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潦倒伶仃(1/1)

目送易君成走远,苏睦回过身来向钱永盛道歉:“钱兄,十分抱歉,原是要前往千巧阁却因我在这浪费了大半时日,天色不早,也来不及再前往千巧阁了,不如我们就在此分手吧。”

钱永盛倒干脆:“也是,那便改日再约萧兄。”

苏睦刚抬起手准备作揖便被他轻轻压下,“萧兄,不急,这之后你可是要去寻那银发少年?”

“确是如此。”

那少年趁乱溜走,苏睦有些不放心他身上的伤,打算等会找人问问他的住处再循着去看看。

“那找他之前先听听关于他的‘情报’怎么样?”说着将苏睦带至阴凉处。

苏睦见能省些功夫便道:“有劳钱兄。”

“听街坊说这孩子叫做叶承影,就住在城外一间废屋里,从官道第二个岔口往里走几百里就看得见。”钱永盛从之前人群间的碎语便抓住了苏睦现在最需要的信息。

苏睦不得不再一次佩服钱永盛收集信息的能力,但当务之急还是那孩子,于是她一作揖:“多谢钱兄,那萧某先告辞了,过几日再前往钱庄与钱兄一聚。”

“等等,那孩子伤得重,难免要去医馆,用铜板还是方便些,这些你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钱永盛考虑得十分周全地道。

“再次谢过钱兄”苏睦接得干脆,“下次一并还你。”

“行,小心些。”钱永盛回以微笑,苏睦也出发向城门而去。

叶承影受了伤身上也不像有钱的样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往家里跑,于是苏睦和青萍一边往城外赶一边也在人群中搜索着叶承影的身影。

正找着人,青萍看了看天色推算了一下时间,忍不住提醒苏睦:“公子,已接近酉时,离城门还有段距离,等会若出了城门恐怕赶不上城门关闭的时间啊。”

苏睦也看了看天色,觉得在理:“这样,青松你现前往张府寻紫颖和她说明缘由,再像以前一样请她修书一封给爹,你回府再和爹说我受紫颖之邀今晚留宿张府。”

“公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是有些冒险,但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用担心,紫颖这点忙还是会帮的,对了,记得和她说我明日便去见她。”

苏睦拍了拍青萍的肩,“不用担心我,还有灰鸦在呢。快去吧,不要露馅了。”

“好吧,公子,多加小心,切记明日辰时前赶回啊。”青萍拉住苏睦的手道。

苏睦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也小心些。”

“是。”

说完两人便向着不同的目的地前进。

苏睦边走边寻,原本大约一刻的路程被走出了半个时辰。

城内并没有叶承影的身影。

出了城门,一切喧嚣都归于沉寂,太阳已经西斜,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只有空中几只飞鸟匆匆略过,不留一丝痕迹。

苏睦摘下面具将其收入怀中,以便稍后运气。

官道很宽敞,一眼就可以望见很远处的情况,于是苏睦运起轻功想快些找到那孩子。

赵师傅教的轻功步法“凌尘”很简单,没有过多技法,但很实用,而且容易随个人理解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

她试着运气,感觉气息流转顺畅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气沉丹田,照着记忆中的感觉运转周身的内力,最后足尖轻轻一点她便像利箭一般刹那就已冲出几米。

这种没有拘束的感觉让苏睦有些理解为什么原主独独轻功出彩了。

但她还没忘正事,眼睛飞速搜索着叶承影的身影。

终于,在离第一个岔口不远苏睦发现了他。

他蜷缩在路边,身体不住地发抖。

苏睦走近,发现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眉头紧锁,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但声音实在太轻,完全听不真切,他的手还是紧紧护着怀里的东西不漏分毫出来。

这模样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幼兽,惹人怜惜。

苏睦上前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有些发低烧,后想拉开他的手却没有拉动,再加大力量叶承影便将自己蜷得更紧,额头都快和膝盖贴在一起了。

见他这架势苏睦也不强求,初步判断应该是由外伤引起的低烧,得出结论,苏睦决定还是将他带回城中医馆治疗的好。

于是苏睦一把将叶承影抱起就要往城中赶,突然叶承影扯了扯她的衣袖,仰着头,眼神迷迷糊糊地望向她,沙哑而缓慢地说道:“娘?你回来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好难受。”

