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涌动（1/1）
慈宁宫的雕花窗棂外，春阳斜照，落下一地细碎的金斑。
说书人一袭青衫，醒木在案上“啪“地一敲，满室霎时静了下来。
他嗓音清润，如三月江南的细雨：“今日小老儿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郡主讲一段扬州奇闻——瘦西湖上画舫如织，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顾南珰倚在绣墩上，指尖轻轻拨弄着茶盏边沿，看似听得入迷，眸光却不时扫过说书人的袖口——那里隐约露出一截黄麻纸的边角。
“......可就在上月，这风雅之地却出了桩怪事。“说书人话音一转，“一艘满载官银的漕船，行至二十四桥下时，竟无故沉没！“
顾南珰指尖蓦地一顿。
太后蹙眉：“好端端的船，怎会突然沉了？“
“怪就怪在这儿。“说书人压低声音，“那日无风无浪，可船底的木板却如腐木般碎裂——“
“喀嚓。“
顾南珰手中的茶盖不慎碰在盏沿，溅出几滴茶水。她迅速抬眸，正对上说书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昭昭？“太后关切地望来。
“孙儿失礼了。“她勉强一笑，“只是想起......母亲前日还说想尝尝江南的蜜饯。“
皇后笑着打圆场：“这孩子，听个故事都能想到吃食。“
说书人继续讲述，可顾南珰耳中只剩那句“腐木充梁“。她佯装倦怠，在故事结束时轻声对太后道：“皇祖母，孙儿想回府取些惯用的安神香......“
太后抚了抚她微凉的手：“去吧，早去早回。“
窗外暮色沉沉，一只信鸽掠过屋檐。顾南珰不知道，此刻沈枢正立在文渊阁顶楼，看着她匆匆回府的马车轻笑：“小狐狸，终于嗅到腥味了？“
洛王府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案几上散落的密函。
顾南珰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见父亲洛王正揉着眉心，眉宇间尽是疲惫。她缓步上前，将一盏温热的参茶放在案几上：“父王，夜深了。“
洛王抬眸，见是女儿，神色稍缓：“昭昭怎么还没歇息？“
顾南珰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案几上的漕运奏报上：“父王近日忧心之事，可是与江南漕运有关？“
洛王指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如何得知？“
“母亲请来的江南说书人，讲了许多江南风物，却也提及近来漕运不畅，商贾抱怨。“她低声道，“而父王这几日频频叹息，兄长又不在府中......“
洛王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昭昭，此事牵连甚广，你不必忧心。“
“父王。“顾南珰抬眸，眸光坚定，“兄长不在，女儿理应替父分忧。“
洛王凝视着她，忽而一笑：“你自幼聪慧，父王知道。“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只是此事涉及朝堂争斗，若处理不当，恐会被人构陷，连累王府。“
顾南珰指尖微紧：“可是有人想借漕运之事，离间父王与皇伯父？“
洛王眸色一沉：“你竟猜到了？“
“女儿虽不涉朝政，却也知父王与皇伯父情谊深厚，若有人从中作梗......“她声音渐低，“女儿不愿见父王为难。“
顾南珰将说书人的话一字不落转述给父亲，洛王面色骤变：“腐木......这与密报中提到的'以次充好'完全吻合！“
“父王，女儿怀疑沉船绝非意外。“她指尖点着案上地图，“二十四桥附近水流平缓，若有人刻意用腐木造船......“
“——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吞没官银。“洛王眸光锐利，“昭昭，你可知那说书人为何特意提及此事？“
顾南珰从袖中取出半片黄麻纸——方才借添茶之机，她已从说书人袖中顺出此物。纸上残存着“漕司密““三十万两“几个字。
“他不是普通说书人。“她轻声道，“是来递消息的。“
洛王深深看她一眼，终是点头：“好，父王告诉你。“
窗外月色如水，父女二人低声交谈。
洛王将漕运亏空、账册伪造之事一一告知，顾南珰静静听着，眸光渐冷。末了，洛王轻叹：“此事背后之人，意在挑拨皇室，动摇国本。“
顾南珰沉吟片刻，忽而抬眸：“父王，女儿有一计。“
洛王挑眉：“哦？“
“既然对方想借漕运构陷父王，不如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她眸光微闪，“女儿可借郁霖琳之手，引蛇出洞。“
洛王凝视她片刻，忽而失笑：“昭昭，你比你兄长还要胆大。“
顾南珰唇角微扬：“父王放心，女儿自有分寸。“
洛王终是点头：“好，但切记，不可涉险。“
顾南珰乖巧应下，心中却已盘算起下一步计划。
翌日清晨，顾南珰刚踏出房门，便见母亲洛王妃立在廊下，眸中含笑。
“昭昭。“洛王妃轻唤，“昨夜与你父王谈得可好？“
顾南珰一怔，随即了然——母亲早已察觉父王的忧虑，甚至可能比她知道得更早。
“母亲......“她轻声道，“您都知道了？“
洛王妃温柔抚过她的发：“傻孩子，你父王的心思，我岂会不知？“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我已派人去寻你外祖父，他在朝多年，或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顾南珰眼眶微热，握住母亲的手：“谢谢母亲。“
洛王妃轻笑：“去吧，太后方才派人来传，让你进宫陪她说说话。“
慈宁宫内，太后正与皇后对弈。
见顾南珰进来，太后笑着招手：“昭昭来了，快过来。“
顾南珰盈盈行礼，乖巧坐到太后身侧。太后执起她的手，细细打量：“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
皇后亦笑道：“昭昭近日可有什么新鲜事？听说你母亲请了江南说书人进府了？“
顾南珰眸光微闪，浅笑道：“是呢，那说书人讲了许多江南趣事，昭昭听得入迷，都想亲自去江南一游了。“
太后宠溺地点她鼻尖：“等你身子大好了，皇祖母准你去。“
顾南珰笑着应下，心中却已开始盘算——