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塌不下来（1/1）
有他在，天，就塌不下来。
他们来到了湖边。
方荡将藤椅，轻轻地放在了最柔软的草地上。
湖水清澈见底，五彩的锦鲤，在其中悠闲地游弋。
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莲花的清香。
“你说，我们的宝宝，会叫什么名字好呢？”
凤九儿的声音，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如果是男孩，就叫……方念安，希望他一生平安喜乐。”
“如果是女孩，就叫……方思晴，希望她的世界，永远都是晴天。”
她自顾自地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方荡的目光，却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湖里的锦鲤。
他的目光，穿过了湖面，穿过了云层，望向了那遥远得不可知的，东方。
那里，是东域。
那里，有他曾经的家。
那里，有他血海深仇的源头。
他的左眼，那片幽冥的深渊，似乎有无尽的漩涡在旋转。
刘恋，韩飞，韩正……
一张张面孔，在他的眼底，闪过。
他身上的气息，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的危险。
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了。
湖里的锦鲤，受惊般地，四散奔逃。
“嗯？”
凤九儿感觉到了这股变化，她伸出手，握住了方荡那冰冷的大手。
“怎么了？”
她柔声问道。
方荡周身的煞气，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
他低下头，看向凤九儿，那幽冥神眼中，所有的暴戾与杀意，都被隐藏在了最深处。
他看着她那双充满了关切与爱意的眼睛。
他看着她那高高隆起的，孕育着他们共同血脉的腹部。
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缓缓地，开口了。
“男孩，叫方天。”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依旧冷漠。
“君临天下。”
“女孩，叫方舞。”
“凤舞九天。”
凤九儿愣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回答。
更没想到，他会取出，这样两个，充满了无尽霸气与期望的名字。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知道，他不是在说孩子。
他是在，宣告他自己。
他要君临天下，他要让整个世界，都在他的脚下颤抖！
而她，和他们的孩子，将会是他身后，那片最绚烂的，凤舞九天的背景。
她没有害怕。
反而，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心底，升腾而起。
她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
“就叫方天，方舞。”
“我陪你，君临天下。”
“我陪你，凤舞九天！”
方荡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转回头，重新看向那遥远的东方。
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仅仅是憎恨与杀戮。
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守护”的，光。
他心中的那座坟，埋着过去。
而她腹中的那个生命，却固执地，要为他开创一个，未来。
万凰之巢，开启在即。
一场席卷整个万妖大陆的风暴，即将，拉开序幕。
苍穹之上，风云变色。
不是比喻，而是事实。
栖梧山万年不变的祥和紫气，在这一日，被一种肉眼可见的，血色的煞气，冲刷得支离破碎。
天空，仿佛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向下，流淌着无尽的恶意。
万凰之巢。
这座悬浮于九天之上的，凤凰一族的终极圣地，此刻，正发出沉闷如巨兽心跳般的嗡鸣。
它感受到了，那来自四面八方的，贪婪、暴虐、与毁灭的意志。
它，即将成为一场旷世大战的，中心。
呜——！
苍凉而古老的号角声，响彻了整片栖梧山脉。
那是凤凰一族的，集结令。
数以万计的身影，从栖梧山的各个角落，冲天而起。
他们不再是平日里那些吟风弄月，骄傲优雅的凤族子弟。
他们身披赤金色的火焰战甲，手持流淌着熔岩光泽的长枪与利剑，羽翼之上，燃烧着足以焚尽山河的凤凰真火。
每一张年轻或成熟的脸上，都写满了属于神兽后裔的骄傲，与即将面对血战的，决绝。
他们的目光，汇聚向同一个方向。
万凰之巢的入口，那座巨大无比的，由神梧木构筑而成的平台之上。
凤离天，一袭象征着少主地位的金色王袍，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
他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扫过下方那一张张属于他族人的脸。
他的心中，有热血在燃烧，也有沉甸甸的，如同山岳般的责任。
他知道，今日一战，将决定凤族未来千年的命运。
是就此沉沦，沦为他族饕餮的盛宴。
还是浴火重生，重现上古神兽的无上荣光。
一切，都系于……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自己身侧。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身穿黑衣，神情冷漠如万载玄冰的男人。
方荡。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凤九儿。
他们的九儿公主，那个本该是凤族最璀璨的明珠，此刻，却没有穿上战甲。
她身着一袭宽松的素色长裙，腹部高高隆起，脸上带着一丝苍白，却倔强地，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她的出现，让下方无数凤族战士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担忧，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疯狂的战意！
连他们怀着身孕的公主，都亲临战阵！
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后退！
“姐夫，你……真的有把握吗？”
凤离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三人能够听见。
他已经改口，不再称呼“方荡道友”。
这一声“姐夫”，既是承认了方荡与凤九儿的关系，也是一种，将全族命运托付出去的，沉重请求。
方荡没有看他。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凝视着远方那翻涌的血色云海。
他的幽冥神眼，早已看到了那些正在急速逼近的，狰狞的，贪婪的嘴脸。
“把握，从来不是靠想出来的。”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是杀出来的。”
话音刚落。
轰隆隆——！
西方的天际，传来如同万雷奔腾般的巨响。
一片巨大的阴影，遮蔽了阳光，投射在每一个凤族战士的脸上。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一个年轻的凤族战士，失声惊呼。
只见云海翻滚之间，数十条体长超过千丈的，通体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巨蟒，正破开云层，向着万凰之巢，急速游弋而来！
