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5章 年7月16日(1/1)

凌晨五点半,老周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他,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带着点夏天特有的潮湿闷热。他悄悄挪开压在腿上的老猫,那家伙不满地喵了一声,翻了个身又打起了呼噜。客厅里传来老伴轻微的咳嗽声,不用看也知道,王秀兰准是又在厨房忙活了。老周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果然见她正弯腰淘米,后背的睡衣被汗浸湿了一小块。“我来吧,你去歇着。”他伸手要接米盆,王秀兰把胳膊一拐躲开了:“逞什么能,你那腰昨天还喊疼呢。”老周嘿嘿笑了两声,没再争,转身去拧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噗”地窜起来,舔着锅底,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暖融融的。

锅里的水开始冒热气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是三楼的张大爷,每天这时候准去公园打太极,拐杖敲在水泥地上“笃笃”响。王秀兰隔着窗户喊了声:“张大哥,今儿天热,带瓶绿豆汤去。”张大爷在楼下应着好,声音洪亮得像敲锣。老周把蒸好的馒头捡出来,摆到盘子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着,听见防盗门“咔哒”一声,孙子背着书包从里屋出来了,校服领口歪着,嘴里还嚼着昨晚剩下的饼干。“慢点吃,别噎着。”王秀兰递过牛奶,伸手给他理了理衣领,“红领巾又忘了系?”小家伙吐了吐舌头,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翻红领巾,结果把铅笔盒都带了出来,橡皮滚到了老周脚边。老周弯腰捡起来,是块边角都磨圆了的白色橡皮,上面还印着已经模糊的奥特曼。

送孙子去学校的路上,太阳已经爬得挺高了,蝉在路边的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老周牵着小家伙的手,走得慢悠悠的,碰见小区门口卖早点的李婶,对方笑着打招呼:“周师傅,又送大孙子啊?”“嗯,这小子早上磨磨蹭蹭的,差点迟到。”老周拍了拍孙子的后脑勺,小家伙正盯着路边卖冰棍的三轮车,眼睛直放光。“想吃?”老周掏出兜里的零钱,“拿个绿豆的,吃完了好好上学。”冰凉的冰棍握在手里,孙子的脚步都轻快了,一路蹦蹦跳跳地跟老周讲着昨天体育课上谁跑得最快,谁摔了个屁股墩。到了学校门口,看着孙子背着书包跑进人群里,老周站在栅栏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才转身往回走。

菜市场已经热闹起来了,吆喝声此起彼伏。老周提着布袋子,在各个摊位前慢悠悠地转。“周大哥,今儿的茄子新鲜,刚摘的。”卖菜的刘大姐热情地招呼,老周拿起一个茄子捏了捏,“多少钱一斤?”“给您算便宜点,三块。”“前两天不还两块五吗?”“这不是刚下过雨,菜价涨了点。”老周笑了笑,挑了两个紫莹莹的茄子放进袋子里。他知道刘大姐一家不容易,男人前几年得了病,家里全靠她一个人撑着,贵个几毛也无所谓。走到水产摊前,看见活蹦乱跳的鲫鱼,想起王秀兰说最近有点上火,买点回去炖汤正好。“师傅,来两条,要大点的。”摊主麻利地捞起两条,称了称,“二十块零五毛,给二十就行。”老周付了钱,看着摊主把鱼杀好,装在塑料袋里递过来,袋子底下还垫了层冰。

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对门的小夫妻,俩人正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在楼下晒太阳。“周叔,买菜回来啦?”小伙子笑着打招呼,小姑娘在旁边逗着怀里的孩子,小家伙咯咯地笑,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是啊,你们家这小家伙越来越壮实了。”老周凑过去看了看,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要抓他手里的布袋子,老周赶紧把装鱼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这可不能抓,有刺。”小夫妻都笑了,跟老周聊了几句孩子夜里总醒的烦心事,又说幼儿园的学费贵得让人头疼。老周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说自己家孙子小时候也这样,等大了就好了。其实他也知道,谁家过日子没点难处呢,就像他年轻时,厂里效益不好,工资发不出来,天天愁得睡不着觉,可日子不也照样一天天地过下来了。

回到家,王秀兰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了,正坐在沙发上缝孙子掉了的纽扣。“买这么多菜?”她抬头看了看老周手里的袋子,“中午就咱俩人,吃不了。”“这不看见鲫鱼新鲜,给你炖汤喝。”老周把菜放进厨房,“对了,刚才碰见对门小两口,说孩子夜里总哭,你下午没事过去看看,你不是懂点这个吗?”王秀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那都是瞎琢磨的,哪懂什么。”话是这么说,手里的针线却加快了速度。老周知道,她下午肯定会提着点刚蒸的南瓜过去,邻里邻居的,互相帮衬着点,心里踏实。

