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5章 偶遇(四)(1/1)

长安令衙是维护长安基本治安的衙门,大唐所有的通衢大邑都设有这种衙门。

洛阳,晋阳,江陵,成都,江都,姑臧等等,它们都地处要冲,一城相当于一县,所以有令尊这个职位。

这里面最难受的就是东西两都的令尊,面对的达官显贵太多,又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没有背景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独孤怀恩,李元吉,长孙无忌都当过长安令,而且在任上广泛受到了好评,你瞧瞧他们都是什么出身?

从此也能看的出来,长安令这个职位不需要太大的才能,家世背景才是最重要的依仗。

而且长安令位在七品,品阶实在不高,有家世背景的人有几个会愿意把这种得罪人的职位当做仕途上的过渡?

所以长安令一般都是皇帝钦点,点到谁算谁倒霉,做的好了必定得罪一些权贵,做的不好得罪皇帝,你说不是倒霉是什么?

自长孙无忌卸任长安令以来,又接连换了两任,如今任上这位背景一般,是窦氏的姻亲,李破看重的是他和屯卫军的关系。

左右屯卫卫护京畿,在李破初入长安的时候便选择效忠,同时在高慎里通突厥一案中发挥了关键作用,遂得李破信任。

有屯卫军撑着,这位长安令是有说话的底气的,所以再拉胯也拉胯不到哪里去,现如今长安城中的治安越来越好,可以说都是长安令衙上下的血与泪换来的,代价就是频繁的换人。

平均下来,一个长安令做两年,离五年的任期一半都不到,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职,连李破也无法改变这种局面。

还是那句老话,人无完人,权贵们瞅一个七品小官不顺眼,有太多办法整的你生不如死,就算你刚正廉洁,不好寻什么错处,你的家人呢?你的奴仆呢?

马市这里所谓的欺行霸市其实是垄断行为,并不是古代黑社会们在违法犯罪。

稍微想想就能明白,马匹的买卖门槛极高,而且具有极强的排他性,所以马市被两家商户给垄断了。

他们背后是什么人,长安令衙自然清楚,前几年这里竞争的还挺激烈,发生了几起命案,长安令衙查探了一番,后来抓了几个替罪羊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稳定了下来,也就没了什么纷争,长安令衙的差役在李破的打问下说了几句,还好心的委婉告诫几句,别做马匹买卖,公卿之类的门户也分高下,别给自己家里找麻烦。

李破一听就明白了,稍微猜测一番也能八九不离十。

马市这边转了一圈,其中好马大部分都是从榆林北边的市易之处弄来的,那走的是谁的门路再清楚不过。

和宇文镬所部的朔方军脱不开干系。

买卖良马的生意是在大唐律法的边缘地带转悠,朔方军明显很是节制,只要不成规模,追究起来也就是经手的商户顶罪,最多牵连到一些低级军官,不会形成那种令朝野震动的大案。

李破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专门诏问宇文镬,那是没事找事的行为,如果李破想削宇文镬的兵权,倒是可以在这个上面做点小文章。

…………

“虽然没有见过,但听闻辽东大马向与凉州马齐名,当年高句丽持之横行辽东,深为依仗,驸马此去辽东,建辽东马场……也不知能不能成?”

马市里的欺行霸市李破只是顺口说说,他和温彦博君臣都没太当回事。

现如今大唐的几处马场都经营的不错,不缺战马也不缺骑兵,甚至可以说是早已供大于求。

如果大唐的国库能顶得住,一年之内再招募数万骑兵也是轻易,就拿马邑那边的突厥降人来说,这几年生活安逸的很,比他们在草原上过的日子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凶悍略减,可渐渐皆以唐人自居,不再有人想要回北边去了,当然了,主要原因是经历了几轮残酷的清洗,领头的突厥贵族都被杀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元庆,李鸦等人传教得力。

剩下的突厥人群龙无首,哪里日子过的好就会待在哪里,没了那么多想法。从军的热情反而高涨了起来。

毕竟是马背上的民族,生性还是喜欢厮杀掠夺,想要同化他们,不是十年二十年能够完成的事情。

这是大唐骑兵重要的兵源之一,在不缺战马的情况之下,招募令一旦下发,几乎瞬间即可成军。

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战马有了富裕,自然零零星星的就会流落出一些到大唐境内,让李破都觉着前些年蓄养耕牛的做法有点笨,马也不比牛差多少嘛。

