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他，疯了（1/1）
清晨。
稀薄的阳光艰难地刺破云层，吝啬地洒在这片荒芜的山坡上，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敕乐残破的身躯横陈在冰冷的碎石与枯草之间，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干涸发黑的血迹覆盖了他大半身体，新渗出的血珠在阳光下反射着暗红的光泽。
这点可怜的暖意，正缓慢地驱散着昨夜浸透骨髓的阴寒。
空中，一头体型硕大、羽毛肮脏的秃鹫早已盘旋多时。
这是一头二阶妖兽，它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那具毫无生气、散发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尸体”。
耐心耗尽，它猛地收拢翅膀，如同一支灰色的利箭，带着呼啸的风声俯冲而下！目标直指敕乐裸露在破烂衣衫外、看似最柔软的脖颈皮肉！
锋利的鸟喙带着腐肉的腥风，狠狠啄下！
“叮！”
一声清脆得近乎诡异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预想中血肉撕裂的景象并未出现。
秃鹫只觉鸟喙仿佛啄在了一块历经千锤百炼的顽铁之上！巨大的反震力让它脖子一歪，发出一声惊愕的嘶鸣，狼狈地拍打着翅膀向后跌退几步，歪着脑袋，小眼睛里充满了困惑——这“死肉”，怎会如此坚硬？！
敕乐塑骨五层的肉身根基仍在，筋骨如金石，寻常的爪牙利喙，根本无法破开这层最后的生命屏障。
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恶意的“触碰”惊扰，敕乐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了几下。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阳光刺入他涣散无焦的瞳孔，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片茫然的水波。他的眼神空洞得像初生的婴儿，又带着历经剧痛后的麻木与迟钝。视线模糊地捕捉到头顶那只因受挫而焦躁盘旋的巨大灰影。
一丝极其微弱、含混不清的气音从他干裂染血的唇间溢出，带着孩童学语般的生涩和天真： “大……鸟……”
声音飘忽，如同梦呓。
他呆呆地望着那只象征死亡的食腐者，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或厌恶，只有一片空白的懵懂。
很明显，他，疯了！
鬼探罗刹那歹毒的蚀魂之力，不仅重创了他的神魂本源，更如同最恶毒的锉刀，将他成年人的智慧与记忆几乎彻底磨灭碾碎。
残存的灵智，在这具伤痕累累的躯壳里，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退化到了仅仅比懵懂婴孩稍强一线……不过五岁稚童的程度。
山坡上，阳光依旧冰冷。
秃鹫不甘地盘旋。
而那躺在血泊中的少年，只是茫然地望着天空的“大鸟”，对自身所处的绝境、过往的滔天恨意、未来的渺茫生机……已然一无所知，也无力思考。
他破碎的世界里，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和一片混沌的空白。
“大……鸟……”敕乐含混不清地重复着，空洞的眼睛追随着秃鹫盘旋的轨迹，如同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在辨认新奇的事物。
他试图抬起一只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笨拙地朝空中抓了抓，仿佛想触摸那只灰色的阴影。
这无意识的举动却再次激怒了那头挫败的秃鹫。
“嘎——！” 秃鹫发出一声更加尖厉刺耳的嘶鸣，充满了被戏弄的暴怒。
它不再尝试啄食那些坚硬的部位，而是猛地再次俯冲，目标换成了敕乐因之前挣扎而暴露在破烂裤腿外、相对脆弱的小腿！
这一次，它用尽了全力，妖力翻涌，锋利的爪子如同铁钩般狠狠抓下！
同时，那带着腐臭气息、弯如镰刀的喙也再次啄向敕乐的大腿内侧！
嗤啦！噗！ 这一次，不再是清脆的金铁交鸣。
塑骨五层的肉身虽强，但并非金刚不坏，尤其是面对这头饥饿凶禽的全力攻击，以及敕乐此刻毫无防御意识的状态！
小腿皮肤瞬间被利爪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大腿内侧也被鸟喙啄出一个血洞！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敕乐残破的神经！
“啊——！”敕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带着极度惊恐和本能的惨嚎！
这不再是成年人的痛呼，更像是幼兽受到致命伤害时绝望的哀鸣。他残存的、如同五岁孩童的脆弱心智，根本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意味着什么，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痛苦！
他像受惊的虫子般猛地蜷缩起身体，双手胡乱地挥舞着，试图驱赶那带来痛苦的“大鸟”。
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污鼻涕，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充满恐惧的呜咽：“疼……疼……走开……大鸟坏……”
剧烈的挣扎和恐惧的消耗，让本就虚弱的敕乐雪上加霜。胃里传来一阵阵强烈的、令人头晕眼花的空虚感。
一股饥饿感传来，从被狮妖叼走，到被丢弃在这荒野，他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之前一直处于濒死昏迷或极度的痛苦中，饥饿感被掩盖。
此刻，剧痛的刺激和短暂的清醒，虽然只是孩童般的，反而让这最原始的生理需求猛烈地爆发出来。
他停止了徒劳的挥舞，蜷缩在冰冷的碎石地上，身体因疼痛和饥饿而剧烈地颤抖。
空洞的眼睛不再看那只盘旋着、等待他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秃鹫，而是茫然地落在自己流血的小腿上。
那新鲜的、温热的血液气味，混合着伤口传来的痛楚，却诡异地勾动了他胃里更疯狂的饥饿痉挛。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符合他现在混沌心智的念头冒了出来。 饿…… 血……是热的…… 肉……可以吃？
敕乐那茫然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饥饿野兽般的渴望光芒。
他盯着自己流血的小腿伤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低吼。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了沾染着泥土和血丝的牙齿，身体本能地向前倾了倾，似乎真的想……咬向自己流血的伤口！
就在这时，那只盘旋的秃鹫，似乎认定他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再次发出贪婪的嘶鸣，调整角度，准备发动最后的、致命的啄击——目标，正是敕乐因蜷缩而暴露出的后颈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