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1)

傍晚,棠梨急急忙忙将青格勒与白音赛汗摇醒“教坊使回来了,要见你们这些从草原来的伶人。”

白音赛汗从床上坐起,睡梦中出的一身冷汗打透白色里衣,她幽幽挑起目光。

她犹如一个幽灵,没有灵魂空洞的飘荡,偶尔说上一句咒骂才证明她是人。

青格勒等人来到庭院被迫跪在鹅卵石之上,万青山站在屋檐下双手握于身前挺直着腰背,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白音赛汗身上。

屋门被缓缓拉开,从内走出冯兆娘,她当是曼妙美人,一袭黛青色长裙弧度裁剪得当,手里握着一把画着红梅的小京扇,头戴精致冠饰,金步摇每走一步便摇来摇去。

冯兆娘年纪却比她们大上十几岁,却风姿犹存,眉眼含情。

万青山行礼“这些便是新来的伶人。”

冯兆娘一派温柔模样,微笑问“可做刺青?”

入教坊司便都是有罪之人,为折辱她们原在世家大族的锐气,便都会在这些人的后腰刺上一个“娼”字。

这字自己看不着,偏偏是给那些客人看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们的卑贱之身。

“还未来得及。”万青山恭敬回答。

冯兆娘走下台阶挑选这好模样的伶人,她停在了青格勒面前,用手上小扇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像个江南女子,差些意思,一双眼睛倒是生的好看。”她似是挑选着什么,对青格勒不满意便又看向了白音赛汗。

“嗯?”冯兆娘尽管嘴角弧度并未变化,可表情明显从内欢喜起来“你站起身来。”

白音赛汗缓缓起身,单薄的身子撑不起教坊司衣裙,只立在那里潇潇清冷。

冯兆娘用小扇偏过白音赛汗的脸颊,仔仔细细的检查后满意点点头“人虽瘦弱了些,可也藏不住你是个美人胚子,养几天定然惊艳。”

这话评价的没有丝毫对来教坊司女性的怜悯,在冯兆娘眼里她们与街上待价而沽的猪肉没有半分不同。

在那之后冯兆娘又挑了几个模样不错的“这几个我带着去刺青,其他的青山你负责。”

万青山应后带人离开,青格勒与白音赛汗等人跟在冯兆娘身后走近深深藏在教坊司最角落处的一趟房子。

屋子周围的窗户被木条封的严严实实,门也是沉重铁门,上面痕迹斑驳。

推门轰隆的推门声吓得屋里正酣睡的人惊醒,他捂着眼睛跳脚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扰了爷的好梦!”

屋内没了窗户的光芒本是黑黢黢的,骤然开门的光亮照清大汉,那高个子大汉揉揉眼睛这才看清为首之人是冯兆娘,立马跪下颤抖着身子,说话都颤颤巍巍“小人嘴烂,教坊使大人饶过小人一马。”

冯兆娘依旧笑意盈盈提裙向屋内走去,身后人跟着走进,一踏进屋子里便是浓浓的血腥气和腐臭的味道,青格勒明白腐肉发臭就是这个气味。

铁门被紧紧合上,仆人将屋内的白烛尽数点亮,众人这才看清屋内深处有三个铁笼子,其中一个铁笼里面锁着一位披头散发的女子,另外的木架上还绑着一位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女人。

冯兆娘面色淡然,扫了一眼椅子,那大汉立马跪着爬过来拿袖子替她擦干净椅子,她这才悠悠而坐,抬腿将脚踩在大汉背上,那大汉不敢吭声将背伏的更低。

冯兆娘漫不经心用手指点着桌面,指间一湿抬起手嗅嗅沾到了什么东西,她蹙眉叹气“你这般不小心把血都溅到了桌上。”

