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暖与幽（1/1）
一个时辰之后，城门边的烛火缓缓熄灭，带着燃烧后的余烬。
随着一阵劲风袭来，灰烬在空中升腾，火苗重新燃起。她轻盈地提着裙摆点地，不沾一丝尘灰。
阿磷在暗中细细观察，似乎是出自于黑猫本身的习惯，她蹲坐下身，用蓝色的灵火挑弄着蜡烛的焰。
同时，少女竖起的兽瞳于四周漫视而去。
她在寻找。
旅者们不会轻易地进入旧都。
曾能隔绝一切的铸铁关隘，配上“小左小右”，几乎无人可以阻拦——令人觉得反常的是，那两只萌萌的守门萝莉，并非如外表看上去那样羸弱。
首先......鬼本身便以力量所着称。
但谁能想到，她们两位，是从“业火”中烧出来的强者？
猫磷知晓这一切。
许久之前，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唯有她慧眼如炬，对这个“左右组合”下了无数的注。
结果也很喜人。
数十次的战斗，这两位小家伙从未失手。
在“业火”结束营业的那天晚上，她和阿空抱着大把大把的狱钱开心回到家中。结果，却被半夜忍着困意的古明地觉逮了个正着。
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说谎是没有用的。
她俩在书房里，被轻声说教了整整一天——觉生起气来并不可怕，孤独的性格和读心的能力，赋予了她最大的温柔。
同样，也给予了这两位“家人”最深的愧疚。
嘛，赌博不好。
......又胡思乱想了。
磷用力摇了摇头，将心中的记忆抛到脑后，她重新仔细地回想着要找的奇怪队伍。
水晶球中映射的，似乎有四个人......
直觉告诉少女，他们很重要。
必须带回地灵殿。
猫妖少女的观察能力向来很好——小粉鼻轻轻微嗅，再加上一双可爱且灵敏的猫耳朵......
很快，她便精准锁定了远处的旅者。
“嗯，很明显嘛。地上人的味道太好认了。”
不过，从核熔炉附近到桥边还是太远——自己明明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但帕露西还是比自己更早到达了桥上。
“呜喵...还是晚了些吗？”
等等，除此之外......好像还少了两个目标？
变故貌似太多了点吧——
不管啦！
猫磷鼓了鼓嘴，她气恼地用桥头上的木板磨了磨爪子。
......
......
亭上，少女背靠栏杆，双手环抱着书本。
她望着湍急的水流，以及这座捆住自己一辈子的木桥——帕露西低着头，金色的发丝稍稍遮住了漂亮的碧色瞳孔。
过桥的人形形色色，这本该是独属于她的小世界。
嫉妒是她破碎内心的坚固外壳，无论是好是坏，均不例外。
说实话，帕露西一点也不喜欢鬼王给予她的这份漫长“责任”，却又难以心生拒绝。
除去这份所谓的职责外，她有太多太多的嫉妒和不喜欢——就和旧都建成到现在，于她面前过桥的人数一样多。
不喜欢和勇仪见面，她总是一身酒气，一直爽朗地笑着，那种乐观和真诚，令自己只会心生妒忌；
不喜欢古明地觉，明明是个读心妖怪，却在受到无数的非议和冷落后，还是保持着对自己的善良；
不喜欢旧地狱的所有人——
因为......
自己那颗破碎的心，随着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漫长岁月，一点点地被拼凑，涌上温暖。
为什么？
...明明，不值得。
为什么大家，大家都对我......
那么好？
......
......
