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杭问局，（1/1）
杭州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林昭站在林家老宅的廊檐下，看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三天前从遗址回来，她的耳鸣才完全消失，但心底的疑问却越发清晰。
青铜柱的共振、吴三省的算计、母亲刻意的隔离...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她的声音是某种钥匙，而吴家早就知道这一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吴邪发来的消息：「昭儿，我爸说二叔明天从北京回来。」
林昭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父亲...这个称呼对她而言如此陌生。二十二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礼节性的问候，从不多谈。母亲总说吴家水深，现在她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知道了，谢谢堂哥。」她回复道，又补充一句，「黑瞎子有消息吗？」
自从回到杭州，黑瞎子就消失了。吴邪说他"有事要处理"，但林昭注意到张起灵眼中闪过的警觉。
吴邪的回复迟迟未来。雨越下越大，林昭转身回到书房。这是母亲生前最常待的地方，四壁书架上摆满了古籍和画册。她取下那本《周礼》，翻到记载乐律的章节——母亲曾在这里夹了一张书签，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昭儿声清，慎用"。
"您早就知道..."林昭轻抚母亲的字迹，喉咙发紧。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刹那间照亮书房角落里的一个黑影。林昭惊得差点叫出声——
"警觉性还是这么差。"熟悉的声音响起，黑瞎子从阴影中走出，墨镜上还挂着雨珠。
"你！"林昭冲过去，却在两步外猛地停住。黑瞎子的黑色衬衫左肩处颜色更深，空气中飘着一丝铁锈味。"你受伤了？"
黑瞎子无所谓地耸耸肩，结果牵动了伤口，嘴角抽搐一下："小意思。"
林昭不由分说拉他坐下，翻出医药箱。当她解开他的衣扣时，倒吸一口冷气——左肩处一个狰狞的刀伤，边缘已经有些发炎。
"这是'小意思'？"她声音发颤，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清理伤口。
黑瞎子难得地安静，只是在酒精刺激时肌肉微微绷紧："大小姐手法不错。"
"谁干的？"
"职业机密。"他试图开玩笑，但在林昭严厉的目光下败下阵来，"好吧，是三爷的'朋友们'。"
林昭的手顿住了："因为...我？"
黑瞎子用没受伤的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墨镜滑下一点，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听着，这是我的选择。三爷的计划太危险，我不能让你——"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黑瞎子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啧，追得真紧。"
"怎么回事？"
"三爷发了江湖令。"黑瞎子起身就要走，"我得——"
林昭死死拉住他的衣角："等等！至少让我包扎完！"
黑瞎子犹豫了一秒，就在这时，书房窗户无声滑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跃入——张起灵。他的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神比往日更加冷峻。
"五个人，东侧围墙。"他对黑瞎子说，声音如刀锋般锐利。
黑瞎子骂了句脏话："才五个？看不起谁呢。"
张起灵没理会他的调侃，目光落在林昭身上："你没事？"
林昭摇头，心脏狂跳："你们...这是..."
"小麻烦。"黑瞎子已经掏出了匕首，"大小姐，建议你躲到地下室去。"
张起灵却走到林昭身边，递给她一把小巧的折叠刀："防身。"
林昭接过刀，手指碰到张起灵的指尖，冰凉如昔。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我跟你们一起。"
"不行。"两个男人异口同声。
"这是我的家！"林昭握紧刀柄，"而且...我的声音也许能用上。"
黑瞎子和张起灵交换了一个眼神。外面，雨声中已经夹杂着轻微的脚步声。
"跟紧我。"张起灵最终说，转身面向门口。
黑瞎子叹了口气，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塞进耳朵："以防万一。"
林昭认出那是专业级的耳塞，只阻隔特定频率的声音。她刚想说话，前门已经被撞开！
三个黑衣人持刀冲入，动作迅捷如鬼魅。张起灵迎上前去，黑金古刀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弧线。黑瞎子虽然左肩受伤，但右手匕首依然凌厉，将另一个袭击者逼退。
林昭紧贴墙壁，看着第五个袭击者从侧门潜入，直扑她而来！她本能地张嘴，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啸——
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某种金属共振。袭击者顿时捂住耳朵跪倒在地，痛苦扭曲。就连张起灵和黑瞎子都身形一滞，幸好有耳塞保护。
声波过后，张起灵迅速解决了剩余敌人。黑瞎子一脚踩住那个被林昭击倒的袭击者："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狞笑着吐出一口血沫："三爷说了，叛徒必须死。"
黑瞎子面无表情地一记手刀击晕了他："真没创意。"
林昭双腿发软，扶着墙才没倒下。她刚才发出的声音...那根本不是人类喉咙应该发出的频率。
"没事了。"张起灵不知何时已站在她面前，递来一块干净的手帕。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额头全是冷汗。她接过手帕，闻到一股淡淡的冷香："谢谢...我是不是..."
"控制得住。"张起灵简短地说，"需要训练。"
黑瞎子已经搜查完几个袭击者："标准配置，没线索。"他转向林昭，"大小姐，这地方不能待了。三爷显然不打算罢休。"
"去吴山居。"张起灵提议，"吴邪在。"
林昭想起明天的计划："但我约了父亲..."
"正好。"黑瞎子咧嘴一笑，牵动伤口又龇牙咧嘴，"二爷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
...