中午炖的鲫鱼汤,奶白色的汤面上漂着层油花,撒了把翠绿的葱花。王秀兰喝了两碗,说味道不错,老周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吃完饭,俩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里说哪个明星又离婚了,哪个地方又出了车祸,王秀兰叹了口气:“你说这人啊,还是平平安安的好。”老周没说话,点了根烟,看着窗外。楼底下,几个老太太凑在一起择菜,叽叽喳喳地说着谁家的媳妇孝顺,谁家的孙子学习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慢悠悠的,像老座钟的摆锤,不慌不忙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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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睡了个午觉,老周起来的时候,王秀兰已经不在家了,不用问也知道是去对门了。他走到阳台,给那几盆月季浇了浇水,叶子上的蚜虫又多了些,得找个时间买点药喷一喷。这些月季是王秀兰前年从老家带来的,一开始半死不活的,她天天琢磨着怎么侍弄,现在倒是越长越好,开的花又大又艳。老周看着那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想起刚跟王秀兰处对象的时候,他在厂里当学徒,工资低,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就每天下班绕远路,去公园摘一朵月季花给她。王秀兰总说他瞎胡闹,公园里的花怎么能随便摘,可脸上的笑却藏不住。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俩人吵过架,红过脸,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就过不下去了,可到头来,还是这么平平静静地守在一起。

四点多的时候,王秀兰回来了,脸上带着笑:“对门那孩子还真给我哄睡了,他妈妈高兴坏了,非要塞给我两个自家种的西红柿,你尝尝,可甜了。”她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递了一个给老周。老周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确实挺甜的。“晚上做点西红柿鸡蛋面吧,省事。”王秀兰说着,就去厨房忙活了。老周跟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夕阳从窗户照进来,给她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突然想起年轻时候,王秀兰也是这样在厨房里忙碌,那时候的厨房还是土坯的,黑乎乎的,可他总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傍晚的时候,孙子放学回来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喊着饿。王秀兰赶紧把刚做好的西红柿鸡蛋面端出来,小家伙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奶奶做的面最好吃了。”王秀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个劲地给孙子碗里夹鸡蛋。老周坐在旁边看着,自己也慢慢吃着,面条有点烫,可心里却暖暖的。吃完晚饭,孙子趴在桌子上写作业,老周和王秀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新闻联播完了是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老周赶紧起身去阳台,把晾着的衣服收进来。

九点多的时候,孙子困了,打着哈欠往床上爬。王秀兰给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老周收拾着桌子上的碗筷,听见王秀兰在跟孙子说:“明天要下雨,上学别忘了带伞。”“知道了奶奶。”孙子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就睡着了。老周把碗筷拿到厨房,刚要洗碗,王秀兰走了进来:“我来吧,你去洗澡。”“没事,我洗就行。”老周拧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着。“跟你说了我来洗,你怎么还跟我争。”王秀兰抢过他手里的碗,把他往外推,“快去,洗完澡早点睡。”

老周洗完澡出来,王秀兰已经把碗洗完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他走过去,挨着她坐下,俩人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人哭哭笑笑,吵吵闹闹,好像跟他们没什么关系。过了一会儿,王秀兰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吧。”“嗯。”老周应了一声,起身关了电视。

躺在床上,老周翻了个身,听见王秀兰均匀的呼吸声。窗外的蝉鸣已经停了,偶尔有晚归的汽车驶过,留下一阵模糊的声音。他想起白天发生的那些事,买了菜,见了邻居,吃了饭,好像什么特别的事都没有,可心里却觉得满满的。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日子应该过得轰轰烈烈,赚大钱,出大名,才算没白活。可现在,他觉得这样挺好,每天能看见老伴的笑脸,能听见孙子的吵闹,能和街坊邻居说说话,吃着热乎的饭菜,睡个安稳的觉,就够了。

他摸了摸身边王秀兰的手,她的手有点粗糙,是常年做家务留下的痕迹,可握在手里,却特别踏实。王秀兰被他弄醒了,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没什么,”老周笑了笑,“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王秀兰没说话,往他身边靠了靠,继续睡了。老周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很快也进入了梦乡。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王秀兰穿着花裙子,站在月季花旁边,对他笑呢。

第二天早上,老周还是五点半醒的,窗外果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把空气洗得干干净净。他又听见了王秀兰在厨房忙活的声音,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这一天大概也会和昨天一样,平平淡淡,没什么特别的,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日子。因为他明白,对于他们这样的平凡人来说,平凡,就是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