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内堂认亲(1/1)

门口的侍卫见他们来了,微微点头示意,然后推开了门,秦琼整了整衣衫,走了进去。

一踏入堂内,抬眼望去,只见北平王罗艺身着一身家常便服,稳稳地坐在当中的椅子上。

椅子后面,立着四扇精致的围屏,上面绘着山水花鸟,更衬出几分雅致。

罗成同样一身便装,身姿挺拔,在桌旁垂手侍立,眼神中透着一股英气。

堂内两侧,只有四名仆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随时听候差遣,整个二堂静悄悄的,再无旁人。

秦琼走上堂来,在堂中跪下,罗艺目光紧紧地盯着秦琼,开口问道:“秦琼,我且问你,你的原籍当真就在山东?还是从别处迁过去的呢?”

秦琼恭恭敬敬地回答:“王爷,配军祖籍本是三江。”

“噢?”罗艺眉头轻挑,接着问道,“那我再问你,你的上辈都是做什么的?”

秦琼深吸一口气,说道:“王爷要问我父亲,他名叫秦彝,原本是南陈马鸣关的总镇。祖父名叫秦旭,字东明。”

这话一出口,就见北平王罗艺坐在上面,双眼猛地眨了几下,眼圈瞬间泛红。

罗艺使劲把头往上一扬,像是在拼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此时,围屏后面的罗夫人原本正静静地听着,一听到秦琼说父亲名叫秦彝,“噌”地一下站起身来。

紧接着,听到他说祖父是秦东明,罗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一斜身,大半个身子都露到了围屏之外。

罗艺稳了稳情绪,继续问道:“秦琼,那你的乳名叫做什么?”

秦琼听到王爷这么问,赶忙回答:“王爷,若问配军的乳名,我叫太平郎。”

秦琼话音刚落,就听见围屏后头传来一阵哭声,紧接着一个声音喊道:“我的宝贝儿呀!可心疼死我啦!”

只见一位老太太在婆子、丫鬟的搀扶下,从围屏后面匆匆走了出来,径直奔向秦琼,一把将他抱住,放声大哭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秦琼吓得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地说道:“哎呀!这位老夫人,您是何人?可折煞我这配军了!”

罗夫人一边哭,一边说道:“儿呀!你难道没听你母亲说过,你还有个姑母吗?这北平王,就是你的姑父呀!”

秦琼一听这话,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想起来了,他确实听母亲说过,自己有个姑妈叫蕊珠,嫁给了罗艺罗彦超。

只是自从母子俩逃难到山东,这么多年来,音信全无,也不知道姑妈流落何处。

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北平相见,秦琼眼眶一热,双手紧紧抱住姑妈的腿,喊道:“姑妈呀!孩儿,正是太平郎!”说罢,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罗艺看着眼前这一幕,确定眼前的秦琼就是自己苦苦寻找多年的内侄,一想到当初岳父秦东明对自己的种种恩德,不禁悲从中来,也跟着哭了起来。

罗成看着父母和表哥如此悲痛,心里也不好受,在一旁默默地抹起了眼泪。

一时间,二堂内哭声一片,婆子、丫鬟们纷纷上前相劝。

秦琼走上前,再次向罗艺和罗夫人行礼,罗艺连忙起身,将秦琼扶起,说道:“孩子,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必如此多礼。”

罗夫人也走过来,拉着秦琼的手,上下打量着,说道:“真是长大了,和你父亲年轻的时候长得可真像。”说着,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秦琼安慰道:“姑母,今日我们能团聚,是天大的喜事,您可别哭了。以后我就在姑母、姑父身边,好好孝顺你们。”

罗艺点点头,说道:“好,好啊。这些年,我们也一直在打听你们的下落,没想到今日竟能在此相见。”

罗夫人在一旁说道:“老爷,今日既然是大喜的日子,晚上咱们可得好好摆上一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顿饭。”

罗艺点头赞同:“夫人说得对。成儿,你去吩咐厨房,今晚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席。”罗成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酒饭就摆满了桌子,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入座开吃。

罗夫人满脸慈爱,给秦琼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开口问道:“孩子啊,自从马鸣关失守,你父亲英勇阵亡之后,你姑爹就一直派人四处打听你们母子的下落,可怎么都打听不着。你们母子到底去了哪儿呀?这些年过得咋样?现在你又在做啥营生呢?”

秦琼放下碗筷,恭恭敬敬地把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家里的状况,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跟姑妈说了一遍。

从母子俩如何颠沛流离,逃到山东,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再到自己后来做了捕快班头,一桩桩一件件,毫无保留。

罗夫人听完,眼眶泛红,心疼地叹了口气:“唉!我那弟妹可真是不容易啊,为了秦家,吃了这么多苦。”

秦琼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姑母,我听母亲讲过,姑父原本也是南陈的将官,可南陈灭亡之后,就没了音信。如今怎么成了北平王,还归附了隋朝呢?”

罗艺放下酒杯,神色变得有些凝重,缓缓把自己三次进犯中原,最后自立北平王,只听调遣却不听从随意宣召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跟秦琼讲了。

罗艺说完,罗夫人也感慨道:“唉,孩子,你姑父当初三犯中原,那也是为了报国家的仇,雪自家的恨呐!”

秦琼连忙安慰姑妈:“姑妈,您如今也见着侄儿了,过去那些伤心事儿,就别再想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罗艺又想起秦琼之前的事儿,开口问道:“秦琼,你又是怎么在皂荚林的店里,误伤人命的呢?”

