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破案的钥匙(1/1)

祁同伟将桌上最后一份任务清单推到一旁,指节在红木办公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深蓝色的警服肩章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办公室里还残留着刚才开会时的烟味,混杂着文件纸张特有的油墨气息。他拿起座机,指尖在拨号键上顿了半秒,最终按下了刑侦总队副总队长严励的号码——这个号码他熟得很,老严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办事向来妥帖。

“老严,”电话接通的瞬间,祁同伟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感,“现在到我办公室来,顺便把治安管理总队的江学增叫上,立刻。”

电话那头的严励连犹豫都没有,一口应下:“好的祁厅,我十分钟内到。”

挂了电话,祁同伟靠在办公椅上,目光扫过站在墙角的三个人——程度、侯亮平、陈海。程度穿着笔挺的深色警服,腰杆挺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一看就是常年在一线摸爬滚打的老刑侦;侯亮平和陈海则穿着便装,一件浅灰色衬衫,一件藏青色夹克,虽不是警服在身,却透着检察官特有的沉稳劲儿。祁同伟心里有数,这两人原本是检察院的人,现在检察院不归他管,暂时安在刑侦总队是权宜之计,但这两人是他从汉东特意调过来的,严励必须得把人照看好。

大约八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严励先探了个头进来,他身材微胖,脸上总是带着几分亲和的笑,看到祁同伟坐在办公桌后,立刻加快脚步往里走。跟在他身后的江学增则明显慢了半拍,进门时脚步顿了一下,目光倏地扫过墙角的三人,瞳孔微微一缩——好家伙,这三人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站姿规整,眼神锐利,显然是祁同伟的核心部下。

江学增心里咯噔一下。他跟祁同伟的关系向来微妙,论级别,两人都是总队级,但祁同伟是省厅党委班子成员,还是分管刑侦、治安的领导,可他是田政兵的人,以往在会议上从没主动向祁同伟示好过,甚至傅奎被发配到警犬训练基地时,他还私下说过几句“祁厅手伸得太长”的话。这次祁同伟没直接给他打电话,反而让比他低半级的严励来通知,这份冷落,他一进门就品出来了。

“老严,过来。”祁同伟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抬手,手指依次点过程度、侯亮平、陈海,“这是程度,干了十年刑侦,破案是把好手;这两位是侯亮平、陈海,以前在检察院待过,熟悉办案流程。今后他们三个就是你手下的兵,先带他们去总队报个到,宿舍、办公位都安排最好的,让他们尽快熟悉环境。”

严励脸上的笑意瞬间从眼角蔓延到嘴角,他往前凑了两步,双手先握住程度的手,力度不轻不重:“程度兄弟,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的了,有啥需要尽管说!”接着又转向侯亮平和陈海,握手时姿态更客气了几分——他哪能看不出,祁厅特意让他亲自接待,这三人绝对是亲信中的亲信。“侯哥,陈哥,委屈你们先在刑侦队过渡几天,我这就让人把案卷整理好,你们想了解哪块业务,我随时安排人对接。”

程度三人连声道谢,侯亮平看着严励热情的样子,心里也松了口气——祁同伟这步安排,算是给他们找了个稳妥的落脚点。

等严励带着三人往外走时,祁同伟的目光才落到江学增身上。他指了指刚从外面进来的另外三个人——王大柱身材高大,胳膊上能看到凸起的肌肉线条;赵铁锤留着寸头,眼神里带着股狠劲;刘小刀则瘦得精干,手指关节泛着白,一看就是练过擒拿的硬茬。这三人是祁同伟特意从基层调上来的“忠诚组”,做事干脆,只认他的命令。

“江总队长,”祁同伟的声音淡了下来,没有刚才对严励的温度,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这是王大柱、赵铁锤、刘小刀,今后在你治安总队效力。”他顿了顿,手指在桌沿敲了一下,“他们要是犯了错,你该管就管,该罚就罚——不用给我祁同伟面子。”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江学增后颈的汗“唰”地就冒了出来。九月的天气不算热,他却觉得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了,汗顺着脊椎往下滑,痒得难受却不敢伸手去擦。他攥紧了裤缝,指尖泛白——这话哪是让他管下属,分明是敲打他!祁同伟这是在说:你要是敢对这三人不规矩,或者你自己犯了错,我也不会给你面子。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着过往的事:上次省厅开会,田政兵跟祁同伟争治安总队的经费,他站在田政兵身边没说话;傅奎被调走时,他还在食堂跟人吐槽“祁厅太强势”……这些事,祁同伟是不是都知道了?以前他总觉得,祁同伟就算敢和田政兵拍桌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论级别平级,他不配合,祁同伟也没辙。可现在,一想到祁同伟在省常委会上把省委副书记怼得当场昏倒的狠劲,他心里就发怵:这位祁大爷,根本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祁厅说笑了!”江学增连忙挤出笑容,腰杆不自觉地弯了点,“这三位一看就是精兵强将,哪能犯什么错?您放心,他们在我这儿,我肯定好好带,今后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有任何情况,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他说这话时,声音都有点发飘,生怕祁同伟听出他的虚浮。

祁同伟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了个浅浅的弧度,眼神里却没半点笑意。他靠回办公椅,手指交叉放在腹部:“行了,你也带他们下去吧,尽快安排好岗位。”

江学增如蒙大赦,连忙带着王大柱三人往外走,出门时脚步都有些慌乱。祁同伟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冷了下来——有的人,不敲打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江学增现在认怂了,但他是田政兵的人,“非我亲信,其心必异”这句话,祁同伟比谁都清楚。今后只要有机会,他一定要把江学增从治安管理总队挪走,换个自己人上去,这样他的布局才能稳。

