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那画上的仙君还好看（1/1）
顾清瑞回到府里时，最后一缕残阳正从飞檐翘角上滑落。她匆匆穿过回廊，朱红的宫墙在暮色中显得愈发深沉。
东苑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一进东苑，她便听见了箫声。
那声音像是从月亮上跌落下来的，清泠泠地穿过渐浓的夜色。
她抬手制止了要行礼的侍从，指尖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侍从们提着绢灯退到阴影里，她静静的看着程陆璃的背影。
程陆璃坐在白玉栏杆旁，素白广袖垂落在阑干上，像一片未化的雪。
他吹箫时总爱微微仰着头，月光就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领里。
今晚的曲子比往常更凉，那音色似浸了霜的月光，在夜色中蜿蜒流转，时而低回如絮语，时而高亢似裂帛。每个颤音都像落在青石板上的梧桐子，脆生生地敲在她的心尖上。
一曲闭，她才抬脚走近，轻声开口：“很好听。”
程陆璃的肩头猛地一颤，转身时发簪上的银链晃出细碎光晕。
待看清是她，那双总是含雾的眼睛倏然亮起来，像是有人往墨玉池里投了星子。
“殿下。”他急忙起身，玉箫交给侍从时碰出一声轻响。
指尖相触，程陆璃轻轻刮蹭着她掌心的纹路：“殿下，怎么来也不让下人通报一声，璃儿好准备一下。”
顾清瑞摸摸他的脸，笑着拉他进殿：“看你在吹箫，就没让下人通报。”
殿内传来程陆璃身上常有的沉香气，她拉着程陆璃到塌边坐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想家了？”
程陆璃在她掌心蹭了蹭，没说话，冰凉的指尖触碰倒她的手，轻轻勾住她的小指摩挲着。
顾清瑞被他勾的心里直发痒，她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程陆璃的额头抵在她肩上，呼吸透过锦衣传来细微的震颤，她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轻轻开口：“璃儿，本殿给你一个家，可好？”
程陆璃听到他的话，愣了一瞬间，抬眼看向她，眼里充斥了水汽，他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殿……殿下……”
“三日后是个好日子。“顾清瑞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她感觉到掌心里的手指骤然收紧，程陆璃的呼吸明显乱了节奏，温热的鼻息拂过她颈侧，带着淡淡的沉合欢香。
程陆璃眼里的水汽凝成泪珠，将落未落地悬在睫毛上，映着宫灯像是坠了星子。
顾清瑞忽然低头，吻去那滴泪，尝到微咸的湿意里，混着他常用的唇脂的甜香。
叶府－－－－－
烛火在铜镜前摇曳，将叶言彬清秀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柳儿挖出一块发油，手指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在他发间穿梭，轻柔地为他梳理着及腰的青丝。
“公子，后日就是大婚了。”柳儿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欢喜。
叶言彬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抬手抚上发鬓。镜中人眉目如画，唇若涂朱，却掩不住眼底那抹忐忑。
“嗯。“他轻声应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房门被轻轻叩响，周氏推门而入，叶言彬起身行礼：“父亲。”
周氏扶起儿子，目光慈爱地在他脸上流连。
岁月在他的眼角刻下细纹，却掩不住他年轻时的风华：“后日就是大婚了。”他重复着柳儿方才的话，语气却截然不同。
侍从恭敬捧上一个锦缎包裹，周氏解开系带，抖出一袭大红婚服。
金线绣制的鸳鸯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衣料上振翅飞出。
“为父熬了三个月的夜。”周氏指尖抚过繁复的纹样，“你穿上定比那画上的仙君还要俊俏。“
叶言彬掩唇轻笑，眼角泛起浅浅梨涡：“父亲的手艺，连宫中绣君都自愧不如。“
侍从们为他更衣时，周氏忽然凑近，在他耳边低语：“翊王殿下今日特意差人送来一对翡翠鸳鸯佩，说是要与你共佩。”温热的气息惹得叶言彬耳尖发烫。
铜镜中，红衣少年面若敷粉。周氏为他整理鬓角碎发，忽然叹道：“当年为父初见你母亲时，也是这样羞红了脸。”
叶言彬低下头，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父亲...她真的会喜欢吗？”
周氏轻笑，让侍从给他换了衣服，挥手屏退了下人。待房门关上，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绸布包裹的物件，慎重地递给儿子：“想要讨女子欢心，单凭衣裳和外貌可留不住心上人。”说着将册子塞进儿子手中，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还要懂的些门道。”
叶言彬疑惑地接过，掀开绸布，露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
当他翻开第一页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画中男女交缠的身影在他眼前呈现，他猛地合上册子，脸上腾地烧了起来。
“父...父亲，这...这是？”他结结巴巴地问，画册像块烫手山芋般被他拿在手中，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周氏却笑得坦然，轻拍儿子颤抖的手背。“这是你祖父当年给父亲的，为父如今能抓住你母亲的心，就是通过这本画册。”他压低声音，“你学一学，定能讨翊王殿下欢心。”
叶言彬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他自幼养在深闺，虽知男女之事，却从未如此直面过。
“这...这...”他支吾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周氏了然地笑了笑，拉着儿子在床榻边坐下。“父亲明白，当年父亲也同你一般。”他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但彬儿，这是每个男人都要经历的事情，不要害怕。”
“父亲教你。”他说着翻开一页，指着上面讲解，“这招'鱼戏莲叶'最得女子欢心......”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叶言彬如坐针毡。周氏事无巨细地为他讲解夫妻之道，甚至亲自示范某些姿势该如何配合。叶言彬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记住，新婚之夜，翊王殿下若对你温柔，你便顺从些，若是她急躁...”周氏附在儿子耳边低语几句，惹得叶言彬惊呼一声，差点从榻上跳起来。
“父亲！”他终于忍无可忍，红着脸将周氏往门外推，“孩儿...孩儿知道了！“
周氏被推出门外，仍不放心地在门外叮嘱：“画册要仔细研读，明日为父还要考你...”
叶言彬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屋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快又重。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床榻上那本画册，红绸封面在烛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他咬着唇挪过去，指尖刚触到封面又缩回，窗外传来打更声，他终于颤抖着翻开第一页。
烛影摇曳中，少年时而捂眼，时而瞪大眸子，最后整个人埋进锦被里，只露出通红的耳尖。
夜风拂过窗棂，带起书页轻轻翻动，仿佛在诉说那些不可言传的闺房之秘。
“原来...要这样...”叶言彬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抚过画中人物的轮廓，一旁还有祖父苍劲的题字
——“画眉深浅入时无”。
想到明日就要行如此亲密之事，他突然觉得浑身发热，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鬼使神差地翻到折角的那页，发现边注写着“檀口含香”四字，墨迹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