现如今辽东入手,又要筹建辽东马场,尚书省中是有反对意见的,觉得战马太多并非好事,应该是时候酌情减少豢养战马的数量了。

每一条政令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意见,也从来不会缺少反对者。

此时说起建立辽东马场之事,温彦博其实是在委婉的提醒皇帝,辽东马虽好,却没见过,凉州马场的大马也够用了,不应再向辽东马场投入太多的资源。

朝廷养马是需要成本的,而且一直是高投入,马场太多会增加朝廷的负担,李破之前也跟他们说过,收复辽东之后,要休养生息云云。

朝臣们都深以为然,这几年天下渐安,朝廷的收入节节攀升,但国库却总是拮据的让人胆战心惊。

尤其是去年和今年,为了收复辽东,差点重复杨广故事,朝臣们都有心劝皇帝收收心,穷兵黩武要不得啊。

辽东马场的事反对声音之所以比较大,其实就在于此。

…………

李破看了温彦博一眼,心里明镜也似,“朝廷养马之地都在北边,没一处是安稳无忧的,多建几处是为防将来。

大业那会杨广瞎折腾,把凉州马场和榆林马场都给弄丢了,他北巡雁门,又差点把咱们连累死。

若非咱们拼死拼活的抵挡,马邑马场也得丢了,就算没丢,也被突厥人祸害的不轻。

你看看后来,咱们手握马邑马场,南下的时候骑兵纵横来去,谁能抵挡?

现如今战马养的多了,就有人跳出来说三道四,不用过于理会。

我之前也跟你们说了的,辽东是辽东,凉州是凉州,离着那么远,岂可混为一谈?”

温彦博默默点头,皇帝心意已决,就不是别人可以动摇的了的了,“臣也觉得万事皆是堵不如疏。

养马的地方多了,朝廷负担重了些,可不论凉州马,还是草原马,吐蕃马,辽东马都有其用。

凉州马和辽东马都很高大,利于军用,臣以为应该强加管制,不得买卖。

草原马和吐蕃马都偏于矮小,却耐远途,有驮马之姿,可以稍微松一松,让民间得益,如商旅来往,便可一用,又如农耕,亦可代耕牛。

若如此操持一番,倒是可以让各处马场糜耗缓一缓。”

一行人此时已从东市出来,周围的护卫也都聚拢了过来,之前李破想走一走,所以不欲骑马招摇过市,他们骑的马就都留在了东市外面。

见皇帝出来,立即有人把马牵了过来,李破翻身上马,笑道:“就是这么说嘛,尚书省偏于实务,大策由中书来定,卿这个尚书令就要想办法把大策施行下去。

办法有很多,就看能不能想得到,又愿不愿意说出来,做下去,有些人畏难而退,卿这个尚书令可不成。

这事大体上朕准了,卿回去商量一下再奏上来,马政是大事,卿受累仔细一些,莫要被朕挑出毛病,不然脸上须不好看。”

温彦博苦笑着上马,走的腿都木了,脑筋也有点消耗过度,有点晕晕的感觉,上了马才算舒了口气。

李破一拉马缰绳,策马来到吕乡君面前,伸出手笑眯眯的道:“来,本公子好心,勉强送你一程。”

吕乡君暗啐一口,却找到了些熟悉的感觉,伸手一搭,李破稍微一用力,便把娇小的江南名妓拉了上马,顺势搂在怀里。

稍稍感觉了一下,又香又软,感觉不错,所谓软玉温香也不过如此,李破不由哈哈一笑。

周围的人只当不见,侯莫陈氏嘴角抽了抽,心说这登徒子的做派可和文皇帝差的远了,倒是多出了些洒脱不羁的味道出来。

萧氏的那几个浪荡子若得三分神髓,也不会让人瞧着就想扇几巴掌。

一行人穿街过巷,半道上温彦博就借故溜了。

此次他入宫见驾,想跟皇帝商量的就是河北驻军的事情,其他的都是顺带,没想到却陪着皇帝转起了长安城,碰了一鼻子的灰不说,还跟皇帝打了个赌。

赌局还没定,就把家里的藏书给输光了,回去还得好好想想跟大兄怎么解释,好在皇帝有恩典,不然大兄怕是要抓狂。

…………

顺着朱雀大街到了朱雀门,小娘子依在李破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李破说着话,没觉着有何不适,倒是有些犯困。

看着高高的朱雀门,吕乡君小小打了个哈欠,觉着皇帝的怀抱颇为温暖厚实,让人心安,心里想着今日的神奇遭遇,倒是可以和几位姐妹们说说,定能让她们目瞪口呆,眼红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