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蝉影学步(1/1)
程慕枫屏息凝神,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嘒嘒”声,尖锐聒噪的声音在这个寂静无风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蝉鸣?”程慕枫不禁出口问道。
微弱灯光掩映下,杜闻窗捻着胡须点了点头,轻声言道,“此为夜鸣蝉,栖于昼而作于夜,三更时分正是它活动的高峰期。”
程慕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师公,这深更半夜地,您喊我来不会就是要听这午夜蝉鸣声吧?”
“傻小子,我且问你,师公的成名绝技你可还记得么?”杜闻窗敲打了一下程慕枫的脑袋,出言问道。
“蝉影步!”程慕枫一边揉着被师公敲打的地方一边回答道。
杜闻窗满意地捻了把胡须,接着言道,“你又可知你五师叔公为何不把你收入他自己门下,而是转托于我吗?”
程慕枫闻言,不免又陷入一阵低落情绪中,“是啊!为何谷叔叔不愿意收我为徒呢?难道我真的是一个资质很差的庸碌之才吗?”程慕枫默默地想着。
其实自那日谷辟尘带他攀上好望台,并对他说了一些直面人生、勇攀高峰的话语后,他就立志要学成一番本领,期盼着成为如谷辟尘那般的一代大侠!也正是这种期盼激励着他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坚持晨攀锻炼,改善自己从小积成的瘦弱体质。
几天后谷辟尘带他去见杜闻窗,他心下就充满不解与失落。此刻被杜闻窗当面问起这个自己也不清楚答案的问题,当下他也只能徐徐吐出一句,“大概是我资质过于平庸,五师叔公觉得我不适合修习他的武功吧。”
杜闻窗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言道,“当非如此!据我所察,谷老五应是有诺在先,不能授武于你!而他承诺的那个人多半便是你的娘亲。”
程慕枫眼中闪过一丝明亮,心道,“这定是娘的临行嘱托,她不愿我学武,更不希望我卷入武林。只是这一切,莫非和自己从未谋面而娘又不愿提及的父亲有关吗?”
程慕枫望向杜闻窗,开口问道,“师公!您带我来三更听蝉鸣,是要教我学蝉影步法吗?”
杜闻窗点了点头。
“但是倘若五师叔公承诺之人真的是我娘的话,那么我是断然不会和您学武的,和任何人都不会学的!”十四岁少年的脸上充满着坚定神色。
杜闻窗晃了神,恍然间,他的眼前浮现起了藏于记忆深处的一幕场景。
“师父,今日无论如何弟子是一定要下山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你敢!你,你今天若是胆敢离开天徽山半步,我将不再是你师父,你亦不再是我徒儿!”
“师~父!弟子不敢有忘师父授业大恩,待弟子办完事情回来,自当任凭师父惩处!即便师父不再认我,在弟子心中您也永远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恩师!”
“砰!砰!砰!”
杜闻窗脑海中最后闪现的便是一名青年伏地连叩三个响头,继而起身转向离去的画面。
“师~师公!您怎么了?”程慕枫眼见身旁的杜闻窗突然像是失了神似的,一对眸子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急忙问道。
“哦,哦,师公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杜闻窗终于回过神来,旋即又开口道,“对了!刚才不是说到关于你学武的事吗?我且问你,你知晓你娘不愿你学武的缘由吗?”
“不知道,娘从来没对我说过!”程慕枫答道,“但是若是娘真的不愿我学武,我是万万不能违逆她的意思的。”
杜闻窗叹了口气,道,“你倒真是个听话的孩子,不像……”
“不像什么?”程慕枫隐隐地感觉到师公杜闻窗有些怪怪的。
“没什么,没什么了!慕枫啊,我想你娘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不让你学武,究其根本,还是希望你能一生平安。忧惧的也无非是怕你学武后卷入江湖纷争,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
杜闻窗接着说道,“其实师公我也并不懂得什么高深的武功,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祖传轻功步法。你若是学会了蝉影步,亦只是多了一项保命求生的本领,这并不违背你娘的初衷。你五师叔公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让你拜入我的门下。”
程慕枫静静地想了一会,随即便道,“好!师公,那我就只学这蝉影步法,其它武功一概不学!”
程慕枫一半是被杜闻窗的话说通,另一半则是终于明白了谷辟尘的一番苦心,他又如何能让谷辟尘失望呢?
杜闻窗双目微湿,不禁言道,“好!好!想我杜氏一门九代单传,如今这祖传步法终于再度后继有人了!”
