暗的大床上,借助着那些微的光辉,蒂亚莉丝确认这时的她正穿着着她日常的睡衣,在确认到这一点后,她又极速的将手伸向肚子,想要确认自己的腹部有没有伤痕,而答案是没有,她的腹部一如既往的光滑平整。

在确认到这一点后,顿时间,她喜极而泣,涓涓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滑落在她那洁白的手臂上,她的嘴角稍稍扬起,无比庆幸的呢喃道:

“果然,果然叔父是不会做出那种残酷之事的,是的,叔父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呢?”

呢喃间,她拉开了眼前的床幔,她想要去寻找叔父讲述她所做的这场噩梦,她想要从他口中听到‘才不会这样呢’的话语,她想要得到一份这样的安心。

可是,她的这份期望却落空了,因为当她拉开床幔,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她熟悉的卧室,而是一间非常陌生的房间。

在双眼满是麻木的环视一周后,她确定了一件事,虽说这里相较于她熟悉的卧室而言宽敞了很多,而且也被细心的明确划分出了各种功能区,同时,这里的装潢修饰也是非常的恰到好处,起居的环境标准也是非常符合她王女的身份,可问题是,她对这里完全没有印象。

此刻的她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一时之间,她只觉自己恍若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涌起的激情被浇灭了,她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眼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她的心中浮现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可这时的她却不愿意去细细了解,她紧咬着嘴唇,内心之中满是麻木。

就在麻木间,她缓缓从床上走下,她踏上放置在床边的拖鞋,恍若行尸走肉般于这房间之中迈着步伐,想要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了解一些情况,至少得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也可以说是很幸运的,在没走几步后,她便看到在沙发旁侧的茶几之上此刻正放置着一柄做工精致的匕首,而就在匕首之下,则是一封信笺,在一路小跑的来到茶几旁后,她直接将这匕首随便扔在一旁后。

随后,她提起了这张信笺,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叔父那刚劲有力的笔迹,这张信笺之上并没有撰写下多少内容,可当她开始细细阅读时,这信笺之上所留下的内容却是令她那碧色的眼眸渐渐失去了光辉:

‘蒂亚莉丝,我的侄女,当你醒来时,当你看到我所留下的这封信笺时,曾经你所熟悉的一切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你的父亲、森之国的森之王已然因为我的谋划而葬身于【万兽】腹中,你所熟悉的王庭群臣已然在我提起的屠刀之下几乎被屠戮殆尽,如今的森之国已不再是你所熟悉的模样。

这一切之所以会发生,不过是由于我不愿再被愚昧掣肘,我不愿让森之国再在你的父亲、我的兄长手上走向彻底的毁灭,如今的森之国将会依照着我的想法来彻底重塑,而在这新生的森之国之中,没有作为上任王女的你的任何位置。

只是由于你身为森林之女,所以就如我先前所讲述的那样,你不会被我即刻杀死,但作为前朝象征、作为余孽的你将会被我永远的流放囚禁起来,永远的困守于这座位于魔之森身处的【流放之塔】中,每隔五天我便会让人送来必要的物资,让你可以于这座高塔之中苟且余生。

当然,我并不介意你为我那愚蠢的兄长和无数死在我屠刀之下的人们复仇,如今,放置于你眼前的那柄匕首便是我提前为你准备的武器,我也并不介意你拿那柄匕首来穿透我的胸膛,但我衷心的希望上一次的相见便是我们彼此今生的永别。

这并非是我恐惧于你的复仇,这并非是我恐惧于身为森林之女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只是单纯的因为若是你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会再顾及你的特殊身份,更不会在乎那点往日虚与委蛇的情谊,我倾尽全力,而后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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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你如何难看的哭喊,不论你如何可耻的求饶,不论你如何痛苦的质问,我都会以最痛苦的方式一点点的终结你的生命。’

“呼...呼...呼...呼......”

伴随着细细的阅读,目视着如此酷烈的文字,品读着如此残酷的言语,蒂亚莉丝的呼吸不由变得粗重起来,那握紧信笺的稚嫩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原本平整光滑的信笺纸张伴随着双手的颤抖被不止的褶皱着。

啪嗒!

啪嗒!

啪嗒!

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泪水不止的从眼眶之中滚落而出,它们滑过脸颊,而后啪嗒啪嗒的打在信笺之上,晕染着其上的字符,让那刚劲有力的文字变得模糊。

而相较于这模糊的文字,当完整的将这信笺之中的内容完全阅读之后,蒂亚莉丝只觉脑袋嗡嗡的,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而且不止是被泪水所晕染的文字,不知是由于那被泪水所模糊的双眼,还是因为什么,这时的她只觉整个世界也都变得模糊起来,浑身的力气也好似被彻底抽空一般。

原先站立的双腿此刻也因为绵软无力而颤抖着、摇晃着,颤颤巍巍的向后退步着,可哪怕这时的她都如此的无力,她却仍紧紧攥着手中的信笺,然而,由于这时的她恍若醉酒一般浑浑噩噩,因而,在没走几步后,便被自己的脚步所绊倒。

伴随着“砰”的一声,她倒在了地上,只是,由于这边的地上铺就着厚厚的地毯,因而,即便后脑勺着地,她的身体却仍未感受到多少痛感,她仍处于一种无力的浑噩状态。

而在无力中,她那无力的双手提起了那张褶皱的不成模样的信笺,她瞥了一眼这张信笺。

虽说如今视线模糊的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可不过是如此瞥视一眼,她的脑海之中却再次浮现起了信笺之中的文字,顿时间,她只觉心胸之中泛起了一股恶心,一瞬间,她有了一股想要呕吐的强烈冲动。

“呃呃呃......”