次日清晨，林昭站在吴二白杭州宅邸的门前，手指紧攥包带。这座位于西湖边的中式庭院低调奢华，与她长大的林家老宅风格迥异。
"小姐，老爷在书房等您。"老管家恭敬地引路。
穿过曲折的回廊，林昭的心跳越来越快。书房门半掩着，飘出缕缕茶香。她深吸一口气，敲门。
"进来。"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
吴二白坐在红木书案后，正在沏茶。他比林昭记忆中老了些，两鬓微霜，但眉眼间的儒雅气质丝毫未减。看到女儿，他放下茶壶，微微一笑："昭儿，长大了。"
林昭喉咙发紧。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如此陌生又熟悉。"父亲。"她轻声唤道，规矩地行礼。
"坐。"吴二白示意她坐在对面的藤椅上，"听说你跟着老三去了趟山东？"
直入主题。林昭握紧茶杯，热度透过瓷器传到掌心："是的。三叔没告诉您他的计划吗？"
吴二白啜了一口茶："老三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他抬眼，目光锐利，"你的声音，起作用了？"
茶杯差点从林昭手中滑落。他果然知道。
"您一直知道...我的声音能触发那些古代机关？"
"你母亲发现的。"吴二白叹息，"你三岁时，对着一个西周铜钟哭闹，那钟突然共振，差点震碎玻璃。她第二天就带着你搬去了林家老宅。"
林昭的指尖发冷："为了...保护我？还是隔离我？"
"都有。"吴二白出奇地坦诚，"吴家的水太深，你母亲不想你卷入。但她低估了老三的执着。"
"三叔到底在计划什么？"
吴二白沉默片刻，起身从书柜暗格中取出一份文件："老九门被操控的历史，听说过吗？"
林昭摇头。吴二白将文件推给她："简而言之，几十年来，有一个被称为'它'的组织，联合汪家，一直在操控九大家族的行动。你三叔这一辈人，一直在试图摆脱控制。"
林昭翻阅文件，里面是一些零散的情报和照片，其中一张是年轻时的吴三省与一个清秀男子的合影。
"解连环？"她认出那个男子。
"解家上一代的牺牲品。"吴二白声音低沉，"老三不想重蹈覆辙，所以设计了'培养计划'——吴邪是明线，你是暗线。"
"我？"林昭声音发颤，"就因为我这该死的声带构造？"
吴二白摇头："不止。你有你母亲的敏锐和考古天赋，还有..."他顿了顿，"吴家的固执。"
窗外，一只知更鸟落在枝头，啾啾鸣叫。林昭突然想起黑瞎子的伤，想起张起灵的保护，想起吴邪的担忧。
"父亲，"她直视吴二白的眼睛，"您参与了这个计划吗？"
吴二白给她续上茶："我知道，但没阻止。吴家需要破局的机会。"
茶香氤氲中，林昭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放下茶杯："我需要见吴邪和张起灵，还有黑瞎子。"
"黑瞎子？"吴二白挑眉，"他背叛了老三，现在道上都是追杀令。"
"他救了我。"林昭站起身，"这就够了。"
吴二白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儿："你变了。"
"是的。"林昭转身走向门口，"谢谢您的茶，父亲。"
...
吴山居的后院里，四个人围坐在石桌旁。吴邪不停推眼镜，显得焦虑不安；黑瞎子的左肩重新包扎过，依然戴着墨镜，但脸色苍白；张起灵一如既往地沉默，只是目光不时扫过林昭；而林昭自己，正在整理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信息。
"所以，三叔的计划是利用我和吴邪的特殊性，对抗'它'和汪家？"她总结道。
吴邪点头："差不多。我是因为...呃，一些特殊原因；你是因为声带构造能触发古代声控机关。"
"那些机关有什么用？"林昭问。
这次是张起灵回答："传递信息。古人将对抗'它'的方法藏在特定建筑中，只有特定声音能唤醒。"
黑瞎子补充："三爷想集齐这些信息，找到'它'的弱点。但手段太激进。"他看向林昭，"不该把你当工具。"
雨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石桌上，斑驳陆离。林昭深吸一口气："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三个男人都愣了一下。吴邪最先反应过来："等等，'我们'？昭儿，这太危险了！"
"已经卷入了。"林昭平静地说，"与其被当作棋子，不如主动参与。"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久久未移。黑瞎子突然笑了，虽然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有魄力，大小姐。"
"我需要训练。"林昭继续说，"控制我的声音，学习更多古墓知识。"
"我可以教她机关术。"黑瞎子提议。
"我负责声音训练。"张起灵罕见地主动请缨。
吴邪左看右看，最终叹气："好吧，我负责后勤和信息整合。但我们必须小心，三叔不会轻易放弃的。"
四人达成共识，空气中紧绷的氛围似乎缓和了些。黑瞎子伸了个懒腰："那么，合作愉快？"
林昭看着他伤痕累累却依然玩世不恭的样子，突然问道："黑瞎子，你为什么要选择保护我？违背三叔的命令？"
黑瞎子的笑容僵了一瞬。他摘下墨镜，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视她："因为..."他顿了顿，突然又戴上墨镜，恢复痞笑，"这样比较有趣啊。"
张起灵轻哼一声，起身离去。吴邪尴尬地咳嗽。林昭却看懂了黑瞎子眼中的真诚——有些选择，不需要理由。
阳光渐暖，西湖上泛起粼粼波光。在这座千年古城里，一个新的小队悄然成型，即将面对那隐藏在历史迷雾中的强大敌人。而林昭，这个曾经被保护的"大小姐"，如今已准备好走出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