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朝会(1/1)
随着太监的通传声,养心殿内外,一时鸦雀无声。
数名身着藏青色袍服的太监静立在各处殿门两侧,脊背微微伏低,双手垂在袖中,目光低垂,神情肃穆,仿佛连呼吸都已屏住。
殿门外连廊处,十余名侍卫分列两侧,身着黄色马褂腰佩长刀,刀鞘上的铜钉泛着冷光。
他们身形笔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只将视线死死钉在养心殿外的地砖上,仿佛未有懈怠。
正精心拱卫着养心殿内外。
这样的一番配置,不过已经是隆裕太后极力主张,展示着清皇室最后的门面。
总管大太监李公公在前领路。
凌霄搀扶着隆裕皇太后,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步踏入养心殿宫门。
值守的太监们见状,立刻躬身伏地行礼。
凌霄与隆裕皇太后皆按礼制身着明黄色朝服,各自头戴朝冠,挂戴朝珠。
掩不住皇帝与皇太后昔日的威仪。
母子二人缓步而行,每一步都沉稳而克制,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满清最后的基石上。
穿过养心殿的木照影壁,来到养心殿正殿外。
正殿内早已候着一众官员,除却一众皇室宗亲外,皆是如今朝中为数不多还愿上朝的臣子。
在凌霄看来,说句不好听的,这些官员脱离了皇室也是难以生存。
这些官员在那样的孔孟之道,程朱理学,八股取士的严苛经义培养下,面对国家体制的改变,无所适应。
只能继续依附于退位的清皇室,且不在少数。
而皇室也需要依靠这些迂腐守旧的旧官僚,维持这一份旧日威仪,互相依存谁也离不开谁。
凌霄想要尽快掌紫禁城的权柄,只有通过袁世凯介入内务府进行博弈,从中进行斡旋。
对这些内务府官员,拉一派打一派,达到平衡才能够不再制约自己的规划发展。
在养心殿内听见通传的声音,众官僚按照自身官职品阶快速在大殿内排列整齐队例。
等隆裕皇太后与凌霄来到大殿门口,众臣立刻齐刷刷地躬身,队列自动向两侧分开,让开正中的道路。
殿内只能静得听见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凌霄扶着隆裕太后,稳步走向宝座。那宝座高踞于大殿之上,朱漆金漆相间,雕龙盘踞,气势威严。
隆裕皇太后与凌霄缓缓登上台阶,在宝座前停顿片刻,终于一同缓缓落座。
宝座上方高悬着“中正仁和”四个大字。
凌霄与隆裕皇太后并肩端坐在宝座之上,神色沉静,眉目间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笃定。
隆裕太后的手掌轻轻搭在扶手上,指节虽未用力,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凌霄亦垂眸而坐,脊背挺拔如松,眸光平静如深潭,仿佛世间风云变幻皆不能扰其分毫。
母子二人共同垂眸俯视着殿下的众多官员,仿佛要把其中一切变化都尽收眼底,并与醇亲王载沣视线交汇。
殿中众臣依品级站定,衣袂摩挲之声清晰可闻。
他们垂首屏息,不敢直视龙椅上的两人,却又忍不住悄悄抬眼,试图从那熟悉的衣冠下捕捉一丝异样。
——皇帝与皇太后,依旧穿着往日的龙袍与朝服,金线绣的龙纹、东珠缀饰、十二章纹,皆如旧制,分毫未变。
可不知为何,众人总觉得眼前的皇帝与皇太后与从前不同了。是气质变了?又或者是什么?不由疑从心起。
皇太后往日虽端庄,却总带着几分隐忍与疲惫,往日里只要稍加恐吓,便懦弱的下了退位诏书。
而今日端坐于此,却如高山般不可撼动,目光平静却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万事做足了准备。
皇帝亦是如此,往日的少年稚嫩气或天真无邪疑似皆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峻的沉稳,仿佛早已看透一切,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
众臣交换着眼色,无人敢妄言,却都在心中暗忖:皇帝与皇太后变了,可到底哪里变了?
