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纹身(1/1)

撤离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暴雪封山,能见度不足五米。张起灵的肩膀虽然简单包扎过,但每走一步仍有血珠渗出,在雪地上留下断续的红点。

"得找个地方处理伤口。"林昭第三次停下检查绷带,纱布已经完全浸透,"再这样失血下去会休克。"

黑瞎子折返回来,抹了把脸上的冰碴:"前方三百米有个岩洞,我和老何先去探路。"

胖子拄着树枝做的拐杖,呼哧带喘地凑过来:"小哥,要不胖爷背你一段?"

张起灵摇头,嘴唇因失血略显苍白,眼神却依然清明。他忽然抬手拂去林昭睫毛上凝结的霜花,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岩洞比预想的宽敞,伊万熟练地生起火堆。吴邪从急救包里翻出缝合工具,犹豫地看向林昭:"你...会处理枪伤吗?"

"在部队跟父亲学过简单包扎。"林昭接过器械,火光在她紧绷的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但需要有人按住他。"

"不必。"张起灵解开衣领,露出狰狞的枪伤。随着体温升高,他左肩的麒麟纹身逐渐显现——青黑色的鳞片从锁骨蔓延至胸口,在火光中栩栩如生。子弹擦过纹身边缘,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沟壑。他取出匕首在火焰上消毒,"我自己来。"

林昭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别逞强!"触到他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她的指尖感受到某种异常的体温波动,那纹身下的肌肤竟比周围温度高出许多。

胖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啥...胖爷去洞口望风!"他拽着吴邪和黑瞎子往外走,老何识趣地跟伊万去检查装备。

洞内只剩柴火噼啪声。林昭深吸一口气,戴上医用手套:"躺下。"

张起灵静默片刻,终于平躺在铺好的睡袋上。随着他躺下的动作,那麒麟纹身的尾部完全显露出来,蜿蜒至腰侧。林昭俯身清理伤口时,一缕头发滑落,发梢扫过纹身的鳞片。她明显感觉到身下的肌肉瞬间绷紧,那纹身竟似活物般微微起伏。

"会疼。"她将酒精倒在伤口边缘,"忍着点。"

酒精接触伤口的瞬间,张起灵右手突然攥住睡袋布料,青筋在手背上蜿蜒凸起。林昭注意到他左臂内侧有一道旧伤疤——整齐的切口,与纹身的走向完美重合。

"这是..."她下意识触碰那道疤痕。

张起灵猛地抓住她的手指,瞳孔收缩成危险的细线:"别碰。"他肩头的麒麟纹身颜色骤然加深,仿佛被惊醒的猛兽。

洞外传来胖子的破锣嗓子:"那什么...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林昭慌忙抽回手,耳根发烫。缝合过程在诡异的沉默中进行,直到打上最后一个结,张起灵才突然开口:

"1987年,格尔木疗养院。"

林昭剪断缝合线的手一抖:"什么?"

"这道疤的来历。"他坐起身,重新系好衣扣,遮住了逐渐隐去的纹身,"他们抽了400CC骨髓。"

火堆突然爆出个火星,在林昭手背上烫出个红点。她没觉得疼,满脑子都是那个冰冷的数字——400CC,远超安全抽取量。

"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张起灵像是自言自语,伸手抹去她手背上的烟灰。他的拇指有长期握刀形成的茧,粗糙的触感让那个小红点愈发灼热。

洞口传来脚步声,黑瞎子拎着两只雪兔进来:"加餐!"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异常,挑眉看向林昭红肿的眼眶,"伤口感染了?"

"没有。"林昭迅速收拾器械,"我去找点干净雪来煮水。"

洞外的雪幕像一道白色屏障。她捧起一抔雪,任其在掌心融化成刺骨的冰水。身后传来踩雪的咯吱声,吴邪默默递来一个不锈钢杯。

"小哥很少和人说过去的事。"吴邪呵出的白气在镜片上凝结,"连我和胖子都是拼凑了十年才略知一二。"

林昭把雪块压进杯子:"他身上的纹身..."