与此同时,省检察院反贪局的办公室里,曲红缨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台灯的光打在摊开的案卷上,“荣锦绣新光厂侵吞”这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还画着几道杂乱的横线。已经一个月了,这个案子就像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出头绪。

她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晃了晃,里面只剩下冰冷的残渣。早上带的外卖还放在桌角,盒饭里的青菜已经发黄,她根本没心思吃。为了撕开荣锦绣官商勾结的关系网,她早就派了两个人盯着仁兴开发区管委会主任黄坤——这人是荣锦绣在开发区的“保护伞”,只要能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案子就能推进一大步。

可查了这么久,黄坤的银行流水干净得过分,社交圈除了工作就是家庭,连个多余的饭局都没有。反倒是在查黄坤的下属时,意外发现管委会副主任温建章的账户里,每个月都有一笔不明来源的大额资金,顺着往下查,才知道是温建章挪用了开发区的专项资金,投进了股市盈利。

“也算是个意外收获吧。”曲红缨叹了口气,把温建章的资料单独抽出来,放在案卷最上面。可这毕竟不是主案,荣锦绣那边没动静,新光厂的职工还在等着说法,她心里的焦虑就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

她又想起祁同伟。当初案子启动时,祁同伟说会帮忙查举报者的身份——举报者手里肯定有荣锦绣的关键证据,找到人,案子就能事半功倍。可这一个月,祁同伟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既没打电话,也没让人送过消息。

曲红缨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管发呆。其实她也明白,祁同伟这次没像以前那样“手到擒来”,反而才是正常的。以前不管是查酒驾还是抓逃犯,祁同伟总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解决,快得让人觉得不真实。要是这次他又那么快找到举报者,反而显得太“非人”了——毕竟举报者藏得深,查起来肯定要费功夫。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叮铃铃”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兀。曲红缨吓了一跳,连忙抓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祁同伟”三个字时,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屏幕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喂,祁厅?”

“曲姐,”电话那头传来祁同伟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从容,“举报者的身份,基本可以确定了。”

曲红缨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办公室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足足沉默了好几秒钟——这一个月的等待、焦虑、失望,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突然都涌了上来,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而此刻,省厅办公室里的祁同伟,正靠在办公椅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外壳。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从接到任务到现在,刚好一个月。他特意让手下去查的时候“多绕了几条路”:先是把举报者的线索指向了新光厂的一个退休工人,查了半个月才发现是误判;后来又遇到举报者换了手机号,费了好大劲才通过运营商找到新的联系方式;最后确定身份时,还特意“卡”了两天,才把消息告诉曲红缨。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心里盘算着:这样“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过程,再加上一个月的时间,谁也不会觉得他效率太高了吧?既解决了问题,又不会让人觉得他太扎眼——毕竟,树大招风的道理,祁同伟比谁都懂。手机还贴在耳边,曲红缨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像擂鼓似的,震得耳膜发颤。祁同伟那句“举报者身份基本确定”还在脑子里打转,她甚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机,指腹把冰凉的机身捏出了几道浅印,手心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可话到嘴边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你在公安厅吗?我这就过去找你,咱们见面详谈!”话音刚落,不等祁同伟回应,她就匆匆挂了电话——不是没礼貌,是实在等不及了,多一秒都觉得是浪费。

放下手机,曲红缨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动作太急,带得身后的办公椅“吱呀”一声滑出去半米远。她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新光厂案卷,那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她这一个月的排查痕迹:厂长李伟的作息表、副厂长张梅的银行流水、生产部主管赵刚的社交记录……足足十几号人的资料,她和同事们逐字逐句地抠,连谁上周三下午提前半小时下班都查得清清楚楚,可就是没找到半点指向举报人的线索。

要知道,当初确定举报者在新光厂高层时,她还偷偷松过一口气——至少范围缩小了,总比大海捞针强。可真上手排查才知道,这“缩小的范围”有多棘手:十几个人里,有人跟荣锦绣走得近,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有人对荣锦绣不满,却拿不出半点实质证据;还有人表面中立,背地里却和仁兴开发区的人有往来……每个人都像蒙着一层雾,要从雾里精准揪出那个藏着关键证据的人,难度堪比在沙堆里找一颗特定的珍珠。

曲红缨当时甚至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三个月?半年?只要能找到人,再久她都能等。毕竟这是侵吞国有资产的大案,荣锦绣背后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举报人肯定藏得极深,哪能轻易现身?

可祁同伟只用了一个月。

她抓起桌上的案卷夹,手指飞快地把散落在外的资料归拢进去,纸页边缘划破了指尖都没察觉。又伸手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深色风衣,往身上一裹,连扣子都没来得及扣,就踩着高跟鞋往门口冲。路过同事工位时,她只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公安厅一趟,找到举报人了”,话音还飘在空气里,人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走廊里的灯光映着她急促的脚步,曲红缨的脑子里全是“关键线索”“突破口”“国有资产”这几个词。她太清楚了,找到举报人意味着什么——那不是简单的“有了新方向”,而是拿到了打开整个案件的金钥匙!举报人手里肯定握着荣锦绣勾结官员的实证,可能是转账记录,可能是聊天录音,甚至可能是签过字的黑合同。有了这些,她就能顺着线索往上查,把荣锦绣背后的“保护伞”一个个揪出来,让被侵吞的新光厂资产,真正回到该去的地方。

走到停车场,她拉开车门的动作都带着风,坐进驾驶座后,手指在方向盘上顿了两秒——不是犹豫,是兴奋得有点发飘。她抬头看了眼远处公安厅的方向,心里忍不住又叹服了一句:祁同伟这办案能力,是真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