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步步为营(1/1)
可帝王之路,从无温情可言。
他不能因一时意气,毁了多年经营。
更不能让自己的软弱,成为敌人攻讦的利器。
凌楚渊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沉默。
他目光掠过副将等人脸上那转瞬即逝的失望神情,嘴角微微一扬。
那笑不是发自真心,而是出自对人心冷暖的彻悟与嘲讽。
他早就知道,凌珩这个人,表面上温文尔雅。
可真正与他相处过的人都该明白,此人城府极深,半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
皇宫之内,人人皆为利往,步步为营。
更何况,凌珩如今深受陛下器重。
若无几分手段与谋略,又岂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上站稳脚跟?
可就算他将来真的会救他们,有些事一旦发生,便会在人心中悄然种下一根刺。
那刺不会立刻作痛,却会在某个寂静深夜,忽然刺醒沉睡的信任。
凌楚渊心中清楚,身边的人换谁都可以。
或忠或奸,或明或暗,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重要的是,他自己,绝不能让宁宣帝生出半点怀疑。
凌楚渊看着凌珩低垂的眼帘,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抬起手,朝玄知示意了一下。
“三皇子,不用谢了。”
“这些人嘛,本宫会替你好好管教的。”
说完,他懒懒地靠回椅背,动作散漫,仿佛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闲谈琐事。
然而那姿态虽随意,眼中却依旧冷光闪烁。
“行了,走吧。”
他淡淡吐出四个字。
……
与此同时,三皇子府。
宋初尧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她双手紧攥着袖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心神不宁,坐立难安。
窗外天色已渐渐暗沉,暮色如墨般蔓延开来,可她却全然无心关注。
她满脑子都是那封刚刚派人送进宫里的信。
不知道有没有顺利送到虞昭仪手中。
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及时看到,更不知道她看到后会作何反应。
她一直觉得,那个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的男子,心思可一点都不简单。
她不敢轻易相信。
至于吉安木,她更不敢完全信任。
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杏花来了。
宋初尧心头一紧,赶紧收回心神,快步走回椅子上坐下。
“宋小姐。”
杏花在门外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三皇子今晚有事,回府得晚些。”
宋初尧刚想开口回应,喉咙却忽然发紧,竟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瞬间,屋里“啪”地一声脆响,像是茶杯从桌上滑落,狠狠砸在了地面。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心跳猛地加快。
杏花在门外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宋小姐?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伸手想去推门,却被一道沉静的声音挡了回去。
“没事,你把饭放那儿就行,我现在吃不下。”
杏花顿了顿,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但终究没再追问,只低声劝道。
“那小姐可得记得吃一点,不然三皇子知道了要心疼的。”
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去,终至消失。
屋内静得可怕。
只剩下瓷片散落在地的残迹,和宋初尧微微颤抖的呼吸声。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道低沉的男人嗓音,忽然从屋角的阴影里响了起来。
“看来你在三皇子府过得挺滋润啊,有人按时送饭,贴心照料。”
凌楚渊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
他站在门槛处,目光扫过屋中陈设,眼神狠狠刺向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比起在本宫东宫当个下人,可是舒服多了吧?”
宋初尧没回头,只是弯下腰,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瓷片边缘锋利,划破了她的指腹,一丝血珠渗了出来。
她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依旧低头拾捡。
“太子殿下,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她终于开口。
话语落下时,屋内瞬间多了几分凝重的气息。
这话明里暗里都在说,他如今不仅把碧霄宫、凤凰宫当自家地盘,连三皇子的府邸都敢随意进出。
凌楚渊坐在旁边,端起茶杯晃了晃,瞄了眼茶叶,脸上立刻浮现出嫌弃的神色。
仿佛只要是凌珩用过的东西,他都瞧不上眼。
“就为了过这种日子,你费尽了心思离开我?你的眼光也太低了吧。”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浓烈的嘲弄。
“就算要找靠山,好歹也找个像样点的男人。”
宋初尧眉头一紧,并未立刻回应,只是将最后一块瓷片轻轻放入木匣。
“太子殿下,今天我没心思陪你说话,请你尽快离开吧。”
她眼底掠过一丝疲惫。
她知道此人难缠,今日来此,必有所图,但她实在无暇应付。
“才刚来就要赶人?”
凌楚渊嘴角一扬。
他缓缓站起,踱步向前两步。
宋初尧不吭声。
她双手交叠在身前,脊背挺直,像一株孤冷的梅树。
她不想争辩,也不愿浪费口舌。
眼下最要紧的,是等待虞昭仪的回信,确认真双和大哥是否安然无恙。
凌楚渊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淡淡开口。
“你等的人来不了了。”
宋初尧脸色一沉,猛地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不信他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或者……
已经动手了。
“别这么盯着我。”
凌楚渊轻笑一声,抬手拨了拨袖口的金线绣纹,神情自若。
“本宫可没动你的信,是你派的人不中用,事情办砸了。”
说着,他随手一扬。
那张纸条轻飘飘地落在了桌面上。
泛黄的纸页边缘卷起,墨迹尚新。
那是她昨夜悄悄写下的密信,内容涉及大哥和真双的安危,以及她的退路安排。
宋初尧瞳孔一缩,没想到信竟然落到了他手里。
她迅速回想今日派出去的人是谁,是哪一个环节出了纰漏?
但此刻已不容多想。
信件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这运气,真是糟透了。
她几乎要冷笑出声。
“好了,本宫没工夫在这耗着,也不陪你演戏了。走人。”
凌楚渊语气陡然转冷,收起了方才的轻佻。
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袖。
在凌珩的地盘上多留一刻,他都觉得污了身份。
宋初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太子殿下搞错了,我并没指望谁来救我离开。”
凌楚渊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眼神阴沉地盯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