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好久不见(1/1)

三天后…

东京城的天空,似被一层阴霾笼罩。

天空中忽降大雪,那雪片大如鹅毛,空气中夹杂着寒风,冻入骨髓。

花子游裹紧粗布棉袄,踩着地上的积雪往城南走去。

自那夜蔡攸死后,整个汴京城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街边的茶肆里,几个闲汉正压低声音议论。

"听说了吗?丞相府昨夜又死人了..."

"嘘!你声音低点,不怕被人听了去?昨夜上谁死了?”

“是方太医,他的尸体今早被发现在汴河里,而且浑身都腐烂了..."

“嘁…何止是方太医,就连…”

一名闲汉说到这里时,突然压低了声音。

“就连蔡侍郎的几名小妾,也被人连夜…”

说罢,那闲汉突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转过街角,花子游突然顿住脚步。

城墙上新贴的告示墨迹未干,上面画着的赫然是他的通缉画像,画像下"悬赏万贯"四个大字格外刺目。

"呵..."

他冷笑一声,心想他大闹皇城这事都过去几天了,现在才想起来抓我?是不是太晚了些…

随后,便转身钻进一条暗巷。

巷子尽头有家不起眼的酒馆,褪色的酒旗在风雪中无力地飘荡,上面"杏花酿"三个字已经模糊不清。

花子游推开酒馆吱呀作响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热腾腾的酒香与炖肉的香气。

他寻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抖落肩头的积雪。

"掌柜的,来壶热酒,切半斤酱牛肉。"

他搓着冻僵的手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酒馆内三三两两的食客。

邻桌几个穿着宫中杂役服饰的汉子正喝得面红耳赤。

其中一个突然压低声音道。

"你们听说了吗?昨儿夜里皇城内出了大事..."

花子游端起酒碗的手微微一顿。

"嘘!"

另一个杂役紧张地四下张望。

"这事可不敢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花子游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耳朵却竖得老高。

那杂役借着酒劲,声音又低了几分。

"昨儿个,长公主在寝宫里发了好大的脾气..."

"可不是!"

另一个杂役接口,醉眼朦胧地比划着。

"听说把官家赏的翡翠屏风都砸了..."

店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酱牛肉过来,花子游假装被呛到,咳嗽了几声。

那几个杂役立刻噤声,警惕地望过来。

"今天的雪可真大啊。"

花子游若无其事地感叹道,目光却落在其中一人腰间露出半截的宫牌上——那正是后宫里的腰牌。

几名杂役看了花子游一眼后,发现他一身粗布麻衣,样子看上去三十来岁,就是一粗糙汉子。

便也没理会他,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其实说起来,长公主之所以生气,也都怪那臭小子,明明都快拿下驸马之位了,却突然跑了。”

“临走前,还顺手把蔡丞相的儿子给杀了,导致官家大怒,禁了长公主的足,让她一年都不能出宫,而且我还听说皇后娘娘她还…”

说到这里,几人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皇后娘娘连夜召见了张天师。"

杂役首领突然压低到气音。

"说是要给长公主驱邪...其实谁不知道?"

他油腻地笑着,拇指与食指搓了搓。

"蔡家那位死了,总得再找个世家补上..."

花子游的瞳孔骤然收缩。

长公主被禁足一年?皇后又替她选了几个驸马候选人?

两个重磅消息,让他不得不用心聆听。

邻桌的醉汉突然拍案大笑,掩盖了他袖中匕首出鞘的铮鸣。

借着众人转头张望的刹那,他佯装俯身捡筷,刀光一闪——系着宫牌的丝绳应声而断。

腰牌落入掌心时,他敏锐地摸到背面凹凸的刻痕。

"这雪怕是要下到明日了。"

店小二擦着桌子靠近。

花子游顺势起身,粗布棉袄擦过对方托盘,腰牌已滑入内袋。

“小二,收钱。”

随后,他抛下几块碎银,大步走向门外。

出了酒馆,没多时便又转回矾楼后院。

柴房内…

花子游看着手中的腰牌,心想着晚上要不要进皇城。

正犹豫间,忽然想到那日蔡京要让弓弩手射杀自己,是赵玉盘主动拦下了那些禁军。

顶着跟北宋第一权臣对着干的压力,都要让自己活下来。

花子游突然觉得还是要去看看人家才行,要不然太不地道了。

窗外,风不止,雪未停。

在替马厩里那些马儿喂罢干草后,花子游便决定直接进宫。

大内皇城,柔仪殿。

赵玉盘望着窗外的飘雪,心情格外的烦闷。

倚在雕花窗边,鎏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窗棂。殿内地龙烧得极旺,却驱不散她眉间的寒意。

"公主,该用药了。"

李嬷嬷捧着黑漆药盏进来,碗里汤药泛着诡异的红色。

“皇后娘娘说,这是张天师特意为您驱邪用的。”

赵玉盘瞥了一眼,突然挥手打翻药盏。瓷片碎裂声里,汤药撒了一地。

"驱邪?"