母子二人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殿下众臣。
殿中一片寂静,无人敢先开口。
而殿内站立的众多官员,以首先日常教授皇帝的诸位老师,在今日朝会皇帝出现的一瞬间,都实质的感觉到了皇帝的蜕变。
众位帝师,心中不由亚然,看着如此气宇轩昂的皇帝,与平日教授之人判若两人。
顿时只觉当今皇帝已然有了圣祖爷的气象。
而醇亲王载沣却觉得皇帝就当如是,否则皇帝以六岁之龄就能与自己谈论古今实事分析利弊,规划皇室未来,其才其志当如此。
古有甘罗王勃之辈皆不如皇帝(凌霄)的念头。
众臣屏息静立,衣袍下的手指微微绷紧。殿中寂静无声,唯有殿角铜炉里的线香缓缓燃烧,发出极轻的"噼啪"声。
而以恭亲王肃亲王为首的宗社党皇亲,理所当然的觉得皇帝就是这样,更加坚定复辟大清的信念。
终于,以肃亲王恭亲王为首的几位王爷微微躬身,随后如涟漪般,满殿官员整齐划一地跪下,黑压压的朝服在殿中铺展开来,如同被风吹伏的墨色浪潮。
养心殿内的众官员行三跪九拜的大礼,并高呼“皇上万岁!皇太后圣安!”
声音洪亮而整齐,在殿内激起清晰的回音。
(根据相关资料,溥仪退位后,叩拜礼仪在逐步简化,此时仍行三跪九叩之礼,简化了单次称呼)
凌霄与隆裕皇太后互相对视一眼。
那一眼极轻,极快,却仿佛某种默契的传递。太后唇角极轻微地绷直,而凌霄的眼神则愈发沉静。
凌霄与隆裕皇太后看着殿中跪伏的官员,比起未退位时在太和殿的朝会,只剩下寥寥几十名官员,却各自带着鲜明的身份印记。
往日里三品以上官员挤满丹墀的盛况早已不再,如今这养心殿内,跪着的不过二三十余人,却比往日任何一次早朝都要沉甸甸。
最前排的文官是以几位帝师为首,朱益藩、陈宝琛等人恭敬地跪着,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脸上的皱纹里夹着岁月的风霜。
他们抬起头时,精明的目光中带着往日教诲天子的谨慎,维持着帝师最后的尊严。
如今肯来上朝的宗亲只有以宗社党为核心谋求复辟大清的一应人等。
——肃亲王善耆挺直腰背跪着,颧骨高耸的面容上刻着刻骨的执念;
他面色阴沉,目光锐利,像是一头濒死的狼。
恭亲王溥伟跪在肃亲王身侧,薄唇紧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朝珠,那是他内心焦虑时的习惯动作。
他们的朝服虽旧,却依然光鲜富贵,补子上的纹样清晰可辨,仿佛在固执地证明着什么。
再往后是以马佳绍英为首的内务府一干官员,平日里最会钻营的他们此刻也收敛了谄笑,一个个在朝堂上挺直了腰板。
好似表现的有多么忠于皇帝。
方才他们站得整整齐齐,官服虽旧却浆洗得笔挺,补子上的绣纹清晰可辨,仿佛在固执地证明着什么。
仔细一一分辨,如今这大殿之上,内务府所属官员竟占了大半之数。
紫禁城的权力是尽数被内务府所掌控,此时凌霄微微感到一阵发寒。
凌霄看着他们,眼前不由浮现出内务府近年来种种贪墨徇私的行径——库银亏空、珍宝流失、买官卖爵……这些蛀虫早已将皇室的根基啃噬得千疮百孔。
希望此次能够毕其功于一役。
最后还有着几许实在忠心皇室的遗老,有的已经老得连朝珠都数不清了,却仍执拗地穿着全套朝服,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大清最后的气运。
其中一位老臣,却对今日朝会的种种变化浑然不觉,仍虔诚地叩首,膜拜自己的信仰。
他们确实忠心,可如今皇室积弊已深,外有民国政府窥伺,内有蛀虫,仅凭一腔孤忠,又能有何作为?
殿内静得能听见各色人等粗重的呼吸声。这些大清最后的忠臣,或真心或假意,在这空荡荡的养心殿里,构成了一个王朝最后的剪影。
隆裕太后缓缓扫视过这群身影,目光最终落在为首的溥伟和善耆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众卿家平身。"
皇太后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那声音里没有往日的虚弱犹豫,反而带着一种冷静的、近乎冷峻的威严。
殿中跪伏的众臣微微一怔,随即恭敬地叩首应诺,起身站定。
他们抬眼时,正对上龙椅上那两道沉静的目光。
无人说话,可殿中的空气已然不同。
殿中立着的官员不过二三十人,略显稀稀落落,往日里金銮殿上官员摩肩接踵的盛况早已不复存在。
空荡荡的丹墀下,零落的朝服显得格外醒目,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个王朝的凋零。
看着这样的景象,凌霄与隆裕太后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苍凉的唏嘘。
往日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议政之声如潮,如今这养心殿却冷清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样的朝会,这样的臣子,如何能撑起一个大清最后的尊严?