温柔乡里的毒蝎美人轻叹一声,那要的不是金银是人命。

大汉不敢说话,冯兆娘轻笑“阿七,下不为例,知道了吗?”她声音软糯,说的分明是善意的话但透露不出半分和善意味。

“是是是,阿七知道了。”阿七咽了咽口水。

冯兆娘道“这七个新来的伶人还未刺字,教坊司里你的手艺最好,她们就由你来刺字。”

“是,小人这就做。”阿七应答后冯兆娘移开了脚,她站起身弯腰掸掸裙摆的灰“这七个我有大用,你若伺候不好这几个,”她声音顿了顿“那几个笼子你选一个。”说罢离开。

阿七送走冯兆娘这心才落下来,他看向被屋里这派景象吓到的七个人不屑的吐了口吐沫“你们要是不听话也这样,都给老子老实点。”

一人问“她们犯了什么错?”

阿七冷哼“笼子里那个不肯接客,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到这教坊司的卑贱罪人不关她半个月认不清情况。那个绑着的,竟然想和人私奔,死都算成全她了。”

阿七大手一挥“我和你们说这个干什么,快快快。排成一排将上衣褪下去。”

众人一惊,目目相觑不肯脱衣。阿七白眼“既然来这里你们还有什么扭捏的,老子在这里什么女人没见过,刚开始都像你们一样矫情,慢慢的还有让主动老子给弄好看刺青的,抓紧抓紧!”

她们还是不动,一直看守的打手便冲上前来主动替她们扒下衣衫,青格勒紧攥着衣领躲避,她无意一瞥白音赛汗尖叫一声“别碰我!”

青格勒心想她怎能如此受辱,可下一刻白音赛汗却自己脱下了外衫“我自己来。”这四个字冷漠的就像是从别人口里说出一般。

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白音赛汗了。

到最后众人都褪去了上衣,但都用衣衫捂着胸口。青格勒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满口血腥,她胀红着眼眼泪无声沿脸颊滑落。

教坊司将她们的锐气磨得干干净净也不罢休,非要将所有尊严揉碎丢弃在地上,再踩在上面告诉你,有人能高高在上,而有人只能备受凌辱。只要你没有权力,你就是权力者的玩物。

若我能爬到高处,我便要今日之人都偿还百倍痛苦,青格勒阖眸擦干眼泪。

我命如浮萍,也要让它盖满池塘夺掉所有人的生机。

到青格勒的刺青时候,阿七扫了一眼她的肩头“你也有这个黑蝴蝶刺青,和她的不仅图案一样连置也一样,你们是姐妹?”

那个她指的是白音赛汗,白音赛汗抬起头来一言不发空洞的盯着青格勒。只有她们知道,这是大祭司为她们设的寄生蝴蝶。

一只蝴蝶会将另一只蝴蝶的命榨取干净,很不幸青格勒是那只被取的。

“是姐妹。”青格勒答,白音赛汗嘲讽扬起嘴角。

刺青过后七人被带回房间,嘱咐她们三天不能洗澡沾水,饮食清谈。

白音赛汗一进屋就直接栽倒在床上昏昏而睡,蜷缩一团双手抱着自己的肩。

棠梨看青格勒想去触摸腰部又不敢下手的模样,挑眉道“去刺青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青格勒点头“是。”

棠梨没在意“你们两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慢,我瞧着其他人早都回来了。”

“我们被带到后院很远的屋子里刺青,那个人手也很慢……”青格勒话还没说完,喝水润嗓子的棠梨水洒了一半,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你们去了后院的黑屋子?还是阿七给你们弄的刺青?”

“怎么了?”青格勒不解。

棠梨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怜惜,一副死到临头的模样,她犹豫着唉了一声推门离开。其他人也纷纷离开,生怕青格勒再问什么。

白音赛汗睁开眼睛斜目盯着青格勒,见她皱眉一脸忧愁冷声说“还能坏到什么地步。”

青格勒却心内不安,她总觉得会有更坏的事等待着她,前方的路是荆棘上遍布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