她转过身，带着面具般的笑容，看向眼前的旅者们。
旅行吗......？
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能够看见天空。
眼前的少年与少女，令她的心中游荡着不安。恋爱的味道并不好闻，就像洒在心火上的热油。
是嫉妒的感觉。
“你们不能过去。”
帕露西狡黠地一笑，摇了摇头。她的眼中充斥着并不明显的小小恶意——于公，旧都正在戒严；于私，她不喜欢这一对旅人的组合。
恶魔和...人类吗？
明明是恶魔，心地却像个天使。
明明是人类，却一直燃烧着热，照亮他人。
就像是梦幻般天造地设的一对......嫉妒的指甲不经意间扯破书页。
不允许这种完美的存在，更不允许......我未曾拥有过。
“旧都正在戒严——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地上人。”
帕露西放下了书本，她怀揣着坏坏的心思，走上前去，想仔细看一看小恶魔。
单纯，美好，是一张俊俏又漂亮的可爱小脸。
......不错呢。
但很快，栉主动伸手，拦在了小恶魔身前。
他同样微眯着眼笑，手却紧握着身后的直刀，黑色的瞳孔也锐利得如刃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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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说‘不’呢？”
啧。
......感情真好啊。
帕露西如是想着。
她弯了弯嘴角，低着头微笑，向上抬起双手——左右随之而动。
轰，飒——！！
小左小右向前一步，左的盾猛地砸在地上；右的剑在空中竖起，带着锋利。
两人挪开面甲。
“请你们配合！”
“不然会很痛。”
她们的气势变了。
盾在地面捶出深深的裂痕，剑扯出破空声——就像两人脸上淡粉色的伤疤，划破稚嫩。
“是吗？”
栉稍稍睁眼，蓝色的电弧染上左瞳，空气同时闪过一丝微弱的电流。如果可以，他不想动手。
奈何对方的态度过于强硬......
再加上，已经两个小时没有收到“传音石”的任何回复了。
以妖梦稳健的性格，只要两人进城安然无恙，便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很着急，但不能表现出来。
小恶魔将阴影凝成长剑，立在地上——她同样坚定地站在栉的身旁，斗篷随风飘动，像一位立剑的“小将军”：
“栉，你说，我们两个出行到现在，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哪次没在打架的路上呢？”
她弯了弯嘴角，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明明有很多次，好吧。”
少年摇了摇头，立刀站定。
“是吗——但，只有这种时候最开心了。”
她也笑了。
空气仿佛凝固在战意当中，两边的人们各立一方：一边是居高临下的木桥和兰亭，另一边是地面上的岩石与土地。
对峙里，时间仿佛静止，但又在一分一秒地迅速流动......
就在这时——
“打打打，怎么老想着打架？还让不让人过桥啦？”
霎时，气氛一下子被少女清脆的嗓音划破。
身着黑裙、盘着双手的阿磷，从桥对岸越过帕露西一行人，漫步走到“战场”的最中央。
长期行在地底的任何角落，她早已成为了地下怨灵们的“猫大姐”。
“他们是地灵殿的客人，我说的！”
阿磷转过身，面向桥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诶？”
“......”
地灵殿？
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会袒护我们呢？
栉依旧沉默，小迷糊呆萌地指了指自己。
见此现状，“小左小右”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犹豫。但很快，身为守卫的职责令两人依旧未动：
“地灵殿吗？”
“咱们不怕！”
唉，这两个小呆鬼，亏我之前给你们下那么多注......
她俩在“业火”里是这样的性格，在外面还是如此的直愣；猫磷本人是不怕打架啦，但她实在不想给觉大人添麻烦。
想到这里，猫妖少女赶忙“高傲”地仰起小脑袋，装作一副“轻蔑”的模样。
心中飞速地想着对策——
空......你人呢？
怎么还没来？？
嗯...想了想，还是说些狠话吧。
尾巴上的毛炸起来了，赶紧藏一下......别被发现——好像，刚刚鼓起的气势也没了。
好紧张......
帕露西依旧微笑着。
她看着那只自相矛盾的可爱猫妖，偏了偏头，神色不为所动，慢慢张开了嘴：
“......放行。”
“那、那个，既然你们不放人的话，我们......诶？”
还没想清楚的“小狠话”，一下子噎回了阿磷的喉咙里。
是我听错了吗？
...难以置信。
那可是“桥姬”啊，虽然与她相识不多，但......
