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番外(1/1)

江元音怀孕后,变得嗜酸。

齐司延变得沉默寡言,眉目中满是忧色。

这日江元音懒懒坐在软榻上,将一些新的宝石的镶嵌到那把她母亲许令仪送她的长命锁中。

这把长命锁里,含有毒药的宝石已被悉数取出,留下一个个窟窿,现在她用新的宝石填充进去。

她捣鼓了许久,等到齐司延端了参汤进来,立即举起来同他展示:“夫君,你瞧瞧,这样可好看?”

“阿音心灵手巧,眼光亦好,自然好看,”齐司延夸赞完,将端盘放在软榻上的矮几上,自然接过这长命锁,“你喝汤,剩下的我来。”

江元音亦觉得这长命锁若由她和他二人一道完成,会更有意义。

她在一旁喝汤,看着齐司延将剩下的宝石,悉数镶嵌在长命锁中。

等他忙活完了,她的参汤也喝完了。

齐司延放下长命锁,伸手拿过端盘上的青玉小碟,眼底有些隐秘的期盼,递给江元音:“这是特意命后厨做的蜜渍姜丝,嫩姜切丝,蜂蜜腌制,辛辣回甘,阿音尝尝?”

江元音蹙眉,拒绝了:“我不喜辣。”

说完,略有些不满地嗔了他一眼:“我自有孕后嗜酸,夫君不会不知,怎不给我备些脆杏、梅饼之类的零嘴?”

“夫君从前待我最是细心,现下可是腻了,便糊弄起我了?”

“怎会?”齐司延熟稔地帮她按揉起了腿。

她已有近五月的身孕,时常腿酸,他日日为她捏揉双腿。

按着按着,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阿音当真半点吃不了辣?”

齐司延手法娴熟,力道最是合适,江元音舒服地靠坐在软榻上,杏眸微眯,轻“嗯”了一声。

齐司延不说话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眉目中浮上一层愁容。

江元音虽然微微眯眼,但还是感觉到了。

她早就察觉到了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但每次要问,他都寻理由避开了。

于是她睁开眼,直直地打量着他的神色,问道:“我不能吃辣,夫君为何这般失望?”

她面色有几分古怪。

她从小便不喜辣,又不是现下才不吃的。

齐司延摇头,否认道:“我没有。”

“你有,”这回她不许他避开,继续追问道:“夫君心里有事为何不跟我说?”

“没有事。”

“夫君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你分明不开心了。”

“……没有。”

江元音抽回自己的双腿,故作生气脸,没好气道:“都道朗心易变,我如今是感受到了,你我之间已不能无话不说了,那也不必勉强在一起过日子,你我……”

“阿音,”齐司延亦蹙眉沉声,再次把她的双腿放到自己的腿上,“不要胡言乱语。”

江元音侧目嗔他一眼:“那你说是不说?”

齐司延兀自纠结了一阵,末了才闷声道:“都言酸儿辣女,可阿音嗜酸,一点辣都尝不得……哎。”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可见有多失望纠结。

他私心里,就是想要生个女儿。

最初的最初,她带着桃花酿的香气吻上来,说的就是想和他生个女儿。

他亦不想她失望。

江元音这才恍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瞅着他。

他近来如此烦闷忧心,就为了一句“酸儿辣女”?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

齐司延被笑话,眉头拧得更紧,眯眸看她。

江元音适可而止地收了笑,首先肯定他的情绪,认可附和道:“夫君的心情我很是理解,因为我也想要女儿,若生了女儿,我母亲曾为我做的那一箱子衣裙,便能派上用场了呢。”

她收回自己的腿,往他身边挪,主动撒娇依偎入他怀里。

她拿过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在他脖颈处仰脸看他,娇声哄道:“若其是个男孩,夫君与我再生一个女儿便好。”

齐司延下巴轻蹭的她的额头,满目温柔地应声:“好。”

五个月后。

江元音有些难产,全岚州最好的产婆都在房里接生。

丫鬟们进进出出,不住端换着热水。

屋外,齐司延听着江元音的惨叫声,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半点血色。

他恨不能以身替之。

若不曲休、青鸢、沉月三人合伙用力拉拽住他,他早就要冲进屋子里了。

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亦着急地劝着齐司延:“哥,产婆说不能进去,你不要进去,嫂嫂肯定会没事的!”

这个男孩,是整个潍城唯一的幸存者,当初收留过齐司延的,张平安的弟弟张康安。

潍城出事时,张平安将七岁的张康安送到了岚州知府那,这才留了他一命。

后来,江元音和齐司延处理了京中的一切琐事,离京回到岚州枕泷后,便立即去接了张康安。

张平安只比齐司延年幼两三岁,其弟张康安认他们当养父母肯定不合适,便认其为弟,以兄弟相称。

从子时至天明,整整一夜。

为首的产婆就要筋疲力尽,冲出来道喜道:“生了生了,夫人顺利生了!”

她话音微弱,齐司延挣脱了曲休等人的拉拽,箭步冲入屋内。

有产婆抱着啼哭的婴儿,想要给齐司延看一看。

可他一眼都不看,直奔床榻前的江元音。

江元音虚弱躺在床上,一张脸惨白,浑身都是汗,眼睫都是湿润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齐司延心痛得快要裂开,一双墨眸格外难得的染上一层雾气。

他在父母亡故后几乎没有哭过,可此刻却心疼得想落泪。

他想要拥抱她,却不敢,生怕弄疼了她。

于是他笨拙地拿衣袖,小心翼翼替她擦拭额头的汗水。

产婆抱着包好襁褓的婴儿凑过来,笑眯眯地道喜:“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招人稀罕的小少爷,日后定和齐老爷一样,文武双全,是我们岚州最好的儿郎!”

然而齐司延紧绷着脸,一眼没看,眼里只有江元音。

江元音只道他是见了生了个儿子不是女儿,太过失望了。

她强撑身子,费劲安抚道:“夫君,我们还可以再生女儿……”

“不——”齐司延终于开口了,嗓音有压抑克制的颤音,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不生了,阿音,我们不要女儿了。”

“这样的苦,我不想你遭受第二遍。”

“如果早知……早知……”

他忽然哽咽哑声,说不出话了。

如果早知道生孩子这般疼,他连儿子也不要。

江元音抬眼,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竟落下了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了齐司延流眼泪。

竟是因为心疼她。

江元音费劲地抬手,握住他的手,四目相对,一切都在不言中。

她不觉得疼。

她只觉得幸福。

她从前孤苦伶仃,渴求被爱被认可被在乎,却从未被人放在心上。

如今,她有亲人、有疼爱她的叔父,有敬爱她的阿弟,有密友秦瑾烟。

她有爱人、孩子。

有清秋、雪燕、沉月、青鸢……等等在意她的人。

她这一生已是圆圆满满,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