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田埂暖光(1/1)
村口的老槐树影影绰绰,把傍晚的余晖晒成一地碎金。张婶搬了小马扎坐在自家门槛上,面前的竹筐里摊着刚从地里摘的青菜,手指麻利地择去老叶,
见着西边小路上走来的两人,嗓门一亮喊出声:小天,小晴,今晚来家里吃饭,我炖了鸡汤。
竹筐里的青菜还带着泥土的潮气,张婶的声音裹着饭菜香飘过来,林天脚步顿了顿,就听见身边的苏晴笑着应道,
不了张婶,我们带了新米,回去煮白粥配腌菜就行她的声音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撞在傍晚的空气里,漾开一圈温软的涟漪,
林天转头看她,夕阳正落在她微扬的侧脸,绒毛都染上暖融融的金色。
她眼里的光比天边烧得正旺的晚霞还要亮,亮得他心里忽然一软。他想起半年前刚回村时,
自己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村口,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田埂,只觉得前路像被浓雾罩住的沼泽,一步都不敢迈。
是苏晴,拎着两个热腾腾的白面馒头走过来,塞到他手里说“先垫垫,
然后陪着他一点点收拾老屋,一点点翻耕荒地,把那些茫茫然的日子,都踩成了土地上踏实的脚印。
到家时,屋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像一根细细的线,把这方小院和暮色连在一起。苏晴挽着袖子走进厨房,舀出新碾的米倒进陶盆,清水哗哗地冲过米粒,
溅起细碎的水花。林天就蹲在灶前,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干燥的秸秆“噼啪”地燃起来,橘红色的火光舔着锅底,也映着两人的脸,把那些细密的笑意都照得明明晃晃。
白粥的香气很快混着淡淡的柴火气飘出来,稠稠的,暖暖的。苏晴用粗瓷碗盛了两碗,递给他一碗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又忍不住笑起来。他们就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
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粥的清甜混着腌菜的咸香,在舌尖慢慢散开。
谁都没说话,可看着对方嘴边沾着的米粒,听着窗外渐起的虫鸣,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烘烘的,满当当的。
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了起来,清辉淌过窗棂,照亮了院子里晾晒的稻谷,那些饱满的谷粒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也照亮了门口那条通往田里的路,
路两旁的野草上凝着露珠,闪闪烁烁的。林天看着苏晴低头喝粥的样子,
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等开春,咱再种点果树吧,桃树、梨树都行。
苏晴猛地抬头,眼睛里像落进了星星,亮得惊人:“好啊!”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在旁边搭个葡萄架,夏天就能在底下乘凉了,还能摘葡萄吃。”
“嗯。”林天应着,嘴角忍不住往上扬,怎么都压不住。
他知道,往后的路确实还长。田埂会被春雨冲刷得泥泞,播下的种子可能会遇到虫害,夏天的日头会晒得人脱层皮,
冬天的寒风会吹得人直打哆嗦。可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只要脚下的这片土地还在,他们就什么都不怕。
毕竟这路啊,是他们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每一步都踩着踏实的土地,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人间的温度,这样的日子,怎么过都觉得甜。
春风刚吹软了田埂上的土,林天和苏晴就扛着锄头进了山坳。
选的那块地挨着山泉,潮气顺着石缝往外冒,苏晴蹲在地上扒开层薄土,捏了把黑褐色的泥团在手里搓:“这土肥,种啥都长。”
林天往背篓里掏桃树苗,根须裹着的湿泥还带着新翻的腥气。他记得去镇上买苗那天,苏晴盯着棵嫁接的油桃树挪不动脚,
手指点着挂在枝头的样品果:“这品种甜,就是贵点。”他没说话,直接让老板捆了十棵,看她眼睛亮得像揣了两团火,觉得比省下那点钱值当。
两人埋苗时特意留了间距,苏晴说葡萄藤要爬架,得离树远些。她蹲在坑边扶着苗,林天挥着锄头培土,
额头的汗滴在新翻的土里,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歇会儿。”苏晴从布包里摸出个粗瓷水壶,递过来时壶身上还沾着她的体温。
喝到第三口,就听见坡下传来张婶的大嗓门小天你俩偷着干大活呢?”转头看见张婶挎着竹篮上来,篮子里晃悠着几个刚蒸的菜窝窝刚出锅的,就着咸菜吃正好。
苏晴接窝窝时手被烫得缩了缩,张婶在一旁笑急啥,往后你们这果园挂了果,我天天来蹭吃的。
林天啃着窝窝看苏晴,她正跟张婶说要在泉边砌个小水池夏天能冰镇西瓜,阳光透过她鬓角的碎发在鼻尖投下细细的影子。
等葡萄架搭起来时,已经入了夏。林天削的竹片在头顶交织成网,
苏晴站在架子下仰着头看,忽然踮脚扯了扯最低的一根够结实不话音刚落竹片晃了晃,她吓得往旁边躲,正好撞进林天怀里。
他伸手扶她的腰,掌心触到的棉布带着汗湿的温热。空气里飘着新割的稻草香,
两人都没说话,就听见架子上的竹片轻轻碰着响。还是苏晴先红了脸,推开他往厨房走:粥该好了。
傍晚坐在葡萄架下喝粥时,风带着田埂上的青草气钻进来。苏晴忽然指着远处的稻田里看那片稻子,
比刚插秧时高了一半林天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夕阳把稻穗染成金红色,像铺了满地的碎光。
“等秋收了,”他舀了勺粥慢慢喝,“就把东头那间老屋修修,冬天能堆粮食。”苏晴抬头看他,眼里的光混着月光落下来,轻轻巧巧地漫过他的心跳。
夜里起了风,吹得葡萄叶沙沙响。林天起身关窗时,看见院角的谷堆在月光下泛着银白,像座小小的山。他忽然想起刚回来那天,苏晴也是这样站在月光里,说“总会好的”。
如今风里都是稻花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