隆裕皇太后端坐在宝座之上,指尖轻轻搭在金漆扶手上,指节因紧张而用力微微发白。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寂静的殿中荡开回响:
"今日朝会,劳动诸位爱卿了。"
话音未落,殿中已响起一片惶恐的呼喊声:"臣等惶恐!"
隆裕太后微微抬眼,目光扫过殿中寥落的朝臣。
她嘴角噙着一丝勉强的笑意,却难掩眉宇间的落寞:"索性……还有你等惦念着我们这对母子。"
这句话如同一石入水,在殿中激起更深的涟漪。众臣面面相觑,纷纷将头低得更低。
"臣等不敢!"
"皇太后言重!"
"臣等蒙受皇恩,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万一!"
凌霄与隆裕太后静静地看着这群或忠或奸、或真心或假意的臣子,目光最终落在那几个跪在内务府总管大臣身后的官员身上。
隆裕太后收回目光,轻声道:"你们都是皇上和哀家的贴心人儿,万事皆有尔等处理。"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殿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官员们小心翼翼地,却不敢抬头,生怕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殿中重新陷入寂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大殿内所有的官员都知道今日不是一个好的开场,却也实在捉摸不透皇太后的意思。
这内务府贪污闹得沸沸扬扬,将皇室的脸面践踏一地。
实在不可能如此轻轻接过。
凌霄看着这一幕,指尖在袖中无声地收紧,这是自己第一次参与朝政能够发表自己的意见。
注(根据相关资料,溥仪退位后,叩拜礼仪的变化过程)
一、过渡期(1912-1915年):传统礼仪的惯性延续与松动
在元旦、溥仪生日等节日及朝会,遗臣仍行 “三跪九叩” 礼,口称“皇上万岁”,但简化为单次呼号,不再执行“三呼万岁”。
但1913年元旦,民国政府派来的代表仅鞠躬致意。礼仪进一步简化为“一跪三叩”礼,口称“皇上万岁!”
二、调整期(1916-1917年):礼仪自主化与进一步简化
1916年袁世凯称帝失败后,共和观念深入人心,小朝廷礼仪受舆论压力加速变革。
小朝廷不再强制要求跪拜礼,明确允许官员 自主选择跪拜或鞠躬。
例如1917年张勋复辟前,溥仪召见遗臣时,陈宝琛等老臣仍行跪拜,而部分新派官员仅鞠躬问候,溥仪未作干涉。
流程进一步简化:即使行跪拜礼,也多省略“三跪”步骤,仅保留 “一跪一叩” 或 拱手作揖,奏事环节也不再要求官员全程跪地,站立发言逐渐被接受。
三、反复期(1917年张勋复辟):旧礼短暂回潮与迅速消亡
1917年张勋拥戴溥仪复辟,小朝廷试图全面恢复清朝礼仪。
复辟期间,官员被要求行 “三跪九叩” 大礼,并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甚至恢复“鸣鞭”“排班”等旧制。
但因复辟仅维持12天,且遭全国反对,礼仪执行混乱,许多官员仓促间行礼失误,甚至忘记呼号。
复辟失败后,小朝廷威望扫地,民间对封建礼仪的反感加剧,此后跪拜礼更受冷落,鞠躬礼成为主流。
四、衰落期(1918-1924年):礼仪象征化与名存实亡
1918年后,小朝廷影响力持续萎缩,叩拜礼仪逐渐沦为遗臣的情感表达,失去实际政治意义。
形式虚化:重大典礼上,跪拜礼仅作为象征性仪式存在,且参与者多为顽固遗老;
日常召见中,官员普遍行 鞠躬礼,甚至仅点头致意。例如溥仪接见胡适等新文化代表时,双方仅握手寒暄,无任何跪拜环节。
礼仪松弛:奏事时官员可站立或就座交谈,语言也更随意,不再使用严格的文言奏对,“皇上”“臣”等称呼虽保留,但语气已趋近日常对话。
五、终结期(1924年):礼仪随小朝廷覆灭而消亡
1924年,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废除《清室优待条件》,溥仪被驱逐出紫禁城,逊清小朝廷彻底瓦解。
至此,叩拜礼仪失去载体,封建皇权礼仪的历史彻底终结,仅作为旧时代的文化符号留存于史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