这些巨蟒的头顶，并非蛇首，而是一张张酷似人脸，却又布满了毒腺与獠牙的，狰狞面孔。
在它们的背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同样身披黑鳞甲，手持三叉戟的蛇人族战士。
他们的气息，阴冷，歹毒，充满了怨念。
“是黑鳞蛇族！”
凤离天身旁的一位长老，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们……他们不是万年前就被我们联合其他妖族，镇压在西域的‘无尽沼泽’里了吗？怎么会……”
“看来，是有人，把他们放出来了。”
方荡淡淡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意外。
他曾经在蛇族疗伤，自然知晓，同为蛇族，亦有云泥之别。
玄鳞小白他们所属的碧水玄蛇一脉，是灵。
而眼前这些，是彻头彻尾的，毒与怨的集合体。
“凤离天！”
为首的一条巨蟒之上，一个头戴白骨王冠的蛇人王，发出了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嘶吼。
“听闻你凤族，勾结人族叛逆，如今更是要开启万凰之巢，妄图独吞凤祖遗泽？真是痴心妄想！”
“今日，我黑鳞蛇族，便要代表万妖，清理门户，将你凤族，彻底从这世间抹去！”
他的声音，蕴含着恶毒的诅咒之力，让不少修为较低的凤族战士，气血翻涌，脸色发白。
凤离天脸色铁青，正要开口反驳。
咚！咚！咚！
另一侧，北方的地平线，传来了一阵阵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的，沉重脚步声。
仿佛有无数座山峰，正在移动。
烟尘冲天，煞气滚滚。
一群身高超过十丈，浑身长满了爆炸性肌肉与黑色长毛的巨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他们手持着由整座山峰削成的巨石棒，双眼赤红，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狂猿一族！
以力量与狂暴着称，脑子里除了战斗与毁灭，再无他物的战斗种族！
“凤族的小崽子们！听说你们的血肉，是大补之物！今天，俺老猿，要吃个饱！”
为首的一头巨猿，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的音波，竟让万凰之巢的护山大阵，都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狂暴！野蛮！不讲任何道理！
凤族战士们的脸上，已经从决绝，变成了凝重。
一个阴狠歹毒，一个狂暴无匹。
任何一个，都极难对付。
如今，两个死敌，竟然联袂而至！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沉到谷底的时候。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南方的天空。
他们没有乘坐任何坐骑，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每个人都穿着宽大的黑袍，脸上带着惨白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仿佛深渊般的眼睛。
他们的人数不多，只有寥寥数百。
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了死亡、腐朽与怨毒的，属于人类修士的法力波动，却让在场的所有凤族，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彻骨寒意。
“鬼影宗……”
凤离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人族魔道七宗之一！
以暗杀，诅咒，操纵魂魄而闻名于世，行事诡秘，手段残忍，是所有名门正派与妖族共同的敌人！
他们怎么会，和黑鳞蛇族，狂猿一族，搅和在一起？
“咯咯咯……”
一个身形格外娇小，声音却如同夜枭般难听的鬼影宗修士，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凤凰的元神，凤凰的精血……这可是炼制‘万魂幡’的，无上主材啊。”
“凤离天，乖乖打开万凰之巢，献出你全族魂魄，本座，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下一具全尸。”
威胁！
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来自三方的，死亡威胁！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凝固。
万凰之巢前，数万凤族精锐，此刻竟是鸦雀无声。
每一个战士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与一丝，无法抑制的，绝望。
他们预想过这一战会很艰难。
但他们，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副，必死的绝境！
三路大军，三股足以撼动一方大陆的恐怖势力，从三个方向，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凤离天的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身为少主，不能退。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所有族人的前面！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下达，全族死战的命令。
一只手，却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很冰冷。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是方荡。
“吵死了。”
方荡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地，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整个平台的最前方。
一个人，面对着那黑压压的，如同末日天灾般的三路大军。
他的身形，在那千丈巨蟒，十丈巨猿的衬托下，显得那样的渺小。
渺小得，如同蝼蚁。
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既然都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如同在分配任务的语气，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
“凤族，烈翼卫，听令。”
“你们有三百息的时间。”
“去，把那些吵闹的猴子，给我撕碎。”
声音不大，却宛如一道惊雷，在所有凤族战士的耳边，轰然炸响！
烈翼卫！
那是凤族最精锐的，由三千名壮年凤族战士组成的，王牌部队！
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以一敌十的战力，是凤族的骄傲，是凤族的利刃！
但是……
让他们，去对付那数量超过五千，且以力量防御着称的狂猿一族？
三百息？
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命令，这是让他们去送死！
“方荡！”
一名烈翼卫的统领，一个须发皆张的老者，忍不住踏前一步，悲愤地吼道。
“我凤族儿郎，没有怕死的孬种！但我们，不是去白白送死！”
“狂猿一族，力大无穷，皮糙肉厚，正面冲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