说着几滴眼泪便顺着脸颊滑下,在他泥泞的脸上留下几道痕迹。

情况紧急,苏睦没顾着他在说些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背就向着城中走去。

可谁知看着虚弱的叶承影却很是执拗:“娘,这不是,回家的路啊。娘,你是不是又要不见了......呜”

说着便抱住了苏睦,在她怀里抽泣起来。

苏睦表示很无奈,只能又调转方向往他家赶去。

许是担心苏睦丢下他,叶承影一直强撑着往下耷拉的眼皮,紧紧抱着苏睦。

苏睦只好加快脚步向他家赶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苏睦才成功找到了他家。

借着还在地平线吊着一口气的太阳光线,呈现在苏睦眼前的是一间破败的土屋——茅草屋顶在地面投下参差不齐的阴影,顶上还用簸箕晒了些什么。其下泥糊的墙面已经有些开裂,从墙缝中生出一丛丛杂草来,大门原漆着红漆,此时只余下斑斑点点来让人联想。整个屋子能看的也只有窗户纸了,新换的窗面洁净得和斑驳的窗框很是不搭。

虽然破败,但屋子前还有个用篱笆围成的小小院落,大门是一个简易的茅草棚,乍一看还有些隐士居所的味道。

但苏睦可没心思去管院子里种的是什么,她径直向屋内走去。

走近才发现那摇摇欲坠的木门竟是虚掩着的,苏睦瞬时警惕起来,蹑手蹑脚靠近,而后侧过身轻轻推开木门,成功没有发出声响。

屋里光线有些暗但还是能看个大体,一张床,一张竹卧,一套桌椅和一个大木柜就是这个家的所有摆件。

看这屋子也不像会有贼光顾的地,苏睦就放下心来。

苏睦将叶承影轻轻放在屋内主卧上,给他盖上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心疼。

这孩子比前世流浪时的自己还要瘦弱,完全没有一点肉,体重也和同年龄的孩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抱在怀里都没有实感,骨头直戳手。

手心传来的温度升高了些,应是低烧转高烧了,体温还没控制住,最要紧的还是先降温和找药材,思及此苏睦忙直起身想去找些清水和药草。

然而刚转身就被拉住了衣袖:“娘,别走,求你了。”

叶承影侧过身,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紧紧抓着苏睦,泪眼婆娑地恳求着。

苏睦还未给出回应,他又接着说:“娘,你看,”

说着另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现出一直被护在怀里的东西——一块通体碧绿的条形玉佩,玉石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竟然散发着莹莹绿光。

虽说是条形玉,那玉佩其实是两条盘旋交缠的青蛇,它们大张着嘴,露出尖利的獠牙,吐着信子。

雕刻者非常细致,周身鳞片无一不逼真,而最传神的还得数那双透出阴冷的眼睛,仿佛下一瞬它们就会窜向注视者,不死不休。

叶承影的手已经被那玉佩划出了血痕,红绿两色映衬下有些狰狞。“你看,我有好好听话,我护住了玉佩,”

还没说完又哽咽了一下,他抬手擦了擦眼睛继续道:“我,我也没有哭,所以,别走,好不好?”

看着他那样希冀的眼神苏睦实在不忍心将袖子给拽出来,只好又转回去,蹲了下来,和他对视。

苏睦接过玉佩轻轻放在他枕边,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将喉间的药丸吞下后轻柔地道:“承影乖,娘就在这哪也不去,睡吧,醒了就不难受了。”说着坐在床边轻轻拍着叶承影的背。

叶承影也不再闹,只望着苏睦,像怕她跑了,抓着她袖子的手完全没有松开的迹象。

坐了会,苏睦想试着和他商量放她去打点水,于是道:“承影,我去打点水,你先放开一会儿怎么样?”

原本有些困倦的叶承影听到这话将苏睦的衣袖抓得更紧了,无奈,苏睦只能作罢。

就这样坐了会,期间苏睦为了让叶承影快点入睡给他轻轻唱了首睡前歌曲《纸船谣》,没想到效果还挺好,没一会就传来他规律的呼吸。

然而苏睦苦逼地发现他的手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放,苏睦表示她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