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以身饲养(2/1)

冷芒折射而过,沈书仇的面容却如沉水磐石,未有半分涟漪可寻。

苏绝洛眸中疑云乍起,先是凝眸细审他的神色,复又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她疑心或许是自己力道太轻,便悄悄加了几分力,可那张脸依旧平静无波,半分神色也无。

确认了沈书仇并非装睡,苏绝洛猛地抽回手,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心底暗骂自己:“苏绝洛,你真不知羞,竟去碰男人那里……”

可转念又急忙给自己找补:“都是为了茶茶……我是为了茶茶才这样的……”

来之前,苏茶茶服下丹药醒了过来,别的话没说,只拉着她的手反复央求,一定要保住沈书仇,或是带他走。

苏绝洛也是那时才从妹妹口中得知,沈书仇其实并未成亲。

虽应下妹妹所托,苏绝洛心底却藏着另一番计较。

赶到此处时,她原是已拦下了昝七,可当直面沈书仇的那一刻,白日里的种种画面与尘封的过往记忆,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望着眼前的沈书仇,苏绝洛心头总有种莫名的直觉,他仿佛是在装睡。

她自己也说不清这份感觉从何而来,可方才那般逾矩的举动都做了,他却依旧毫无动静,姑且,便当他不是装睡吧。

苏绝洛自然知晓妹妹对他的情意,方才那些试探的言语与举动,一半是为了辨明他是否真在装睡,另一半,实则也是为了妹妹。

若沈书仇当真是那等轻薄无行的登徒浪子,她苏绝洛手中的剑,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这样,你我才算两清,白日里你碰了我……我此刻还了你……从此互不相欠。”

苏绝洛望着沈书仇的脸,声音起初还算清亮,到了后头却越来越低,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脸上的红晕未褪,连眼尾都染着淡淡的绯色,如浸了胭脂的薄霞。

话音落定,她深吸一口气,周身的清冷又重新凝聚,方才的羞赧仿佛从未出现。

她没再多言,轻步退出了屋子。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门后的瞬间,沈书仇紧闭的眼睫微颤,悄然掀开一线缝隙。

月下的苏绝洛,身姿更加清绝如寒梅,与方才在屋内做那番逾矩举动时判若两人。

她纵身跃至院前,昝七的身影竟还候在那里。

“大小姐。”昝七低唤一声。

“这里的事,我会禀明父亲,你,往后不许再踏足此地。”

苏绝洛冷冷道。

昝七隐在阴影里的脸瞧不出神色,只低低应了声:“是。”

“滚。”

她斥道,不带半分温度。

昝七不再停留,身影如墨色水流般顺着墙根滑远,转瞬消失不见。

苏绝洛这时回头望向小院,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呢喃:“但愿你这趟回来,真能让茶茶好起来。”

说罢,她转身离去,衣袂扫过月光,只留下一道清冷的残影。

屋内,沈书仇缓缓坐起身,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苏绝洛这女人,当真是……有些不可理喻。

他愈发觉得,这类表面冷若冰霜的女子,骨子里总藏着些旁人猜不透的古怪。

甩开这些念头,沈书仇身形一动,快步走出房间,来到隔壁。

床榻上,澹台池孤静静躺着,气息匀净。

可就在他指尖触及澹台池孤的刹那,一股沛然巨力猛地从她体内炸开!

沈书仇脸色骤变,整个人如遭重击,被那股力量狠狠掀飞出去。

这是澹台池孤体内潜藏的力量第一次觉醒,自她感知到那股针对沈书仇的恶意起,这份力量便已蠢蠢欲动。

在她潜意识深处,已经埋下了不愿他受伤害的念头。

沈书仇在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时候,便出手压制住澹台池孤的力量。

他必须这么做,否则任由这股力量宣泄,昝七必死无疑,而这座小院也会瞬间沦为众矢之的。

这绝非此刻应有的局面。

而此刻席卷周身的,正是方才被他强行打断后逸散的余波。

就在那翻涌的力量洪流中,一道身影骤然显形,瞬间攫住了沈书仇的全部心神。

那身影看似娇小,却比眼下的澹台池孤高出些许,一头紫发如燃尽的星骸,妖异得令人窒息,每一缕发丝都似缠绕着撕裂虚空的电芒。

周身翻涌的禁忌能量粘稠如墨,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在哀鸣,仿佛天地法则都要为之扭曲崩裂。

无数道漆黑锁链自她体内狂啸而出,链身镌刻着诡异的血色符文,每一根都粗如巨蟒,末端死死攥着一颗坍缩的黑色星辰。

沈书仇瞳孔骤缩,这个模样分明是澹台池孤未来完全体的模样!

