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血光之灾(1/1)
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了,但俞清宁的神经依然紧绷如弦。她背靠着床柱坐在地板上,林静姝的日记摊开在膝头,手电筒的光束随着她颤抖的手微微晃动。张领军留下的符纸贴在门缝上,散发出淡淡的药草香,却掩盖不住从门底缝隙渗入的一股腐朽气味。
远处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人在挪动陈列品,但在这深夜的静园里,只可能是那些“会动的雕像”。
俞清宁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日记上。她翻到记载“镜与像”的那页,反复琢磨这几个字的含义。作为文物修复师,她对古代符号学有所涉猎,隐约记得某种已经失传的巫术体系中提到过镜像世界的理论。
她从床头抓过自己带来的参考书,快速翻阅着。突然,一页关于古代铜镜仪式的记载吸引了她的注意:
“……某些古老文明认为,镜子是通往灵界的门户。巫师通过特定仪式,可将灵魂暂时投射入镜中世界,谓之像界。若施术不当,或符咒破损,则镜中之像可能反客为主,夺取现实中之镜位...”
俞清宁的呼吸变得急促。这与林静姝日记中的描述惊人地吻合!她急忙翻回日记前面,寻找更多线索。在一页边缘处,她发现了一行之前忽略的小字:
“真与假,镜与像,唯一可辨者在心。”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的古董陈列柜突然发出一声脆响。俞清宁猛地抬头,看见柜门玻璃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柜内的青瓷花瓶剧烈摇晃,瓶身上的符文不再是青光,而是变成了暗红色,像是用血书写的一般。
“不,不.……”俞清宁本能地后退,直到背抵墙壁。
花瓶上的裂纹也在扩大,某种粘稠的暗色液体从裂缝中渗出,顺着瓶身滴落在陈列柜的底板上。液体接触到木板的瞬间,竟像有生命一般蜿蜒流动,形成与瓶身上相似的符文图案。
房间里的温度急剧下降,俞清宁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墙壁像水面一样波动,家具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唯有那个陈列柜和其中的花瓶异常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向它坍缩。
“张领军...”她无意识地呼唤这个名字,声音细若蚊呐。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门被猛地推开,张领军冲了进来,额头上有一道血痕,衬衫领口被撕破了一块。
“俞清宁!”他看到屋内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陈列柜的玻璃此刻完全碎裂,青瓷花瓶上的裂纹已经遍布整个表面,那些暗红色的符文漂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最可怕的是,俞清宁看到瓶口处伸出了几根苍白的手指,正试图撑开裂缝。
张领军一个箭步冲到俞清宁身前,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佩——正是肖像画中林静姝佩戴的那枚!玉佩上的符文开始发光,与花瓶上的红光对抗。
“别看镜子!”他厉声警告,但为时已晚。
俞清宁的目光已经落在房间角落的穿衣镜上。镜中的“她”没有跟随她的动作,而是站在原地,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镜中景象并非反射现实——“张领军”不在镜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民国长衫的陌生男子,正站在“俞清宁”身后,手搭在她肩上。
“啊!”俞清宁尖叫一声,想要闭眼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眼皮。镜中的影像开始变化,展现出另一个时空的画面——
一个酷似张领军的男子(但穿着民国时期的服装)与林静姝站在静园的花园里激烈争论;同一男子深夜在地下室举行某种仪式,周围点着黑色蜡烛;林静姝哭泣着将一面铜镜放入特制的木盒中...