程慕枫又打了个哈欠,强忍困意问道,“师公,那我们是现在就开始吗?”
杜闻窗摇了摇头,道,“学这门步法需得精力充沛,你今天拜师仪式也累了一整天了,不宜学步。自明晚开始,每临夜半三更,你就要独自来到这里,进行第一个阶段,观察夜蝉习性。一个月后我会对你进行查问,倘若令我满意,便可进入第二个阶段。”
“啊?”
程慕枫惊道,“师公,只有我一个人吗?”
杜闻窗冷峻地点了点头。
“可是师公,那我白天需要做什么呢?”程慕枫接着又道。
“白天养精蓄锐,食毕便睡,睡醒即食!”杜闻窗回道。
程慕枫一脸茫然,却还是应承地点了点头。
随即二人开始沿着来时的山路往回走去。程慕枫回到了自己的单间,重重地躺到了睡榻上,不多时便已入睡!
清晨时分,杜闻窗送来早膳,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程慕枫,略显苍老的面庞上展现一抹喜色。
他终于又当师父了!
程慕枫醒来时已经临近正午了!桌上摆着两份饭食,一份早已见冷,另一份则是尚且存留一丝热气。程慕枫知道,这是师公杜闻窗亲手为他做的早午两餐,并且是由师公亲自送来的,毕竟,这座山峰上,仅有他们徒孙二人而已。
程慕枫不一会儿就把桌上的膳食一扫而空,连带那份已经凉了的早膳也吃得一干二净。
食毕将近午后,程慕枫再度躺到睡榻上,然而此时的他却无半分睡意,几个翻身过后,程慕枫突然坐起了身子,接着起身打开房门,径直朝向一个方向疾步行去。
程慕枫沿着这条熟悉的山路走了一会儿,便到了谷辟尘所在的山峰。他并没有想去惊扰谷辟尘,这次突然来到这边,目的地只有一个——好望台。
自那日下得好望台,此后连续数日清晨,他都早早起榻,攀行上山。然后今天早晨他却睡过了头,不得已只能于此午后补足这份落下的“功课”。
午后的日头依旧高悬正空,播洒光辉,程慕枫行走在通往好望台的上坡山路,不多时便已汗流浃背。待到攀上半山腰好望台的位置时,程慕枫却发现那里竟背立着一名芳龄少女。
这是程慕枫在这天徽山上遇到的第一个女人,但见少女年龄不过十七、八岁,背影婆娑,俏立好望台。
程慕枫驻足盯视了一会儿,少女缓缓转过身来,四目突然相对,二人都互相吓了一跳。
“呃呃,师姐你好!我是前来这里攀山健体的,偶见师姐在此观景,未敢出声惊扰,还望师姐见谅!”程慕枫言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慌忙。
“你是谷叔公门下弟子么?我怎么瞧你眼生得很?”少女出言问道。
“我不是谷叔公门下,我的师公是杜闻窗!”程慕枫连忙答道。
“咦!你便是杜叔公刚招收的新徒孙么?”少女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忽地眨了一下。
“是,我叫程慕枫!”
“我叫笃青梅,笃行远是我的爷爷!”
程慕枫一怔,“原来笃伯公还有个这么大的孙女啊!”
随即抱拳施礼,道,“慕枫见过青梅师姐!”
“嗯!你倒是十分识得礼数,不像许多其他三代弟子,一心只知道逞勇斗武,从来不肯研习礼学。要知道,我们文林书派可是以文立派,文礼之学方是主体。”笃青梅幽幽地道。
程慕枫闻言便道,“师姐说得正是!”
这时笃青梅突然向程慕枫走近几步,而后却噗呲一笑,道,“你后退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原来,程慕枫方才在笃青梅走近的时候不自觉地后退了一下,这才引得笃青梅出声调笑。
程慕枫面色尴尬,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头,却并未答话。
“慕枫师弟,杜叔公收你入门的拜师礼那天,我爷爷抱病没能参与,你回去定要代我向杜叔公表意一番!”笃青梅俏脸上带着几分认真,徐徐地道。
“好的,青梅师姐,慕枫知道了!”
程慕枫接着道,“师姐,那我现在就回去了,你和笃伯公的问候我一定会带给师公的,慕枫这厢先替师公谢过笃伯公与青梅师姐了!”
“嗯,山路蜿蜒,你初上山门,脚下注意!”笃青梅叮嘱道。
程慕枫再度施礼告退,转身正欲下山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句声响。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