秦琼便把自己押解公差去潞州交差,回来时住在皂荚林店里的事儿,原原本本道来。

他说那开店的吴广,错把自己当成了响马,要捉拿他,自己为了自保,回手一锏,不小心就误伤了吴广的性命,这才被发配到了这儿。

不过,秦琼心里清楚,自己和单雄信结交的事儿,牵扯复杂,他一个字儿都没提。

最后,秦琼满脸恳切地说:“唉呀!姑父,侄儿的锏和马,现在都被天堂县收归官府入库了。这两样物件,可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遗物,还得求姑父您想想法子,帮侄儿要回来才好。”

罗艺听了,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这点小事,好办。”说罢,立刻传话出去,叫管文案的官员赶紧备好公文,加急送给天堂县,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秦琼的兵器和马匹送过来。

酒足饭饱之后,罗夫人拉着秦琼的手,把他带到内宅,两人坐在一处,唠起了家常,这一聊就是大半天。

罗夫人多年没见着娘家亲人,如今秦琼来了,那心里的欢喜简直没法说,有说不完的话。

到了晚饭时间,一家人又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吃完饭后,罗夫人吩咐手下人,给秦琼单独收拾出一所跨院,还派了几个人专门伺候他。

秦琼对姑妈说:“姑母,您今天忙了一天,也累坏了,赶紧歇着吧。我想到外面去看看张公瑾、史大奈他们,也让他们高兴高兴,他们一直都挺惦记我的。姑母,明天早上我再来陪您说话。”

罗夫人满脸欣慰,点头说道:“你这孩子,想得真周到,就该这样,这才是交朋友的道理。成儿啊,往后你得多跟你表哥学着点儿,这样我就放心了。”

秦琼和罗成便退了出来。

两人来到外面,就瞧见张公瑾、史大奈他们正围坐在一起喝酒呢。

众人一看到秦琼和罗成来了,纷纷起身,围了过来。

张公瑾满脸笑容地说:“二哥,您和亲人骨肉相逢,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殿下,您也见到了多年都打听不着的表兄,太让人高兴了,真是可喜可贺!”

秦琼笑着回应:“大家看着开心,我也高兴,咱们以后更得亲近亲近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地聊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阵儿,罗成先跟大家告辞,回内宅休息去了。

秦琼又和众人聊起了江湖上的奇闻轶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夜色渐深,这才各自回房安睡。

从那以后,秦琼每天都陪着姑妈唠嗑,罗夫人看着秦琼,打心眼里喜欢,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疼得不得了。

这天,罗艺夫妻带着秦琼、罗成一起吃饭。

吃到一半,秦琼突然放下碗筷,一脸认真地说:“回禀二位老人家,我再住几天,就打算跟你们辞行,回山东去了。”

“什么?”罗夫人一听,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着急地说,“宝贝儿,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才住这么几天就要走,那可不行!”

罗成也在一旁附和:“表哥,你可不能走。”

秦琼赶忙解释:“姑母,不是我急着要走。我在外头待的时间太久了,就怕我母亲一个人在家,心里头惦记,放心不下。所以我想赶紧回去,也好早点儿让我母亲知道姑父、姑母的消息,让她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罗艺沉思片刻,开口说道:“贤侄,你也不必这么着急回去。你要是怕你母亲挂念,不如先写一封书信,我派加急的驿站差役送去,把你在这儿认亲的事儿告诉她,让她放心,不也一样嘛。”

秦琼想了想,觉得姑父说得在理,便点头说:“也好,那我就先写封信寄回去吧。”

饭后,秦琼回到自己的住处,坐在书桌前,铺好纸张,拿起毛笔。

他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回想起这些日子在北平的经历,与姑母一家团聚的喜悦,还有对母亲深深的思念,一时间百感交集,他蘸了蘸墨,缓缓落笔,开始给母亲写信。

“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秦琼一边写,一边想着母亲收到信后的表情,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他详细地跟母亲讲述了自己如何在北平与姑母、姑父相认,姑母一家对自己有多好,北平的生活又是怎样的,还说自己在这里一切安好,让母亲千万不要挂念。

写完信,秦琼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地把信装进信封。

第二天一早,秦琼就把信交给了罗艺安排的驿站差役,看着差役骑着快马,扬尘而去,秦琼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他盼着母亲能早日收到信,知道自己的情况,可又担心母亲看到信后,会因为思念自己而落泪。

在等待母亲回信的日子里,秦琼依然每天陪着姑妈聊天,和罗成一起练武。

罗艺也时不时地教秦琼一些行军打仗的兵法谋略,秦琼学得认真,进步很快。

过了好些日子,驿站差役终于带着母亲的回信回来了。

秦琼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看着母亲熟悉的字迹,眼眶一下子红了。

母亲在信中说,得知他在北平一切安好,还与姑母一家团聚,心里特别高兴。又叮嘱他要好好孝顺姑母、姑父,听姑父的话。

秦琼看完信,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拿着信,跑到内宅,把母亲的回信读给姑母、姑父听,罗艺夫妻听了,也十分欣慰。

从那之后,秦琼在北平的日子过得愈发安稳,他不仅武艺精进,还结识了更多的朋友,在北平城渐渐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他与姑母一家的亲情,也在岁月的沉淀中,愈发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