她冷笑。

"不如让张天师先给自己驱驱蠢气。"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跪拜声。

李嬷嬷脸色骤变。

"是皇后娘娘..."

珠帘哗啦作响间,赵玉盘已换上一副端庄模样,只是右手紧紧攥着,强行压抑着心中的烦闷。

药盏碎裂的脆响还在殿内回荡,赵玉盘广袖下的手指已掐进掌心。

鎏金护甲在肌肤上压出月牙形的红痕,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玉盘,又在使性子了?"

皇后扶着宫女的手迈进殿门,凤履踏过满地碎瓷时微微一顿。

"张天师说这药要连服七日,方能驱散你身上的煞气。"

赵玉盘垂首行礼,发间步摇纹丝不动。

"儿臣只是...不慎失手。"

她抬眼时瞥见皇后身后跟着的紫袍官员——那是礼部侍郎,蔡京的门生。

"公主容禀。"

侍郎捧出卷竹简。

"这是近日陛下与娘娘为您列的驸马人选,还请您过目。"

竹简展开时发出细微的脆响,赵玉盘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名字——蔡昆、高俅义子、童贯义子,左卫将军曾夤(yin)...每个名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底生疼。

"儿臣尚在禁足。"

她将竹简合上,指尖在"蔡昆"二字上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这些事..."

"陛下说了,禁足不妨碍议亲。"

皇后突然伸手抚过她发间的金凤钗,动作温柔却不容抗拒。

"这几位公子明日便来宫中赴宴,盘儿好歹见一见。"

殿外风雪呼啸,吹得窗棂咯咯作响。

赵玉盘忽然闻到皇后袖中传来的淡淡檀香——这是蔡府特制的香料,显然皇后已去过蔡府。

"儿臣遵命。"

她低头时,一缕青丝垂落,恰好遮住眼中闪过的寒光。

待皇后一行离去,赵玉盘突然扯下金凤钗掷在地上。

珍珠串应声而散,滚落满地。李嬷嬷慌忙去捡,却被她一把按住手腕。

"嬷嬷,你跟了我多少年?"

"老奴伺候公主...整整十五年了。"

"那嬷嬷应该记得,我最不喜欢被人逼迫。"

赵玉盘眼中透着森冷寒意。

李嬷嬷闻言,不禁开始浑身打颤。

“殿下,老奴也…也是按照娘娘的旨意送…送药啊!”

赵玉盘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瓷,寒声道。

“你以后只需把药替我换成普通的茶水便可,若有…”

说到这里,赵玉盘眼神中突然闪现一丝狠厉。

“若有丁点不对,本宫便切了你的狗头,听懂了吗?”

李嬷嬷听罢,连忙点头。

“小人遵命,小人遵命。”

待李嬷嬷退出后,殿内重归寂静。

赵玉盘缓步走到窗前,鎏金护甲轻轻挑开窗缝。

风雪中,一个佝偻着背的杂役正慢吞吞地扫着院中积雪。

她的指尖在窗棂上轻叩三下。

那"杂役"猛然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的脸在雪光中显得格外沧桑,却在对上赵玉盘目光的刹那,眼底闪过一丝熟悉的狡黠。

赵玉盘突然感觉有杂役竟敢直视自己,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愠怒。眼中寒芒一闪,鎏金护甲猛地拍在窗棂上。

"大胆奴才!竟敢直视本宫。"

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可当她瞥见那杂役的那双眼睛时,心底却猛地一颤。

那杂役慌忙跪倒,额头重重磕在积雪上。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殿外巡逻的禁军闻声而来,长矛直指杂役咽喉。

赵玉盘却突然抬手。

"且慢。"

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浑身发抖的杂役——方才那一瞬的对视,绝不会错。

"抬起头来。"

杂役战战兢兢地仰起脸,眼睛里满是惶恐。

可那双桃花眼,一进入赵玉盘的视线后,她只感觉浑身一麻,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

她急忙挥退禁军。

"狗奴才!"

她厉声呵斥,声音却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滚进来给本宫擦地。"

杂役佝偻着背进殿时,带进一股熟悉的梅子酒香。赵玉盘背对着他,广袖下的手指死死攥着帕子。

待那杂役进来后,她突然暴怒。

"都滚出去。"

鎏金护甲扫落满案茶具,待宫人退尽,那杂役却仍跪着擦拭水渍,指尖在地上划出个"花"字。

随后,他变为了正常嗓音,低声道。

"公主,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