其实，不只是猫磷觉得不可思议。
小左没听清命令，她举着盾牌，差点往前撞了上去——直到小右急急忙忙地扣住了妹妹的手，才没有让战斗发生在瞬息之间：
“帕露西大人。”
“您是认真的？”
鬼族少女的战意，一下子泄到了最低点。
“没听清吗？”
帕露西伸出娇白纤细的两双手，盖在了矮了她一个头的两位小萝莉钢盔顶，然后——可劲地“蹂躏”......
“唔。”
“姆......”
“小左小右”头盔里的柔软发丝从盔缝里翘了出来，一下子变得乱糟糟的。
“我说：‘放行’。”
帕露西对守卫们轻轻微笑。
“......哦。”
异口同声。
两位也如小猫落水般可爱地摇了摇头，将头发弄得整齐了些。
紧接着，左和右乖乖地错开了手中的武器：
“你们可以走了。”
“我们要挨骂啦。”
“啧......我看起来有那么坏吗？”
转过身，桥姬拿起放在亭内的书本——她摩挲着灰色封皮上的抓痕。
帕露西低着头，慢慢说道：
“回去跟古明地觉说，我们两清了。”
猫磷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挠了挠小脑袋，头顶的猫耳微微一动，就像此刻略微躁动的心：
“喂，你好像...和十年前不一样了哦？”
“......在我揪你的猫耳朵之前，把人带走。”
“走就走，当我没说！”
背对着帕露西，猫妖少女可爱地鼓鼓嘴——眼前人所说的话还是那样让人觉得难听。
有些小生气的猫磷，领着栉和小恶魔离开桥边。
“总之...谢谢啦。”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和人家打了一架，不分胜负。
后来啊，就越见越少了——就算见到，敏捷的猫妖也会选择主动避开。
不过......
她忽然有了一种想法，想从今天开始，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守桥人。
帕露西沉默着，直到众人远去。
许久，许久。
“......不用谢哦。”
她轻声呢喃。
于桥亭的角落，孤独的少女轻轻摊开了书本，悄悄地弯了弯嘴角。
《简爱》。
心，会破碎，染满裂痕。
但......
心，也会随着岁月和时间融合；
带着嫉妒的暖血，轻轻跳动。
......
......
......
迷途之家。
八云紫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她正对着客厅墙上的电视发呆——屏幕冒着雪花，这段时间用隙间连接的外界天线，好像也变得不太好使了。
......式神已经“外借”了一段时间。
橙也是，作为式神的式神，她与八云蓝形影不离。
说句实话，紫现在才知道蓝在的时候有多幸福。
做饭是一项很有用的技能。
贤者倒也不是不会，漫长的光阴早已为紫赋予了许多能力。
不过嘛，在家里吃惯了八云蓝做的饭......
哪怕只有短短一个月，少女也总是觉得很不习惯。
她的厨艺不差，但自己做的油豆腐好像还是差点滋味；烹饪好的菜肴要么觉得没有盐，要么就是咸过头了......
就连米饭也差点感觉。
奇怪，曾经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怎么就不会觉得这样呢？
那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千年，还是百年？
......记不清了。
蓝不在的这段时间，紫无聊时也曾找过博丽灵梦，她吃东西的时候自己也问过......
手艺也没有下降。
神社现在很是热闹——紫看着那只从小带到大的巫女，她细心擦去露米娅嘴角的饭粒时......
那个瞬间，紫有些恍惚。
因为...那就和当初同样对待她的自己时一模一样。
灵梦长大了。
每一代的巫女，都在紫的脑海里留下印记。
她们总在慢慢成长，像是时光里沙砾的堆积。紫在沙堆中细细雕琢，一点点将幻想乡雕刻成了如今的模样。
......又多愁善感了。
嗯，还是把蓝叫回来的比较好。
过段时间，大家一起去神社——目的很简单，随便想个理由，然后，单纯地“去玩”就好了。
这样......会觉得开心。
劳逸结合...对吧？
她轻轻一笑——心思来到不远后的未来，竟觉得有些期待。
站起身，扎好发带。
于慢慢开合的隙间前，八云紫这么想着。
......