下一秒,那道身影缓缓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双眼没有瞳仁,只有无尽的虚无,却比最深的寒渊更冷,比最沉的魔域更暗。

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生机,连时间在那目光下都似要凝固成冰。

这一眼不过刹那,身影便如被狂风吹散的烟尘,彻底消失无踪。

沈书仇胸腔剧烈起伏,好半天才缓过神,随后立刻起身,再次快步走到澹台池孤床前。

沈书仇急忙探看小丫头的状况,指尖所及一片刺骨的寒凉,竟似触到了一具失了魂魄的躯壳。

鼻端再无半缕轻浅的呼吸,凝神细听,连血脉里本该奔腾的微响都已沉寂如死。

几世轮回,沈书仇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心头陡然攥紧,竟生出几分慌措来。

正无措间,怀中的小丫头像是捕捉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张小嘴轻轻动了动,似有若无地寻着什么。

沈书仇心头豁然一亮,瞬间通透,他这具肉身的力量,本就源自澹台池孤。

方才她为护他,下意识倾尽体内那点微薄的禁忌之力,此刻躯壳自然成了空茫的容器。

唯有借他此刻的力量滋养,方能让她重焕生机。

这也是他这一世必须要做的,那就是以身饲养。

心念既定,沈书仇不再迟疑,缓缓将手臂凑到小丫头唇边。

澹台池孤似被无形的引力牵引,小嘴微微启开,无意识地含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咬了下去。

没了沈书仇刻意相阻,那排小巧却锋锐的牙尖,轻易便刺破了皮肉。

温热的血珠顺着齿缝漫入澹台池孤唇间,如甘泉滴入干涸的土地。

随着血液缓缓流逝,沈书仇清晰地感知到,自身的力量正丝丝缕缕抽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融入怀中小丫头的四肢百骸。

清冷的月芒顺着窗棂漫进来,在地面铺就一层银纱,又轻轻爬上两张相对的脸庞。

沈书仇的面色渐渐褪尽血色,白得像宣纸般近乎透明。

而怀中小丫头的脸颊,却一点点晕开蜜桃般的粉,从眉尖到下颌,都透着初生般的莹润。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低响的虫鸣不知换了几茬。

怀中本如静物般沉寂的澹台池孤,忽然从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软糯得像初春融雪滴落檐角,带着几分舒展的惬意。

紧接着,她那双阖着的眼皮轻轻颤了颤,先绽开一道细缝,又慢慢睁成两弯清澈的月牙。

映入她懵懂眼眸的,是沈书仇近在咫尺的脸。

她微微眨巴着大眼睛,长睫轻扇沾着未散的睡意。

这一刻,沈书仇在那双澄澈如溪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从未有过的神采。

那是一种全然的依赖,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悸动。

不再是往昔那般只流转着纯粹思维的空明,而是悄然漾起了鲜活且带着温度的涟漪。

这般变化,沈书仇心中隐约了然。

许是小丫头吸了他的血,不仅唤回了本就属于她的力量,更因这血里掺着他身为人的一缕情丝,才催生出这般鲜活的神采。

“爹爹。”

澹台池孤忽然伸出两只软乎乎的小手,紧紧圈住沈书仇的脖颈,把整颗小脑袋埋进他怀里,像只寻到暖窝的小猫。

“都说了我不是你爹爹,该叫我道主。”

沈书仇此刻已虚弱得嗓音发轻,却还是固执地纠正她。

“不要!”

小丫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带着撒娇的软糯。

沈书仇正想再说些什么,怀中人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怯生生的委屈:“我刚刚好像做梦了,梦见有人要欺负爹爹……”

“哪有人敢欺负我,不过是场梦罢了。”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放柔了些。

“真的吗?”

小丫头从他怀里抬起半张脸,大眼睛里蒙着层水汽。

“自然是真的。”

“好了,该继续睡了。”

“不要。”

她忽然攥住他的衣襟,眼睛亮了亮,“我还想听小狐狸的故事。”

见她满眼期待,沈书仇纵是身子虚弱不堪,也不忍拂了这份心意。

他想把小丫头放到榻上再讲,可她却像只树袋熊似的扒着他不肯松手,小胳膊圈得愈发紧了。

无奈之下,沈书仇只得抱着她,低哑着嗓音续讲上次未完的狐狸故事。

故事正讲到紧要处,怀中人忽然微微仰起小脸,眨着大眼睛问:“爹爹,小狐狸和我,谁更好呀?”

被骤然打断,沈书仇垂眸看去,正对上她懵懂又带着点小急切的目光,那眼神里明晃晃的期待,像极了等待夸奖的孩子。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自然是你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