随后,她的喉中发出了如此恶心的声音,可仰着身子的恶心却令她感到愈发的难受和难以呼吸。

因而,即便无力,她也仍勉强翻起身子,即便四肢颤抖,她仍勉强的四肢着地,以鼻尖几乎贴近毛毯的距离,视线模糊的发出着呕吐的声音。

“呕呕呕......”

只是,由于腹中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时的她也只得痛苦的干呕着,模糊的视线、剧烈的痛感,浑身的脱力让她感觉自己好似即将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了,可实际上,除去些微的唾液外,她什么都没有吐出。

感受着如此的痛苦,渐渐的,即便仍旧脱力,她那浑浊的头脑也渐渐恢复了些微的清醒。

在实在吐无可吐后,呕吐的冲动才渐渐消失,她的身体也才稍稍恢复了些微,而后,她稍稍向后仰着身体,可因为体力的缺失,她直接向后倒在了地毯上。

当她再次无意识的提起手中的信笺后,这一次她的脑海之中再次浮现起了那可憎的文字,她的胸中再次浮现起了恶心之感,只是,这一次,自那可憎的文字之后,她的眼前又浮现起了那炼狱般的谒见大厅。

顿时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恍若爆炸的烈火般汹涌的激荡着,可怖的热量在一瞬间遍布全身,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原先孱弱无力的双手此刻也有了力气,注视着这可憎的信笺,她不止的怒吼着: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在不止的怒吼间,这张早已被皱的不成模样的信笺被撕裂成了无数碎屑,它们哗啦啦的洒落而下,哗啦啦的洒在她那因为痛苦和悲戚而变得极度扭曲的面庞之上。

可当这张信笺被撕裂成无数碎屑后,她的脸上却又再次变得痛苦扭曲起来,她只觉内心好似被刀子强行撕裂出来一块一般无助无力,心痛不已。

这时,她的目光又看到了正放置在茶几边缘、此刻正处于她头顶的匕首刀柄,而后,她的脑海之中又浮现起了先前信笺之中的文字,叔父说她可以用这柄匕首来洞穿他的心脏。

渐渐的,不知不觉间,她的双手鬼使神差的握住了刀柄,只是,她却未曾正握匕首、将刀尖对外,而是反握匕首、将刀尖对内,渐渐的,她的双手渐渐下移,渐渐的,刀尖抵在了她的睡衣之上,而如今刀尖之下抵着的具体部位则是她的心脏。

‘一切都无所谓了,嗯,对,一切都无所谓了,反正,反正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反正,反正我所在乎的人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然将我视为了仇敌,不如一死了之......’

她那麻木的头脑就是如此的思索着。

只是,就在刀尖刺破睡衣,直直的抵在心口,与肌肤相触之际,伴随着这冰冷的痛感,她的脑海之中却又浮现起了另一幕景象,想起了昔日父亲抚摸着她的脑袋时所说出的话语:

‘小蒂亚,身为森之国王室、接受整个森之国供养的我们,其实性命早已不属于自己,我们的职责是令森之国长久的延续下去,这也是我们的使命,这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对于作为森林之女的你而言,更是如此,甚至可以说是更加严苛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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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蒂亚莉丝那原本即将彻底撕开伤口的匕首被重新抬起,而后,她的脑海之中又再次浮现起了接下来的景象,自父亲教导完毕后,叔父轻揉着她的脸颊,向着她讲述道:

‘没错,确实是如兄长所说的那样,只是,兄长的这段话是他以森之王的身份来说的,不过,对于作为亲人的我而言,我其实更希望小蒂亚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虽然确实是有不得不以牺牲来换取延续的可能,但在作为长辈的我们彻底消亡之前,牺牲这种事情还轮不到小蒂亚你呢~’

回忆着这已然破碎的记忆,原先面庞便无比悲痛扭曲的蒂亚莉丝此刻面庞更是痛苦,愤慨之间,她直接顺手将手中的匕首向外抛出!

砰!

伴随着这匕首刺中物体的声音,顿时间,她再次感到了好似一切温暖都被从她身边剥离的痛感,泪水再次模糊着她的双眼,只是,她的眼前却再次浮现出了叔父的身影,再次响起了那一幕回忆之后的声音:

‘我...我才不要你们牺牲呢!我...我要和父亲!我...我要和叔父一直在一起!’

‘嗯嗯嗯......我们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会永远陪伴你的,所以,不要哭了,小蒂亚,好吗?你看哭花脸了就不好看了哦~’

当记忆泛起的涟漪让这一幕回忆变得模糊起来,蒂亚莉丝也不由如那回忆中的景象一般用手抹着泪水,一边抹着泪水,记忆与眼前的景象也在模糊中渐渐融合。

‘我才没哭呢!’

“我才没哭呢!”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了叔父与父亲来帮忙抹去眼泪,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环境中不止的失声痛哭。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