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1)

夜色中,教坊司内纸醉金迷。

嬉笑玩闹声此起彼伏,景奚一踏进教坊司冯兆娘急忙忙迎了出来,她恭敬请安。

景奚背手一笑,面色如春,语气和善“兆娘可提前为我留了一桌酒席?”

冯兆娘先是一顿随即不动声色的应下“早就听您的吩咐备下了好酒菜,歌舞也为王爷您准备好了。”

“辛苦。”冯兆娘引着景奚向教坊司深处走去,景奚一路朗声夸赞近来她们新排的歌舞,非要再瞧上一遍,这样的人在教坊司中也并不奇怪。

待到入院深处,景奚背手而立,语气转而阴沉“去把万青山给我叫过来。”

“是。”冯兆娘乖乖去将万青山带了过来。

万青山见到景奚立即跪下“罪臣之女万青山见过殿下。”

景奚薄唇紧抿,垂眸瞧去伏在碎石地上的万青山,她和他记忆里那位明媚的少女如今相差甚远。

第一次见万青山,她还曾是御史家的嫡女,那时就敢公然闯进将军府质问魏清怀为什么要退婚让她闹了大笑话,如今面前的女子全无当年骄傲锐气。

“万姑娘,”景奚轻笑“听闻万姑娘在教坊司如鱼得水,也曾教导过东洲来的奴隶,不知万姑娘可知她们因何沦落至此?”

“罪奴知道。”

“陛下对于皇子被害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暗中命我彻查此事,我在现场发现了一个香囊,上绣着朵花,听人说那叫荼靡。”

万青山面色煞白,心知自己害了魏清怀“罪奴没见过什么荼靡花。”

景奚俯身道“万姑娘这就说笑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这荼靡花曾是你家醉心花草的哥哥独一份培育的,就算万姑娘没见过这东西也必然和万家有关系。”

万青山已不再强行辩解,景奚轻叹“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会查到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万姑娘应该知道,毕竟万家就你一个了。”

“那王爷想让我知道什么。”万青山冷静下来明白他话中之意。

“做个一模一样的,送给你那个大恩人让他挂在身上。”景奚道。

恩人……万青山明白了,他来找自己些事意图直指太子。

万青山父亲曾是帝师,她与太子青梅竹马,太子待她也是极好的。

万青山被罚此处依旧不被欺辱,靠的就是太子暗中庇护,太子说过待他登基之日必然要将她赦离教坊司。

“给你三天时间。”

万青山回到房屋坐在椅子上痴痴盯着自己的那双手,悔不当初。

她从暗夜坐到天亮,想来可笑,魏清怀心里明明没她,为何偏要带着她绣的香囊?

清晨时刻青格勒在外敲门,万青山立即打开门。青格勒披着一身寒气见得万青山穿戴整齐,不像是刚睡醒倒像是一夜未睡。

“何事。”万青山问,神色掩饰不住的疲累。

青格勒行礼“不知万大人能否帮我见魏小将军一面?”

“你与他究竟是何关系?”万青山神色已变,满眼悲伤“他曾说有心上人,远在东洲,也曾说不会介意她的奴仆之身,那人可是你?”

“……”青格勒不答只跪下任由万青山胡乱猜测,只有这样才能和魏清怀扯上关系。

万青山苦笑,魏清怀你把心爱女子送至我面前,竟还让我护着她,为何对我如此残忍?你若有半分心,也不该如此。

“进来吧。”万青山让身引进青格勒,她对青格勒说道“早晚有一日他会带你离开这里,待到你们成亲后,麻烦你将这信转送于他。”

青格勒接过信问“万大人为何不亲自相送。”

“来不及了,”万青山释然一笑“总之我要他一直欠我的。”

待到青格勒走后,万青山脱下了自入教坊司便穿着的男子长袍,只身只着一身白色里衣,卸下头上发冠,再戴发簪。她望向镜子里许久未见过的自己的模样,来世……魏清怀你要追在我身后。

白绫绕柱,万青山踩在椅子上将头套入白绫中,既然她是万家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只要她死了再无人能从万家这处做文章。

此事本就是她之错,她又怎能再牵扯进太子。

太子是好人,只不过不适合作为太子而已。

清晨的阳光从门缝射入照在她的脸颊,许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暖的阳光了……万青山阖眸踢开椅子,从此岁岁年年……再不复相见。

她死在一天的开始,被发现于黄昏。

青格勒远远见得她盖着白布被抬出,明白了那句来不及是何意味。

她连忙回了房间,见得屋内没有人便擅自打开了万青山最后的信件。

信中言明香囊之事,望魏清怀日后对献王多加小心。

青格勒收起万青山的信,自顾自的临摹万青山的笔迹,短短几字“救其离司,千恩万谢。”

她多番对比字迹,灿烂一笑,青格勒没想到自己竟在临摹字迹上天赋异禀。

那信封上的的确确是魏清怀的笔迹,他只瞧一眼便会先入为主认为信也是万青山所写,定然不会仔细看信的笔迹。

紧接着她重新将信封入信封中,谨慎火漆封印。

第二日,万青山死讯一出魏清怀果然如期而至。

魏清怀正从冯兆娘手里接过她的遗物,那边太子姗姗来迟,众人连忙叩拜。

太子自母族大损后,一直深居简出尽量让皇帝满意,如今公然来了教坊司必然会传到皇帝耳中,可他却全然没在乎这些。

景天祺见到魏清怀便气不打一处来,看他怀里抱着万青山的衣物一把夺了过来“你不配碰她的东西。”

魏清怀行礼“臣参加太子殿下。”

景天祺冷哼“你凭的什么来领她的衣物,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曾落井下石与她退过婚的。”

魏清怀知道自己亏欠于她,沉默不语接受景天祺指责。

“青山这个傻姑娘怎么喜欢你这个怂包,滚开。”景天祺愤愤推开魏清怀准备离去。

魏清怀被推得一个踉跄“可太子您不也是没带她出教坊司么,”他幽幽抬头“太子品德端正,又怎么能带她出教坊司。”

“……”景天祺转身扔掉衣物扯住魏清怀的领子“你给我闭嘴。”

魏清怀抬起双手,太子咬牙“我把她当成我妹妹,你以为我想看她沦落这副模样么?”他说罢推开魏清怀弯腰拾起万青山的遗物顿了顿脚步,随即头也不回出了教坊司。

景天祺作为太子一向荒唐,也可谓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与母舅厮混多年对奴仆不见得半分善心,哪怕对太子妃也是冷眼奚落。魏清怀没想到,景天祺的唯一一份真心落在万青山身上,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魏清怀余光看到躲在墙边的女人,待到众人离去,他抬脚到她身边,原是青格勒,魏清怀记得她。

“你找我何事?”魏清怀问。

青格勒跪下双手将信奉上“求小将军垂怜。”

魏清怀一眼便认出那是万青山的字,拆信看去再瞧瞧青格勒。既然是万青山最后所求,他也该圆了她的心愿以补多年愧疚之意。

“好,从今日起你同我回将军府。”

“谢小将军。”她伏身叩拜。青格勒眼角带泪,终于得以摆脱教坊司,将军府无论如何都会比此处安全。

“我听过庭审,你叫青格勒,对吗?”魏清怀问。

“奴婢青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