“俞清宁!看着我!”现实中的张领军抓住她的双肩用力摇晃,同时将玉佩按在她额头上。
一阵清凉感从接触点扩散,俞清宁终于能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开时,镜中的幻象已经消失,恢复了正常反射。但房间里的危机并未解除——青瓷花瓶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那些苍白的手指已经伸出了半个手掌。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现在!”张领军拽起她的胳膊,“整个西翼都不安全了。”
“那花瓶...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俞清宁声音发抖。
“我知道,但我们现在对付不了它。”张领军拉着她向门口走去,“周教授在主楼东侧的安全室等我们,那里有更强的防护。”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房门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裂的爆裂声。俞清宁回头看去,青瓷花瓶完全炸裂开来,一个模糊的人形黑影从碎片中升起。黑影没有五官,但俞清宁能感觉到它在“注视”着自己。
“跑!”张领军猛地推她出门,自己殿后,迅速将门关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混合着朱砂的粉末,撒在门缝处,粉末一接触木板就燃起蓝色的火焰,随即消失不见。
走廊里的景象让俞清宁倒吸一口冷气——几尊原本摆放在一楼大厅的石雕现在诡异地散布在二楼走廊上,它们的姿势明显改变了,有几尊甚至面朝墙壁,仿佛在面壁思过。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雕像的眼睛都在流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质脸颊流下,在地毯上形成小小的血泊。
“别看它们,跟我来。”张领军紧握她的手,带着她快速穿过走廊。
俞清宁感觉脚下的地毯变得粘稠,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刚下过雨的土地上。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混合着某种古老香料的气息,令人作呕。
他们来到楼梯口,却发现下方的台阶上布满了瓷器碎片,每一片上都沾着血迹。
“后楼梯。”张领军立刻转向,但刚走两步就停住了——走廊尽头,一个穿着紫色旗袍的女子背影正缓缓向他们走来。
俞清宁的心脏几乎停跳。那背影太熟悉了——林静姝,肖像画中的女子,此刻正背对着他们,一步一步接近。她的步伐怪异,像是关节不能弯曲的木偶,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僵硬地摆动。
张领军的手猛地收紧,将俞清宁拉向另一个方向。“这边!”
他们冲进一间客房,张领军迅速锁上门,然后推开房间另一侧的一扇隐蔽小门——那是仆人使用的通道,连接着各个房间。
“从这里可以到东翼。”他压低声音说,示意俞清宁先进去。
狭窄的通道黑暗潮湿,俞清宁不得不弯腰前行。身后的张领军忽然停下,从墙上取下一个小型火炬形状的灯盏。
“静园建的时候就有这些通道,”他低声解释,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周家祖上似乎预见到会有需要躲避的危险。”
“张领军,”俞清宁在黑暗中转身面对他,“那个民国时期的领军是你曾祖父?他和林静姝到底是什么关系?”
通道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火炬的光映在张领军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
“不只是我曾祖父。张家与周家是世交,但也是世仇。一百年前,我祖父的兄长——也就是第一代张领军——与林静姝是恋人关系。他们一起研究那些符文和古物,试图探索镜像世界的秘密。”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实验出了差错。林静姝被镜中的存在缠上,而张领军...他背叛了她,试图利用那股力量。最后林静姝牺牲自己封印了镜子,而张领军失踪了,只留下日记和警告。”
“所以你研究这些是为了?”
“赎罪。“张领军简短地说,“每一代张家长子都叫领军,都注定要守护静园的秘密,防止镜中的东西逃出来。”
俞清宁想起镜中看到的画面,“但今晚封印正在失效...”
“因为宿主出现了。”张领军直视她的眼睛,“镜中的存在需要一具活人的身体作为宿主才能完全进入我们的世界。一百年来它一直在等待合适的人选...”
他的话没说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长指甲划墙壁。两人同时僵住了。
“走!”张领军推着俞清宁向前。
他们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通道中穿行,身后的刮擦声越来越近。俞清宁的膝盖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疼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不敢停下。
终于,通道到了尽头。张领军推开一扇伪装成书架的暗门,他们跌入一个明亮的房间——周教授的安全室。
房间四壁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子,上面摊开着各种古籍和法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们。
“周教授!”张领军松了口气,“我们……”
老人缓缓转过轮椅,俞清宁的血液瞬间凝固——那不是周教授,而是一个穿着老式西装的蜡像,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更可怕的是,蜡像的手中捧着一面铜镜,镜面正对着门口。
“别看镜子!”张领军猛地去遮俞清宁的眼睛,但已经晚了。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影像,而是一片血红色的空间,无数苍白的手臂从镜中伸出,向他们抓来。与此同时,俞清宁感到一阵剧痛从额头扩散至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内部撕裂她。
“不!”张领军一把将她拉开,同时将玉佩按在镜面上。
镜中的景象扭曲了,那些手臂像被火烧到一般缩了回去。蜡像的头突然掉了下来,滚到俞清宁脚边,空洞的眼睛盯着她,嘴角依然挂着那诡异的微笑。
“这不是周教授...真的周教授在哪?”俞清宁颤抖着问。
张领军脸色阴沉,“我不知道。但我们必须立刻加强主封印,否则...”
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整座静园都在震动。安全室里的灯忽明忽暗,古籍从书架上纷纷掉落。俞清宁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拉扯她的意识,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张领军扑过来抱住她,嘴唇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她已经听不见了。世界陷入黑暗,唯一清晰的是远处传来的,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