白玉楼。
“我不要～阿蓝在我这里挺好的！”
冥界的公主感觉自己好委屈——明明这个月还差...三天十多个小时呢！
她还想着能不能多争取一点时间，结果，没想到今天自己的“好挚友”就过来收人了。
“别闹啦～幽幽子，谁叫你当初使计把妖梦弄下去“历练”的？你家庭师现在还在下面吃苦呢——你这就受不了了？”
手中拿着蓝刚做好的油豆腐，看到粉发少女如今的“撒泼打滚”，紫开心地笑了笑。
“那...那不一样嘛！而且时间明明还没到！”
蓝有些无奈地站在一旁：
“紫大人，您的衣服......”
看着自己身上的现代服装，“贤者”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关系——是吧，幽幽子？”
“咳咳......公主在上，白玉楼本就容不得奇奇怪怪的衣服。”
出乎意料地，粉发少女第一时间并没有同意紫的说法。
她顿了顿，正好身形，将纸扇置在眼前，继续说出了话：
“只要...只要你把蓝让给我再多一个月......不，两个月！本公主便一定不计前嫌！”
“喂，当时，是谁还叫我取衣服时多带几份的？”
“诶？别...别说出来啊！阿蓝还在这里的！”
幽幽子脸红了红，她鼓着小嘴，手中的折扇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矜持。当然，在面对紫的时候，她也不需要维持“公主”的秉性。
看到这里——生性认真的蓝无奈地一笑，微微叹了口气。
还好，橙现在出去玩了......有时候，自己的主人一点都不像一位“贤者”。
不过，这样也好。
作为紫的式神，蓝最清楚。
她很少笑得那么开心。
千年的岁月造就了两位少女此刻的地位，也带来了数不清的烦恼和琐事。
幻想乡是和平美好的。
在从前，此方境界未曾创立之时，杀戮和铁腕伴随了两人的大半光阴。
在共述大事、心存志向的那段日子里，似乎永远都没有时间去怀有哪怕一丝的喘息。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
八云紫都很珍惜当下的时光。
曾经的小狐狸早已独当一面，好友也能放心的让身边人游历大地——
享受美好的日子已经到来，但她们都像是还活在从前。
很少笑。
很少打闹。
但现在......
笑得再大声，玩闹得再疯——都没关系。
“两位大人......我觉得，还是矜持一些比较好吧。”
八云蓝的狐尾稍稍动了动，她们两位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感觉显得不够......成熟？
......但又没什么不好的。
很矛盾。
“咳咳，蓝，你还年轻，慢慢你就知道了。”
“虽然紫说的很奇怪——但确实是这样哦。”
两位少女相视一笑。
千年的孤独和沉默，如今，皆化为了普通的谈资。
灵梦曾也开过自己“老”了的玩笑，也总爱说自己有时候很不着调，不像个大妖怪。紫倒也不怎么在意——青春确实成为了过去，她只是......
只是觉得，在度过了漫长到物是人非的岁月后......自己想去追寻年轻时，无暇顾及、不曾拥有的东西。
就像百年前忙碌了一个白昼的那天，她带着身旁的冥界公主，两人熬过黑暗的夜——
迎着朝露。
去看山顶的日出。
......
“紫大人，您吃了很多油豆腐哦，吃太多不好。”
“诶，有吗？”
“再把蓝借我一个星期嘛～就一个星期......我的要求已经很少了啦......”
“要不这样，你搬来迷途之家，来一周。”
“虽然很想......但这样不太好吧，冥界这里还要处理很多事物的。”
“我去跟映姬说一声——她会同意的。”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