"麒麟踏火。"吴邪望向洞内,"平时不显,体温升高才会出现。老痒说那是张家族长的标志。"

雪兔在铁锅里炖出油脂的香气。胖子贡献出私藏的压缩饼干,掰碎了扔进汤里:"这可是胖爷拿五包中华换的!"

老何和伊万用俄语交谈着,突然指着洞壁:"有人来过。"岩画覆盖的青苔下有新鲜的刮痕,组成一个箭头符号,指向东北方。

黑瞎子检查痕迹:"不超过24小时。是给我们留的记号?"

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在了众人身后,伤口包扎处又渗出血迹。随着体温升高,他锁骨处隐约可见纹身浮现。他凝视那个符号,眼神晦暗不明:"不是朋友。"

后半夜轮到林昭守夜。火堆将熄未熄,张起灵安静地坐在阴影里,纹身随着呼吸若隐若现。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对方突然问:

"为什么学包扎?"

"因为小时候在部队...经常看到战士受伤。"林昭往火堆里添柴,"父亲说,战场上多一个人会急救,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柴火突然爆响,打断了她的话。

张起灵从内袋取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几片干枯的草药:"云南白药,外敷。"

林昭接过时注意到油纸上的字迹——"1983.7.15,陈皮阿四赠"。药香混着他身上特有的冰雪气息,让她想起长白山巅永不消融的积雪。

"你救过我两次。"她突然说,"在气象站和刚才..."

"扯平了。"张起灵看向洞外渐小的风雪,纹身在火光中格外清晰,"青铜门那次。"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守夜的伊万突然发出预警哨。所有人瞬间清醒,黑瞎子熄灭余烬,胖子抄起工兵铲。

洞外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两束探照灯划破雪幕。林昭眯眼看去——是两辆改装过的雪地车,车身上有模糊的喷漆标志:КГБ(克格勃)。

"俄国人?"老何压低声音,"不可能,克格勃早解散了..."

雪地车上跳下六个全副武装的人,防寒面罩上结着冰霜。为首的高个子举起扩音器,中文带着浓重口音:

"张先生,我们无意冲突。马教授邀请您谈谈关于'终极'的事。"

张起灵的身体骤然绷紧,林昭看见他颈侧的纹身线条突然变得锐利。黑瞎子无声地比划战术手势,吴邪则死死按住想要冲出去的胖子。

"拖延三分钟。"张起灵突然把某物塞进林昭手中——是那枚青铜钥匙,"东北方向,有接应。"

没等林昭反应,他已闪身出洞,黑金古刀在雪光中划出冷冽的弧线。枪声、喊叫声瞬间爆发,黑瞎子趁机带着众人从侧翼突围。

林昭回头时,看见张起灵被三个武装人员围攻,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显然伤口影响了发挥。一个戴红袖标的男人举起奇怪的装置,按下按钮时,张起灵突然跪倒在地,纹身瞬间变得血红,像是遭受了无形冲击。

"他们有针对他的武器!"林昭想折返,被黑瞎子一把拽住:

"快走!那是专门克制张家血脉的声波共振器!"

雪地车爆炸的火光中,林昭最后看见的是张起灵被注射了某种药剂,纹身迅速褪色消失,像破败的玩偶般被拖上车。他垂落的手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很快被新雪覆盖。

接应者出乎所有人意料——是个穿貂皮大衣的老妇人,牵着五条西伯利亚雪橇犬。她掀开兜帽露出布满刺青的脸,用生硬的中文说:

"上雪橇。张家雇我带你们去安全屋。"

暴风雪再次降临。林昭握紧青铜钥匙,金属的寒意渗入骨髓。钥匙边缘有个隐蔽的凹槽,她摩挲着那个小缺口,突然意识到——

这与张起灵锁骨下纹身中一片鳞片的形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