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叛徒(1/1)
原本想冲口而出的那番话,终究被他硬生生地压回了喉咙深处。
“父皇,儿臣有点事,先告退了。”
他低声启禀。
转身离开时,脚步略显踉跄。
然而,在场众人皆被皇上的激动情绪所吸引,并未留意到太子这一细微的异常。
他背对着众人,一步步走下台阶,背影孤寂。
宁宣帝和秦皇后并没有因为他这番举动而动怒。
相反,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竟都悄悄松了口气。
在他们看来,凌楚渊今日能克制住情绪,没有当场翻脸,已是难得的克制了。
“哈哈哈!好!好!好!”
宁宣帝大笑三声。
“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的婚事,朕做主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八,钦天监择个吉日,礼部即刻筹备,不得有误!”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拍了下龙椅扶手。
随着皇上的话音落下,凌楚渊的身影也早已远离宴席。
席间,宋初尧早已心不在焉,目光涣散。
她手里握着一方素色帕子,机械地在桌面上来回擦拭。
可那帕子明明在动,桌面上的酒痕却一点都没有被擦去,甚至越擦越模糊。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眼神空洞。
凌珩察觉到了她的走神。
他微微蹙眉,抬眼望向她,声音低缓地说道:“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没事。”
她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可那笑容僵硬而勉强。
凌珩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些许。
凌楚渊马上就要娶太子妃了。
那人是名门贵女,身份尊贵,注定与太子共度余生。
而他,与宋初尧之间的过往,早已如烟云般消散在风里。
她早就不是他能留得住的人了。
从她选择入宫的那一刻起,命运的轨迹便已注定分道扬镳。
那他又何必为一个早已远离自己的人,反复折磨自己?
何必让昨日的影子,遮蔽今日的光?
“你脸色很差,别硬撑了。”
凌珩忽然伸手,轻轻拦下她继续擦拭的动作。
他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触感微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宋初尧确实已经撑不住了。
她在马场上重逢凌楚渊,看到他与西辰女子谈笑风生。
又听见皇帝亲口宣布太子婚事。
再面对凌珩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点点头,终于不再强装镇定,眼眶微微泛红。
她缓缓站起身,朝着凌珩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席。
其实她离开宴席,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
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就在刚出马场不久,她便悄悄寻来一名路过的宫人,低声打听那些先前离开的西辰女子如今被安排在何处。
那宫人低头行礼,指了指西北方向的一处偏殿。
“回姑娘,那些西辰来的姑娘们,刚被安置在金玉殿,说是待明日再由尚宫局安排具体事宜。”
宋初尧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抬脚正准备朝前方走去。
脚步还未落地,心头却猛然一紧。
可还没等她真正动身,一阵阴冷的风忽然从墙角掠过。
紧接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逼近。
僻静的宫墙角落。
就在那一瞬,一柄冷冰冰的刀刃架上了她的脖子!
金属的寒意透过肌肤,直渗入骨髓。
刀锋抵喉,宋初尧却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对方显然已经在这里埋伏许久。
宋初尧没有惊慌,反而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怕的从来不是见面。
而是那个她日夜牵挂的人,一直躲着她,避而不见。
现在既然敢露面,那就说明,心门还有打开的可能。
她轻声道:“钰儿,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好不容易见一面,就这么对姐姐?不怕我心疼么?”
树影后,窸窣作响。
枯叶被轻巧地踩碎,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穿素色衣裙,长发如墨,却披散着,遮住了半边面容。
她手中的刀稳稳地压在宋初尧颈侧。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本该清澈如泉的眸子,此刻却冷得不像个孩子。
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满是压抑多年的恨意。
“姐姐?”
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
“我的姐姐早就和爹娘一起,死在刑场上!你不还敢在这儿假惺惺地喊我妹妹?”
宋初尧眉头一紧,心脏猛地一缩。
“叛徒?”
她低声重复,嗓音微微发颤。
这些年来,她孤身一人,行走于宫闱深处,头顶“叛徒”二字如影随形。
多少个夜里,她在冷宫残灯下辗转难眠。
多少次,她在朝堂纷争中命悬一线。
她咬牙忍辱,背负千夫所指,只为了查明当年宋家灭门的真相,还家族一个清白。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有朝一日能与小妹重逢,能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一切并非如外界所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不是叛徒,她是被陷害的棋子,是唯一活下来为家族洗冤的人。
她本以为,终于找到了亲人。
可如今,换来的却是一句冰冷的“叛徒”。
这三个字,比刀更利,比刑更痛。
若不是她这些年经历了太多。
亲人惨死、好友背叛、步步惊心的宫斗。
若不是她的心早已被磨得坚硬如铁,恐怕此刻早已支撑不住,跪倒在地,痛哭失声。
但她没有。
然后,她抬起头,努力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钰儿,告诉姐姐,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是谁,在你耳边说了这些……关于我的事?”
她记得,小妹从小最听话,最乖巧。
那时候,每逢夜雨,小妹总爱偷偷爬到她床上,钻进她怀里,小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嘴里一声声“姐姐”叫个不停。
后来,凌楚渊进了府,成了继父的义子,常伴她左右。
她忙于应付府中纷争,陪小妹的时间越来越少。
小妹便开始沉默,开始躲着她,甚至有一次,她无意间提起凌楚渊的名字,小妹猛地摔了茶杯,扭头就跑。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小妹连“凌楚渊”三个字都不愿听。
听到就会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女,不再是那个依赖她的妹妹。
她的眼神空洞而冷漠。
那里面没有亲昵,没有回忆,只有刻骨的怨恨。
这种陌生,让宋初尧感到害怕。
她突然记起来了,以前在黑衣男人面前,也感受过这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